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外,风沙凛冽。
城外是一眼看不到边的人群,俱是衣衫褴褛,满脸疲惫之色,朝着城门口蹒跚而行。
这其中不乏老弱妇孺,丁壮青年。
山坡上,温宁和萧宴卿并肩而立,颇有些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怎么会有这么多流民?”温宁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一路过来,走的都是小道,碰不到什么人,却也陆陆续续见到过一些流民。
就连国泰民安的地界都出现了流民,可想而知如今形势有多严峻。
更别说靠近边境的扬州,如今扬州城城门紧闭,这些流民全在城外自生自灭。
温宁拉着萧宴卿往前走去,他们并未换上完好无损的衣裳,而是就着那身褴褛的衣服凑合穿了,整个人灰头土脸的,乍一眼看去居然和这些流民并无二致,十分顺利便融入了队伍中。
温宁左顾右盼,寻了一对面目和善,手里牵着个孩子的夫妻,上前问道:“大叔大婶,不知你们是哪里人氏?”
汉子打量了他们一眼,见是两个年轻人,便说道:“我们一家从沧州来的,你们是附近的山里人?”
可不,他们现在穿的,就和山里的野人一样。
温宁讪讪道:“不是……”
正当她犯难不知该怎么说的时候,身后的萧宴卿开口了。
“我们是晋州人。”
汉子和女人对视一眼,皆是满脸震惊。
“半月前,晋州已经被蛮人夜袭攻破,蛮人屠戮城中百姓,听说没剩几个活口,你们两个运气不错,竟然能从晋州逃出来。”汉子惊讶地说道。
周围的人听说是晋州来的人,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温宁不知道晋州是什么地方,但萧宴卿眉头紧锁,想来是和他有关系的。
她笑了笑道:“好说,好说。”
这些流民都很佩服温宁两人能从晋州逃走,加上两人年纪不大,流民们也变得格外好说话,温宁趁热打铁,将自己的一些疑问都问了个答案出来。
流民们大多都是从边境逃难来的,有的家里还没被攻破,但也差不多了,有的则是已经无家可归。
扬州城向来被称作鱼米之乡,乃是边境地区的一个粮仓所在,难民们便全数朝着扬州涌来。以至于如今扬州城人满为患,城门每日只开启一个时辰,并且限定入城的人数。
如此一来,城外的难民越积越多。
温宁看着前面排成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黑压压的全是人头。
这得排到什么时候去啊……
两个年轻人携手走在难民群中,温宁看着弱柳扶风的,而萧宴卿也脸色苍白沉默寡言,看着就像是个病秧子,本就很多人对他们颇为关注,如今两人站到了一边人少的地方去,一些壮汉便朝着他们相继挤了过来。
温宁毫无所觉,正想趁现在问问萧宴卿关于晋州的事,就看见萧宴卿从地上捡起来一根棍子。
“?”
那根棍子,说是棍子,其实只是一根枯枝,一折就能断开的那种。
几个汉子一拥而上,推搡着走了过来。
温宁这才察觉到周遭的压迫力。
难民们见了这些汉子,脸上都露出畏惧之色,避让开来,不过片刻,温宁和萧宴卿周遭便没有其他人了。
温宁脖子一缩,躲在萧宴卿身后。她抬起头,看见不远处之前说过话的那对和善夫妻不知在说些什么,最后大叔将手里的孩子交给了女人,神色坚定地朝这边走来。
温宁瞬间就明白了他们的意思,连忙朝着大叔摇头,张嘴无声地说道。
别过来!
她倒是不会有什么危险,不要连累了旁人才是。
那个大叔愣了一下,停下了步子。
温宁又摇了摇头,他才面露担心地走了回去。
但是落在这些汉子眼里,便是她在害怕的样子了。
他们见惯了流民们惧怕的模样,这种我见犹怜的神色更是激发了他们心里的快感,更加迅速朝着温宁挤过来。
只见凑过来的汉子原本打算抓住她,却扑了个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棍子。
萧宴卿手里那根枯枝,好似成了一柄剑,破风而来,狠狠打在为首汉子的手背上,没等他回神,又是一下重击,敲在了另一边过来的汉子腰上。
两下又快又重的敲击落下,这两个走在前头不怀好意的汉子几乎同时发出一声痛呼声,瞬间扑倒在地上。
后头气势汹汹的几个汉子被这变故吓得愣住,也不敢上前来了。
他们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这一男一女看起来都是面黄肌瘦的样子,一看就没吃过几顿饱饭,他们一路过来凶狠惯了,也没碰见过什么硬茬,这回吃了亏,周遭的流民们都远远看着指指点点,顿时心中恼火至极,一人喝出声骂道:“奶奶的!跟我一起上,赶紧把这两个人抓了!”
那丫头姿色不错,若是卖到怡红院也能有个好价钱,想到那点银子,余下的汉子也红了眼,一拥而上冲了上去。
萧宴卿面色不改,手中枯枝精准地打出几下,一根普通的树枝被他舞出了谪仙的模样,到最后身形几乎没怎么变过,周围就已经倒了一地的汉子。
众人看的傻眼,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看着萧宴卿的眼神满是崇拜。温宁瞥了一眼地上这些汉子,心中不屑。
分明自己也是流民,就是仗着力气大了些,便欺压弱小,这种人真是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不会少见。
萧宴卿在流民里头露了这么一手,一时之间众人对这两个人是又敬又怕,不敢多看他们一眼。
温宁拉着萧宴卿朝着那对夫妇走过去,途中经过的流民纷纷避开让道。
“方才谢谢大叔义举,此番恩德我记下了。”温宁朝着大叔说道。
那个大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哪里,你们也用不着我帮忙,倒是我多事了。”
“能有此心已是难得。”温宁认真地说道。
在这乱世之中,多的人是明哲保身的,如同大叔这般愿意挺身而出的人,已经是少之又少了。
见惯了恶意,骤然碰上这样的好人,不管怎么说,也想稍微维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