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露了?”
原钦然才回临宁不久,就收到了这个悲惨的噩耗。
他微微拧眉,扯了扯军装的风纪扣,神情微敛,严肃的问:“怎么回事,细说。”
探子语速飞快,讲的端是条理清晰,还带着一股说评书的味道,剧情跌宕起伏:“y国代表洋人来做说客,企图用白银封裴恙的口,这时候顾小姐来了,明白了前情由来后便唱了一段秦腔《五典坡》,将洋人骂的狗血淋头,全场喝彩喊英雄。”
“这本是一件好事,顾小姐做事巾帼不让须眉,奈何那戏台上还有熟人在场,正是曾经追求过顾小姐的淮州戏子方却。方却您还记得吗,曾经约过顾小姐吃饭,后来被咱们的人追杀,只能投奔裴恙苟且偷生。这种小事太多防不胜防,恰好就成了顾小姐暴露的关键点——”
原钦然嘴角一抽。
这他妈都叫什么事,竟然还留了一个小祸根???
当时那场面,他都可以想象的到有多惨烈了。
探子:“方却在大庭广众下喊出了“顾明澜”,遭到了同伴的训斥,当时并未引起大家的注意,唯独裴恙的心腹抓住了细节,事后一禀告,再将方却带上来一问......”
他慢吞吞的说:“方却说,那是顾明澜,他当初就是因为追求顾明澜,被他的情人追杀才来投靠裴爷。”
原钦然接话:“裴恙一查,发现了顾明澜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情史,才知道自己头顶绿油油,立刻就毛了,是不是。”
“是。”
原局座哼笑一声,往椅子上一靠,语气说不上是痛快还是痛苦,只听他说:“我他妈就知道,裴恙当时肯定得发疯,但是他没跳起来给那祸水一枪,就注定他要凉了!”
?
谁凉了?
探子很懵逼,难道不是掉马的顾小姐要凉吗,怎么会是裴恙凉呢?
原钦然像是突然醒悟了一般,又像是得到了什么王牌信息,一下就不慌了,他点了支烟抽上一口,慢悠悠的说:“裴恙但凡有点骨气就一枪崩了她,一了百了。但是他下不去手,今天扣不动扳机,永远也不可能扣的动扳机,就只能一步步为了这祸水妥协,你说谁惨?”
探子:“……”
他喃喃:“我觉得您形容的顾小姐不是个人,她得是个祸国妖姬,才能有这么大的魅力。”
“哪个祸国妖姬能和她比?”
原钦然瞪眼,张嘴就来:“妲己也就迷惑了一个纣王,你看看她干的那些事,她能一口气迷惑三个纣王!”
“这时候,裴恙别想宰了她了,估计正吃醋吃的不知道东西南北呢。”原钦然冷笑,“赶紧的,施行c计划,趁着裴恙脑袋不清醒,把她给我救出来。不然的话,等那变态醒悟过来,肯定会和老子抢人的。”
原钦然还是低估了裴恙。
他没等脑子清醒,已经开始抢人了。
宴会结束,大家回去的时候还沉浸在秦腔的震撼中。
那洋人是满怀信心的来,满脸懵逼的走,云里雾里的回到家,抓住翻译还在问:“她,唱的是什么?”
翻译:“……”
“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买白面,给谁吃绫罗?”
“她好像在骂人?”
“我觉得那不是什么好话。”
几个洋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最后得出结论,真的不是那秦腔本色这样,而是她就没说好话!
最简单的一个道理,他们去了一趟根本没谈下来,毫无收获!
翻译:“……”
翻译先生最后只能硬着头皮用洋文,给他们翻译了一遍什么是“给你娘吃给你娘穿,把你娘吃的害风寒,有朝一日死故了,尸首埋在大路边”。
这解释一出来,一群人的脸色唰的一下就青了。
奇耻大辱!
简直太过分了!
骂的也太太太难听了吧!中文都这么恐怖吧?
另一边,裴家闭门谢客,凝露等人回去的时候完全是跟逃命一样跑出去的,生怕慢一点就被祸及无辜,死在当下。
“踏、踏、踏、踏、踏”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在地下室的走廊中响起,轻微的回响让这声音变得愈发诡秘,男人的皮鞋踩在地面上,慢条斯理的穿过重重小路,灯光下可以看到他穿着一件白衬衫,怀里抱着一个柔弱的女人,一直走到尽头。
“咔哒”
地下室画室的房门被打开,男人走进来,光明被隔绝在门外,昏暗的画室内没有一丝的光亮,阮棠被丢在了地毯上。
她低低的“唔”了一声,下意识的往旁边一抓想要坐起来,却无意间抓到了一个尖锐的东西,顿时手下一顿,她握在心里摩擦了一下,总觉得那玩意儿像是人身体里的某一块骨头。
“阮棠。”
“顾明澜。”
男人的声音格外的阴冷,在黑暗中令人无法分辨其中的情绪,他不紧不慢的走上前,半跪在地上,捏住了阮棠的下颌,喊出这两个名字,然后轻轻一笑,令人不寒而栗。
“疑似原钦然的小情人。”他重复着资料中的内容,手指搭在领口,粗鲁的一把将领带扯了下来,领口的钮扣顺便绷断,男人捏着阮棠的下颌朝自己拉近,一口咬在她的唇边,亲昵的姿势带着一股疯狂的气息,他说:“原钦然很喜欢你吧,他舍得将你派出来对我色诱?”
阮棠被咬住,眉头蹙起来,打掉他的手,“轻点。”
裴恙却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用领带将两只手绑在一起,他撑着身体半跪在她的面前,将女人被束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啃噬,近乎自虐的在继续往下纠缠:“还有康念是不是,未来的首相夫人,好大的派头,怪不得你瞧不上裴夫人这个头衔——”
他说着,低低的笑了出来,却没有半分笑意,只有自嘲与愤怒。
黑暗中,阮棠动了动手,却反被他压制的更加厉害,便不再折腾,只是懒洋洋的说了一句:“行了,你们俩半斤八两,我不嫁他也不嫁你,自己心里有点数好吧。”
这哪里是安抚,简直就是在刺激人。
但是裴恙听到这话却冷静了几分,他冷不丁的问:“你是想告诉我,我们在你眼里都是一样的?”
“不然嘞。”阮棠理直气壮的说:“裴爷也别觉得委屈,您自己也不是啥好东西,论起喜新厌旧咱们只能是渣对渣,彼此心知肚明,别一副我辜负了你的态度,真没有。”
她顿了顿,诚恳的说:“我从不许诺什么,因为我给不了誓言。”
她能给他的,或一夕贪欢或短暂的快乐,当保质期过去之后,便会抽身离去,短时间内或许还会怀念一下,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都会慢慢淡忘。
——直到她的世界里,再无任何一丝他的痕迹。
裴恙清楚的直到这一点,却无法接受。
他疯狂的将人压在身上,撕扯着她的衣服,两个人在地毯上滚成一图,他低沉沙哑的声音一遍遍的念着她的名字,然后在她耳边,清晰的告诉她:
“阮棠,你别想。”
“你招惹了我,便不要想和以前那样潇洒的抽身而去,我就算把你捆在身边、没日没夜的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也不会让你有机会离开我。”
裴恙发狠的声音带着一股偏执的疯狂,他一字一句的给她描绘她的未来:“这里是我的灵感来源处,我喜欢黑暗,也喜欢你,所以我会将你永远留在这里——”
他的手搭在她纤细的脚踝上,脉脉含情的说:“这里会被安上黑色的脚链,另一端钉在地底下,你的活动范围就是整个画室,永远也别想迈出去半步,原钦然或是康念找到天涯海角也找不到你。”
阮棠的脚一缩,他也不计较,转而握住她的手腕,微微摩擦,轻笑一声说:“这里也要锁住,以后你吃饭喝水我都会亲自来喂,连你上厕所都要我抱着才行。我要慢慢的,将你养的什么都不会,只能依附着我才能生存——”
阮棠声音沙哑,却语气笃定:“你疯了。”
“我一直都很疯,只是在你激怒我之前,这些都良好的克制住了。”裴恙冰冷的唇落在她的唇瓣上,温柔的亲吻了一下,说:“我舍不得杀你,舍不得剥去这层美丽的皮囊,只留下没有生气的白骨,所以我们就用这种仿佛纠缠一辈子吧,好不好……”
好不好,我心爱的姑娘。
我可喜欢你了,但是我抓不住你,只要一想到你离开后会忘了我,会和别的男人像曾经对我那般风情万种,挑逗勾缠,我就嫉妒的要发疯。
渐渐地,裴恙的眼眸愈发的黑沉,比黑暗的颜色还要深,他悄无声息的走向了一个极端:
——得不到,便毁去吧。
阮棠能够感觉到他情绪中的不稳定,只能微微叹气,“你确定要这样吗?”
“当然,这是我唯一的选择。”裴恙轻柔的将她抱在怀里,宛若对待一个瓷娃娃,他将她放在椅子上,打开了昏暗的灯光,虔诚的在她唇边落下一个吻。
那般的轻柔
阮棠眨眨眼,却说:“你看起来,似乎很想吃了我。”
“是的,如果能够将你拆吃入腹,一定是我求之不得的幸事。”裴恙将她安置好,站起身,叹了口气,说:“只是在这之前,我需要先处理一下你留下的小麻烦。”
阮棠歪头:“比如?”
“比如你那两个小情人,他们肯定已经得到你暴露的消息,为了能够安稳的将你留下来,我得运作一番。”裴恙亲昵的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说:“乖乖等我,很快就好。”
不知道的,大概会以为他们是一对舍不得分离的恋人。
然而事实上,裴恙的离开,是去处理掉阮棠的后手,然后将她锁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让她在这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裴恙离开了,锁死了地下室的门,并将整个地下通道所封禁。
阮棠将捆绑在手腕上的领带解开,却仍旧打不开地下室的门,她幽幽的叹了口气,抱怨:“你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疯就疯呢。”
【系统:裴恙的黑化,难道不是宿主一手造成的吗?】
“胡说,我又没做什么,第一次见面我就说了,他喜新厌旧我也喜新厌旧,前排高能预警好吧,谁知道他玩不起了呢!”阮棠痛心疾首。
她只是以渣对渣,结果把人渣给渣的黑化了,这可真是冤枉!
【系统:那现在该怎么办?】
她被锁在地下室,这里戒备森严,怕是连原钦然的人也接触不到,想逃离目前看来是难如登天。
阮棠盘腿坐在地上,揉了揉手腕,满是忧郁。
【系统见缝插针的推销:宿主是否用一个s级评分来兑换逃生通道?】
“否,离我远点,别想动我的评分。”阮棠非常冷酷无情,除非上次画像被毁激怒了她,其余的别想动她的积分!
【系统:那宿主想怎么办?】
“急什么,会有人来救我的。”阮棠淡定的说:“我把凝露策反了,她不会不管我的。”
【系统:?!什么时候!】
阮棠:“女人的暗号你不懂。”
【系统:那宿主在烦恼什么?】
阮棠叹气,忧郁的说:“我这一走,剩下的九十九幅画,他肯定给我鸽了。我在考虑要不要等他画完以后再跑路。”
【系统:……………………】
牛逼,还是宿主牛逼。
这个时候,泰山压顶不崩于前,还有心情惦记她的画!!!
就在这里,画室的门被咔嚓打开,伪装后的凝露出现在阮棠的面前,“走不走?”
“走!”阮棠立刻站起来。
这下忍辱负重只为画的计划只能落空了,裴恙黑化了,她先走为敬!
阮棠换上了凝露带来的衣服,却并未着急走,而是在房间里找找寻寻,然后抄起一把剪刀。
“你想做什么?”凝露诧异。
阮棠拿起剪刀,毫不犹豫的将长发从脖颈处开始剪短,伴随着凝露“嘶”的震撼声,她将长发丢了过去,“收拾好,一起带走,别留下痕迹。”
凝露连忙将她减下来的金发放进包里,一抬头就见这疯子从画室的一角找出油画所用的颜色,动作麻利的将一头短短的金发染了个黑。
凝露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大美人变成了土里土气的小少年。
阮棠这才心满意足,“走吧,这下隐蔽多了。”
凝露咽了咽唾沫,跟着她走出去,内心无限感慨,这女人太狠了,关键时刻对自己的美貌都下的去手,这份心智……狠人!
她服了!
在凝露的带路下,阮棠成功的溜了出去,逃出生天。
凝露说:“我准备好了车票,你现在直接出城,别去临宁,他发现后肯定会在临宁的必经路上堵你,去内景吧,从小路就可以走,够隐蔽。你先躲一阵子,然后联系你那边的人,再回临宁。”
“不去内景。”
阮棠摇头,冷静的分析:“当裴恙发现我跑出来后,他会在每一条线路上追捕我,去内景不如去盛州。”
“盛州?”凝露瞳孔收缩,“你的意思是……”
“这个时间段,首脑应该在盛州军校视察吧,只要能逃到那边,裴恙的手就伸不进去。”
凝露为阮棠准备了新的身份证件,一位男性的身份,阮棠拿着为数不多的行礼一路南下,躲开各路追兵,直奔盛州而去。
裴恙处理了原钦然留下的人,回到地下室时,迎来的却是空荡荡的画室。
金屋藏娇,他的娇人却不见踪影。
男人脸色阴沉可怖,将整个画室砸了个稀烂,他走出来时只有一句话:“查内鬼,找阮棠。”
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找回来。
原钦然的人没能救下阮棠。
局座的脸色同样阴鸷,他冷冷一笑,戾气十足,“和老子抢人,裴恙,你他妈的敢把人藏起来,老子就捣烂了你的老巢!”
不知阮棠已经逃出生天的原钦然,对裴恙发起了进攻,百般攻击下,竟也为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以至于裴恙抓捕阮棠的计划频频失利。
在一头细碎凌乱的黑发,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看起来比女孩都要漂亮,虽然衣着朴素风尘仆仆,但一举一动都带着股潇洒的大气,就这么坦然的走进了盛州的中心城。
他弯了弯唇,在盛州的旅社住了一晚上,隔天去成衣铺买了套衣服,又在理发店剪了个头发,显得格外干练,再走出来时已经是一位颇具文气的美少年。
美少年在中心城转了两天,吃透了这里的脉络,然后走进了一处军区,应聘文官。
他拿出身份证件和各种学历证件,自称“应瑭”,来自淮州,曾是书香门第,如今家道中落,但是学富五车,可以从最基本开始做起。
乱世缺人才,应瑭这类主动投奔的有才青年在当地实属常见,只是谁也没想到今天就这么巧,首脑恰恰就视察到西区,一转眼就看见了这英气勃发的美少年。
阮棠微微一笑,你说,这不是巧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