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一身黑衣,速度极快,数步之间就已逼近。他形如猎豹,快如疾风。此人执刀而至,杀气凌人。他一刀指向崔洛霜,分毫不顾先前令他万分忌惮的年轻书生。
这一刀,大有一往无前之势,舍生忘死之意。李清玹并不知是什么变故,才令得这个原本逃去的刺客转折回来,竟是抱着这等舍命的架势而来。
他眼神一冷,只一迈步,拦在崔洛霜身前。黑衣刺客脸上骤然变色,这个年轻书生一剑劈中弩箭前端,将之击落在地,可谓是神乎其技。怀有这等剑术技艺,年轻书生又岂是寻常之辈?可他已没有选择,更没有与之缠斗的心思。
“这书生看着也就十七八岁,虽然剑术出神入化,但毕竟年岁不大,总不至于是修成内劲的一流高手吧?”“若是与之纠缠,凭借他那一手卓绝的剑术,我必输无疑。但此时容不得我试探,唯有全力出手,与之一招定生死!”
黑衣刺客想起自己年近四十,也只在搬运气血之巅峰,在江湖上只算得二流巅峰高手,未曾迈入一流高手行列。如此想着,越发确定那身着青衫的年轻书生只是学得了极为上乘的剑法,未必就有多么深厚的内功修为。黑衣刺客如此想来,心神大定。一刀斩落,未有分毫停顿。
这一刀倾注了满身气血,意欲在瞬息之间分出胜负刀势骤然一震,而后一涨。此人在彻底放开心态之后,竟是于此突破,踏入内劲行列,迈入江湖一流高手之列。只在刹那间,黑衣刺客似乎觉得,自己这一刀有开天辟地之威,不论草木,不论土石,也势必一刀劈开。
黑衣人气势大涨,刀势愈盛。李清玹只觉来人骤然一顿,而后气息浓烈如火,炽烈如炎,气势竟然攀升数倍。他心中平静无波,瞳孔猛然紧缩。
在他的眼中,那黑衣人的身影立时放缓,刀势渐慢。尽管这是江湖一流高手全力劈出的一刀,刀势凶悍无比,可落在他眼中,却已极慢,慢得破绽百出。他扬手挥剑。空中划过一道寒光。剑刃崩裂,刀断人亡,林中死寂。李清玹手执长剑,心中闪过一丝波澜。
“这黑衣人误以为我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江湖新手,只是个剑法高绝,内功浅薄之辈。殊不知所有小觑于我的人,都会付出惨痛的代价。我这一身剑术已经独步武林年轻一辈的高手,而我真正的依仗,便是我这近乎八寸的先天真气。”
他心中闪过诸般念头,自嘲的笑了笑,“不知修道者之间斗起法来是怎样个精彩场面!”“嗯?好重的杀气?”李清玹忽然感觉到一股刺痛之意袭来,带着热烈阳刚之气,宛若烘炉。
李清玹转身看去,正见王源持狭长宝刀而来,刀上染血,而他满面杀气,一身内劲鼓荡不休,身上热气蒸腾。一般人见了,只觉此人身上尽是汗水热气。
但落在李清玹这修行先天元气的修道者眼里,便是浑身杀气,以及内劲鼓荡的热烈之意。之前远隔十数丈飘来的杀气,正是从王源身上所发。当见到王源时,李清玹便知道那三个刺客为何只转回来一个,且此人还不惜生死,只求杀了崔洛霜。
只因为王源来了,并杀了其中两人。剩下的这个黑衣刺客自知不是王源对手,对决王源他会必死无疑,于是便想尽力杀了崔洛霜。也正是因为王源在后,因此他无法与李清玹缠斗周旋,他没有选择,唯有拼尽一身气力,与李清玹一个照面之间,分出胜负。
然而,他虽临阵突破,斩出内劲高手的凌厉一刀,却遇上了怀有八寸真气,并且剑法独步江湖年轻一辈高手的李清玹。王源顿住身子,看着那一具尸身,露出惊骇之色,竟然是一招毙命,他凝视着李清玹,沉声问道:“是你杀的?”李清玹微微点头,王源倒吸口凉气。
那一具尸身随着头颅掉下,气血外冲,味道浓烈,隐约有内劲之意。也即是说,李清玹一招之内斩杀了一位怀有内劲的一流江湖高手?尽管他早知这年轻书生武功卓绝,并曾出手试探,但见到这一幕,他仍是忍不住觉得骇然。
怀有内劲的人物,都堪称江湖一流高手,武林中似李清玹这般年纪就能凝结内劲的,不足两手之数,且都出自于江湖中的名门大派。然而要能一招斩杀内劲高手,便只得说明,此人内功修为,早已突破了五寸内劲以上,在江湖中已是一流巅峰高手,仅次于宗师境的绝世高手。
若真是如此,以李清玹现今的年纪,几乎堪称武林第一后起之秀。惊骇之余,他才想起,这个年轻书生,其实是个修道之人。“修道之人,与习武中人大有不同,兴许他得了真传。”如此想来,才算平静。王源朝着他稍一点头,就朝崔洛霜看去。
只因先前弩箭太快而黑衣刺客来袭也是太快。崔洛霜又未曾习武,直到此时才如梦初醒,脸色立时苍白无血,看了看地上的弩箭,又看了看那无头的尸身,几乎欲呕。崔洛霜看了看那个仍然十分平静的李清玹,她的心中才稍微平静下来。
初夏也是如此,她在小姐怀中,看得万分惊惧,微微有些害怕而颤抖,不禁朝着那酸臭书生李清玹看去,才觉心安。王源一身杀气,十分逼人,虽已收敛,但终究不如李清玹来得温和。李清玹修行真气,即便是在动手之时,也颇是温和。
此时住了手,气息更是平淡柔和。正是这一股温和之意,加上先前他出手相救,便让崔洛霜及初夏产生出几分安心之感。崔洛霜抱住初夏,不禁朝着李清玹身后移了移。王源见状,脸上露出几分苦笑。先前马车旁的车夫与四名护卫已被人迷晕。
王源颇是疑惑,为何刺客迷晕了他们,却不杀人。他如此想来,心中隐隐戒备,便想将他三人捆绑,关押起来。李清玹左右看了看,发觉不远处有一堆灰烬,他上前仔细观看,捏了一撮灰烬,皱着眉头闻了一下,有些异样。
放下灰烬,李清玹沉吟说道:“这五位崔府之人也未必就是同党,我看附近有火堆灰烬,似是火焰焚烧树叶后遗留。照我看来,这迷药多半是用一种具有迷晕人之效的树叶,焚烧而来的烟气顺风飘来,将他五人迷晕。”
“火堆就在西边,而南边就是才小姐所在,想是刺客觉得他们五人无关紧要,又或是急着刺杀崔小姐,才没有转折回来下此杀手,而是直奔林内前去刺杀。”
听了这话,王源心中疑虑消减大半,不过他为了谨慎起见,对这五人的怀疑并未彻底消除。先前王源见他五人未死,几乎断定他五人是刺客同伙,这昏迷之状不过苦肉计而已,押解回去之后,不论审问如何,五人多半是难以保住性命的。
然而经过李清玹这几句话,尽管王源还有所怀疑,但车夫与四名侍卫要真是清白之人,想必是能保住性命了。崔洛霜惊魂未定,但听到这话,却忙着朝王源施了一礼,说道:“王校尉,还请查明真相。若他们真是无辜,反遭受苦,便是我的罪过了。”
王源微微点头,说道:“小姐真是仁心,你可放心,王源对此事会谨慎处置。”李清玹扶着初夏,看着这少女脸色苍白得几乎不见血色,眉宇间搐动不已,显然极为痛楚,但她极为倔强,仍是一声不吭,也不叫苦。
对于初夏的伤势,李清玹知道底细,虽说在他的手法下,疼痛消减了不少,可一个弱女子能够如此坚强,也不由得让他心内赞叹一声,他把头悄然凑近一些,轻声道:“现在便回我那竹屋小院,为你治伤,你且忍着。”
初夏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道:“不许靠近,整天就想着占人便宜的臭书生。”李清玹哑然失笑,他唤醒了车夫与四名护卫,才坐上马车,前往竹屋小院。
一路上,王源手握狭长宝刀,未曾松开。李清玹知他是预防有刺客前来,又防着车夫与四名护卫,见这一幕,李清玹倒是有些佩服他的谨慎了,在江湖上行事,如果不谨慎一些,就是江湖经验丰富的武林高手也会阴沟里翻船,也只有初出茅庐的江湖少年才会意气行事,快意江湖。
竹屋已在眼前,初夏在登车之时已然晕厥过去。这少女肩骨被踢碎倒还在其次,可血肉损伤颇重,最是棘手的则是这一处经脉随着血肉损伤而崩断。若是这一脚踢中胸腹,八成是难以活命的。饶是李清玹自负医术不低,也忙活到日落之时,才得以休息。
初夏穴位疏通,血气得以流动,但血肉损伤,骨骼碎裂,以及经脉的事情,还颇是棘手,大约需要半年有余才能恢复一些。此后,手臂也难以完好如初,虽然能够动作,却也怕这一生都难以运动自如。
“虽然你喊我臭书生,但我终究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李清玹轻声笑了笑,取出了金丹灵水。这一壶灵水,是他发现金丹效用开始减弱后,急忙留下的一些。就只怕今后金丹失效,才留下一些灵水,以作备用。
他把灵水掺入伤药,让崔洛霜敷在初夏肩头,又用灵水熬制药汤,给她服下。有灵水药效,只要她静养一段时间,应当能够恢复,且手臂恢复如初也是有望的。经过此事,想来崔家也不会再让她干活,必会让她好好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