182.山灵(1 / 1)

直到送走了顾裳,邵羽还是沉浸在一种微妙的感觉中。

怎么说呢?

顾裳这个人吧,以前接触的时候还感觉挺正常的,在天元的两次和在天荒的一次,都没有什么不对,但这一次,他的行为却很奇怪了。

修真界的观念比凡人要开放得多,但在别人的双修大典上将台上的两个人误以为是女子便罢了,还说出以往巧合发出的失礼之事,又有什么意义?鲲鹏爹刚离开不久,他便来访,这个时间选的真可疑。

开头还说是要救出自己的情人,后来就完全没提到了,谈话的时候还没发现,现在想想,总感觉逻辑怪怪的。

“叽叽喳喳!”

随处可见的麻雀在窗台上活泼地蹦蹦跳跳,邵羽招了招手,口中发出一阵鸟儿的啼鸣之声,麻雀歪歪头,眼珠转了转,展开翅膀飞走了。

山上的鸟儿并非全是羽族所化,也有普通的小鸟的。这些鸟儿对羽族有种天性上亲近,对于羽族吩咐的事情都很积极,可惜的是,以它们的灵智,只能理解一些很简单的意思而已。

不一会儿,便有只山雀妖飞来,将顾裳的消息告知。

修行大典之后,红枫夫人找到了清霄真人,想要询问自己儿子的下落,当时两人一起进了那个有冰雕的房间,出来的时候,清霄真人神色不变,红枫夫人脸色苍白,脚步也有些凌乱,两人都走远以后,顾裳才慢慢地出来了。

接下来,红枫夫人告辞,顾裳找了个小团体加进去论道了,每天都和至少一位修士同进同出,连在客房里也不是单独一人,除了今天来拜访,还没有哪一次落单过。

邵羽思索中。

莫非落单了还会有麻烦不成?

“烧鱼,我记得白姑娘说过,玄鱼是他的表哥——”想起往事的于歌故意拖长了声音:“还有夫君?”

“其实白姑娘的真爱是小青啊,”随口调笑一个,邵羽皱起眉:“你不觉得奇怪吗,在我们结为道侣之后,再特意来和我们说百花羞可能会遇险的事情。”

于歌还没反应过来,表妹有难,提醒表哥哪里不对?

好像真的有哪里不对。

于歌又想了想,总算理顺了思路:“对了!既然你和白素贞有婚约,又和我在一起,那岂不是?”

邵羽嘴角抽搐,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

“别笑了。”

“哈哈哈哈哈——”

“于!歌!”

“啧啧痴心女子负心汉,可怜的表妹——”

“你欠揍!”

新出炉的家庭矛盾以打架的形式解决了,哦,不是妖精打架。

顾裳已辞行。

他下了山,在林间行走,眉宇间尽是忧郁,一片叶子落下沾在他的肩膀,那是枚艺术品一般的叶片,脉络分明,色泽苍翠。

顾裳将其放在手心,忽而笑起来,笑容中带着疼惜,低低道:“我们走吧,母亲。”

叶子在一刹间,竟变成了红色。

————

客人都离开之后,射日观进入了稳步发展期。

于歌和邵羽同时在门派走动的情况少得可怜,不是这个闭关了就是那个闭关了,对阮朦和厉桓依的指导也是换着来。

两个弟子如今在学的功法,是从鲲鹏的私藏里挑挑拣拣找到的,叫《八荒诀》,听起来很高大上,质量也没话说,可学起来十分艰涩,邵羽和于歌谁都没练过,于是只能捧着功法和弟子们一起研究,遇到问题再想办法解决。

于歌曾经对此表示惭愧:“我们这样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点?”

邵羽:“没关系。”

于歌依然不□□心:“其他门派的师徒好歹练的是一套功法,我们这样……”射月谷的功法当然不能传授,白星给的于歌练得是龙族的法决,于歌自认为没有再教给别人的权利,也只剩下新功法这一条路了。

邵羽安慰道:“真的没关系。”他摆出事实:“阮朦以前没进过门派,厉桓也是一样,他们说不定以为所有师父都是这样教人的呢,不会露馅的。”

于歌:“……”

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想象中的找茬踢馆没有发生,收了几个外门弟子让阮朦和厉桓去教了,日子平稳地走了下去,草长莺飞,鸟语花香,又是一年春来到,距离射日观立派,已有了近二十年。

“师兄,好无聊啊!”

水潭边,一个披散着头发,衣襟大敞的青年戳了戳小龟的前脚,叹气道。

小龟闭着眼睛不搭理。

青年不死心地搭话:“翠色挺好看的,你这样晒,背上的颜色会变深的,没准会变成黑色呢!”

小龟把头和四肢都缩进了壳里。

青年:“……”为什么龟喜欢晒背!

这正是厉桓和阮朦。

进了门派一年多后,厉桓确认了这里真的没有谁不怀好意,也不会突然有个和尚来渡他,开始放飞自我了。

首先改变的,是他的穿衣打扮。

规规矩矩的道袍他都瞧不上,倒是喜欢那些布料少的,对此于歌颇有微词,好好地敲打了他一番,于是厉桓委委屈屈地把那些布条装换成了v领装。按照他的说法,在万魔窟太惨了,每天都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就怕不小心沾上的一点灰尘都是别人的手段。

其次是到处找茬捣乱的天赋。

灵溪峰的普遍脾气好,多半退让了,实在退让不了的就告状,让于掌门或者邵长老来教训他;奇异峰的,至今厉桓还不太懂他们在忙什么,聊天通常是聊着聊着到天边,旁人闻之色变的喻子炎他倒是能一直聊下去,但每次看到那只会下蛋的公鸡,他就有点方,所以还是减少了和喻子炎的接触。

厉桓手贱地把小龟翻过来:“师兄,你帮我要一只灵溪峰那边的大虫来好不好?”那边每次见他去都防贼一样,伤感情。

小龟伸脖子,一扭,成功翻身。

……然后又被翻了过去。

“不好。”

阮朦变成人形坐在他旁边,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不赞同:“虎一家都在一起,一个都不少,多好啊!为什么要拆散它们呢?”

厉桓低下头,把表情藏起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伤心一些:“可是我只有一个啊。”

在与师兄的相处中,前任魔修总结出来的规律便是以情动人。

和阮朦说道理说歪理基本都是没用的,他有一套自己的体系,并且自己深深地相信了,厉桓经过n年抗战,总算摸索出一套可行方案,那就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比惨,反正自己的经历也没谁知道,万魔窟里面的经历更是怎么编都行。

阮朦果然同情心大起,但说的话却出乎了厉桓的意料:“师弟,你别伤心。”他充满感情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可以把师父当爹看的!”

厉桓:“……”

阮朦又道:“其实我也只有一个叔叔了,不太舍得和你分……要不你叫我哥哥?”←所以你把自己分了吗=v=

厉桓:“…………”

“嘻嘻,你们真好玩!”

“谁?!”

山风猛烈起来,树叶纷飞,一个模糊的孩童身影若隐若现,他拍着手,笑嘻嘻地唱了起来:“小乌龟,会翻身,一翻脖子转过来~”

阮朦揉了揉眼睛,试图看清楚一点,厉桓已经丢出了一把钉子。

即使以后的路是剑修,在没有本命飞剑的时候,比起剑他还是更喜欢用钉子,原先充满怨气的人骨钉被师父没收了,新的这些是师叔给的兽骨做的,光从威力上来说比原先的高,只是出场时没有自带阴风惨惨效果、也无法引动敌人心神了。

攻击+1,特殊效果-1。

钉子穿过孩童的身影,像是那儿根本没有东西存在一样。

本体在哪儿呢?

虽然年龄不大,厉桓却有着丰富的对敌经验,他知道这种看似无形的敌人往往是依托在某种东西上面,便不动声色地寻找起来,也传音让阮朦一起找:“先找和它的身影相连接的地方,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东西。”

也是金丹期的阮朦回道:“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的确,他们总是来这里,水潭旁的景色闭上眼睛都想得起来,完全没有不一样的地方。

孩童唱完了自编的小龟歌,拍手道:“抓不到我!抓不到我!笨笨!”

“抓到你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种成竹在胸的笑意。

“师叔!”*2

正是邵羽。

修真无岁月,他依然是青年的模样,瞧上去美艳绝伦,却又不会让人误认为是女子——如果说岁月带给了他什么,那或许是“英气”吧,好歹现在性别的辨识度提高了,邵羽本人对此深表欣慰。

桃花扇此时,已有了画虚为实之效,由虚化实,由实化虚,转化由主人把控,理论上可以困住一些并非实体的存在……

邵羽这样想着,扬扇之后,牢笼落下,将孩童锁住,整个悬浮在了空中。

这笼子瞧上去像是存在又像是不在,时刻处于虚实转换之中,孩童冲击了几次,无法脱困而出,渐渐急了:“你快放开我!”

三人这才看清孩童的模样。

一张圆圆的苹果脸,一套褐色的小衣服,赤着雪白的小脚,瞧不出男女,总得来说还是个可爱干净的孩子。

厉桓猜测道:“这是精怪成形?”

阮朦眨了眨眼:“他看上去好小。”

“不,他比我们都要大得多了,”邵羽微笑:“是不是,小天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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