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城的老古玩市场在江南以西的老城区内,邢惊迟还是头一回来这里。说是市场其实就是几条弄堂里的一片小天地,车开不进去。
邢惊迟和阮枝在巷口下车。
年久失修的路灯倚在矮墙边摇摇欲坠,发出奇怪的“嘎吱”声,巷子里黑漆漆的,仅中间亮着两盏幽幽的灯笼,乍一看还怪吓人的。
阮枝对这里很熟了,她打小儿就在这一片混,往小巷子里一钻估计邢惊迟在短时间内都抓不住她,看着熟悉的巷口还有点感慨。
天放晴后夜里的空气清润不少,从江面吹来的风带着热意。
阮枝往亮着灯那处看了一眼,抬步往里走去。不过脚才迈开就被人扣住了手腕,身后的人微微用力,就将她纳入了怀里。
男人清冽的味道兜头而下,随之响起的是他略显低沉的声音——
“又瞎跑?”
阮枝眨眨眼,仰头看他一眼。
邢惊迟的面容隐在阴影里,晃动的灯光不甘心地爬上他的面庞,将男人冷硬的面容勾勒地清晰又模糊,只那双黑眸在暗处也亮的惊人。
阮枝伸手自觉地挽住邢惊迟的手,小声道:“你别怕,就是这里黑,往里走就亮了。”
邢惊迟沉默片刻,深觉阮枝对她丈夫的了解欠缺。
他抬眸大概地扫了一眼,下车前他在地图上粗粗地看过这片区域,这里不大,他站在巷口看一眼脑子里就有这块儿地的立体图了。
邢惊迟又和边上的小青瓷对视一眼,她正睁着那双鹿眼往他脸上瞅,还真觉得他害怕。他顿了一会儿,低低地应道:“嗯。”
阮枝见邢惊迟应了不由抿唇笑了一下。
她拉着他边往里走边介绍道:“这个市场比我们博物馆还久呢,这周边都拆的差不多了,就这个市场还没动。许多人都舍不得,从这里出去的好些人现在都是收藏大家了,想了不少办法才把这里保下来。时不时就过来看一眼,我爸爸他们那一辈人尤其多。”
阮枝挑了几件事和邢惊迟说,完全没注意邢惊迟搂着她不动声色地在黑暗中精准避开了石板路上所有的水坑,甚至一点儿水都没溅到。
“邢惊迟,你想先吃饭还是去那家店?”
阮枝往他怀里蹭了蹭,刚刚下班那会儿她一听就知道这个男人又跑来查案子了,真是一点儿私人时间都不给自己留。
邢惊迟虽然想查线索,也不想饿着自己的小青瓷。他把人连搂带抱的走到亮堂的地方才微微松开,低声应了一句:“先去吃饭,想吃什么?”
阮枝想了想,在小酒馆和面馆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遵从自己的内心选了小酒馆。她好久没来这里了,上次来是一年前的事了。
阮枝熟门熟路地带着邢惊迟往另一个小巷子走去,现在正好是饭点,晚上市场比白日里冷清些,只两边的店铺还开着。在这旧市场还有店铺的多是几十年的生意了,认得阮枝的人那可太多了。就这么一路邢惊迟就听了七八声的“小枝儿”。
有的人会顺带着往邢惊迟身上瞄一眼,有的干脆就直接问是不是小枝儿带对象过来了,每当这时候阮枝就会笑眯眯地解释——这是我老公。
邢惊迟垂眸,敛住黑眸点里冒出的点点笑意。
唇角却不受控制地挑上去。
真好听。
他伸手将阮枝的手紧攥进掌心,直到阮枝带着他推开隐于巷尾一家小酒馆的门。说是小酒馆,看起来也像是古玩店,只不过都是些和酒有关系的古玩。
“哟,枝儿,今儿怎么空过来?”
站在台前的中年男人笑起来,挺着圆滚滚的胖肚子,穿着厨师服。这男人笑起来的时候还有点像憨厚的大熊猫,怪可爱的。
阮枝眉眼弯弯地应:“鲍叔叔,好久不见啦。”
鲍生一见阮枝就高兴,这小姑娘打小就聪明伶俐,跟着她师父走街窜巷的一点儿都不怵人,最关键是有灵气。干他们这行的,还特讲究眼缘。
鲍生笑起来,余光瞥见阮枝身边那个冷冰冰的男人,不由问道:“小枝儿还带朋友过来了?这还是头一回呢。”
这个地方吧,阮枝向来是偷偷来的,总不能让林千寻抓到她未成年就跑来喝酒。林灵对这行不感兴趣,也从没跟着阮枝来过。这小酒馆可以说是阮枝的秘密基地。
阮枝侧头看了一眼邢惊迟,他正垂眸看着她。
她抿唇解释:“鲍叔叔,我年前结婚啦,这是我老公。”
哟?
鲍生听这么一声儿不由擦了擦手,摸了桌上那副圆眼镜戴上仔仔细细地瞧了邢惊迟一眼。半晌,点点头,问道:“还和以前一样?这位来大碗?”
阮枝拉着邢惊迟在台前坐下,应道:“对,谢谢鲍叔叔。”
说完又加了一句:“鲍叔叔,酒就别给他上了,我自己喝。”
鲍生摆摆手:“和我客气什么。得要个二十分钟,你难得来一趟,我给你做点好吃的。你们要是呆着无聊就往逛一圈儿,几条街的事儿。”
这小酒馆是改造过的,低低的灯光和逼仄的座位都是刻意设计的,大片的空白都留给了那些酒盅和一些邢惊迟看不懂的玩意儿。
偏生出一股隐秘的意味来。
台前就两个位置。
邢惊迟和阮枝像是挤在一起吃饭似的,这样的距离一喝酒就容易上头。
邢惊迟微微皱眉,视线在后面的那一排排酒上扫过,低声问:“枝枝,你现在可以喝酒吗?什么酒?”
阮枝托腮应道:“能喝,鲍叔叔自己酿的,甜酒。我每次来都喝这个,你要查案子就算了,下回来再带你喝。”
阮枝眨巴眨巴眼,她和邢惊迟一块儿吃饭的时候还从来没见过这个男人喝酒呢。只那一次在滇城他和秦律在一块儿吃饭见他喝过。
想到这里阮枝顺口问了一句:“邢惊迟,你知道秦律过来吗?不是说过来联系你吗,怎么也没听你说过。他看起来比那会儿白了一点。”
邢惊迟牵上阮枝的手,往后厨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家店远吗?不远我们过去看一眼。”
阮枝怔了一瞬,随即就反应过来这话是要出去说。她顺着邢惊迟的力道起身往外走,走前和鲍生打了声招呼说很快回来。
虽然是邢惊迟有话说,但阮枝还是带着他往那家店去了。
两人边走边说。
有的人在某种事情上是有天赋的,就像邢惊迟。邢惊迟在当警察之前也没想到自己在某些事上的敏锐度堪称精准,这是时间和概率给他的自信。
邢惊迟在北城墓地看到林丞宴的那个瞬间心里就觉得不太对劲,只当时他没有深究,这种感觉在阮枝告诉他林丞宴和秦律出现在丰城博物馆的时候更为强烈。
林丞宴是为了什么而去的?为什么牵扯上秦律?
这些问题都是邢惊迟需要花时间去想清楚的,但目前对他来说,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在他身边这个人。他曾承诺过保护好她。
邢惊迟思索片刻,开口:“枝枝,我这次去北城的时候遇见了以前的队友。你知道我去年才调到了丰城,在那之前我一直在北城,自从那次任务之后就再也没回去过。”
阮枝知道邢惊迟是在执行任务中受伤的,但具体细节她并不清楚。听邢惊迟这么说,想来这个队友和他们博物馆牵扯上了关系,且不是秦律。
她抿唇,轻声问:“是那个姓林的队长吗?”
阮枝记得那个男人的模样。他和邢惊迟他们不太一样,给人的感觉很温和,气质内敛,根本看不出来他以前是个警察。不知怎的,她觉得这个男人她似是在哪儿见过,怪眼熟的。
“邢惊迟,为什么他们都不当警察了?”
这一点阮枝觉得挺奇怪的,照理说他们应该会有很好的前程,可这两个人都不再当警察了。
邢惊迟微顿:“秦律当时是家里出了点事,正好那时候任务结束了,就回了滇城。我以为他只是休息一段时间。”
至于林丞宴,他还真不清楚。
明明一年前他们还是亲密的队友,现在却变得模糊起来。
阮枝想了想,应道:“我听同事说那家安保公司很难进的,工资很高。他们在私人公司也不错呢,还更安全些。”
邢惊迟“嗯”了一声,继续道:“这件事不太对劲,这段时间你要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找不到我就找秦野和余峯,若是真的急,再找秦律。至于那个人..你离他远一点。”
阮枝也不问为什么,乖乖地点了点头。
就两人说话的时间他们要找的那家店铺已经到了。
与巷子里宽大的店铺相比,这家店就显得无比狭小了。窄窄的门看起来像是偏门,边上只挂了一盏老旧的煤油灯,门关着。
阮枝停在窄门前,凑近门缝瞄了一眼,里面亮着灯。
“邢惊迟,有人。”
说着阮枝就让开了,她虽然知道这家店,但和这里的老板还真是不熟。只知道这老板性格古怪,不论是顾衍还是林千寻来这儿都不带她。
邢惊迟点点头,往上扫了一眼。
这窄门最上方有块板,刻着两个字:陈记。
但邢惊迟却没想阮枝想的那样上前敲门,他脚步一转,带着她走了,“今天太晚了,我和余峯明天再来。说好晚上约会的。”
阮枝枝:“......”
难道那不只是个借口?
阮枝其实也很少在夜里来这个旧古玩市场。这里的夜晚比她想象的更冷清一些,澄黄的灯光从两边的店铺里照出来,映在石板上的坑洼处。
淡淡的烟火气息从巷子周围逐渐笼过来,巷子里没什么人。阮枝和邢惊迟慢悠悠地往小酒馆走,两人十指相扣,在外面难得这样亲密。
阮枝忽然觉得,在这个夜晚她更贴近了一点儿邢惊迟的心。
抱着这样的想法,阮枝试探着问了一句:“邢惊迟,你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嗯...就是你十六七岁那会儿,我想不出来。”
阮枝听贺兰钧或是别人偶尔提起那时候的邢惊迟,她未曾亲眼见过,也不想去猜,显然对她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问邢惊迟本人。
邢惊迟侧头看向边上的阮枝。
她正仰着小脸,澄澈漂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瞧,眼里的好奇都要冒出来了。精致的眉眼在隐约的灯光下有些勾人。
邢惊迟克制着自己移开视线,喉结动了动,沉沉的声音从发干的喉间冒出来:“十六七岁?那会儿上高中,和现在的男生一样。”
打架、逃课、写检查。
这些邢惊迟都干过,只要是邢立仁不喜欢的,他都喜欢。现在回想起来其实还挺可笑的,但人生或许总需要这样年少轻狂的日子。
“我们学校我熟的就是所有片的墙,只要能翻的我都翻过。那个年纪身边都是寻求刺激的朋友,做事随心所欲,什么都不在乎。”
邢惊迟说起从前神色和口吻都淡,一点儿怀念的情绪都没有。仿佛说的是其他人的人生似的,而他在其中只是一个旁观者。
阮枝眨眨眼,问:“你那会儿成绩好吗?”
邢惊迟挑唇笑了一下:“你说呢?”
回想起来那时的记忆都模糊了,在这些岁月中,日渐清晰的只有十九年前的那一个晚上。邢惊迟有一段时间每夜都会梦到那只雀儿,直到他上了警校。
想找到那只雀儿其实不只是为了她,也是为了自己。
这些年,他一直被这件事捆绑着。
阮枝敏锐地察觉到邢惊迟的情绪沉下去。
她没有再问。
等他们靠近小酒馆的时候阮枝已闻到了带着甜的酒味,丝丝缕缕顺着风过来,一下就将她脑子里的思绪冲淡了。
素白的手轻推开老旧的推门,灯光氤氲在磨砂玻璃上。
邢惊迟的视线在阮枝纤细的手腕上一晃而过,不知是不是又想起了雀儿,这截手腕竟与当年仓库里雀儿抓着树枝画画的小手有瞬间的重合。
邢惊迟难得有些晃神,随即又清醒过来。
他都糊涂了,怎么忽然会想到阮枝身上来。
“小枝儿,回来的正好,来吃饭!”
鲍生爽朗的声音顺着食物的香气一起飘出来。
阮枝太久没吃这里的盖饭了,光是闻到味道心情就好了起来。她拉着邢惊迟往里走,视线已经盯住边上的酒盅不放了。
邢惊迟显然没放过这个细节,甚至怀疑她就是想来这里喝酒。
他仔细地回忆了和阮枝在一起的时间,从没见她碰过酒,在家里也没见哪儿放着酒。这么想着,邢惊迟还有点儿担心阮枝的酒量。
不过时间却不容许他想这么多。
阮枝已经自顾自地拿起酒盅给自己倒酒了,桌前只有一个小酒杯,显然没有他的份。被她称作鲍叔叔的那个人也不见了踪影。
这小小的店内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邢惊迟很少见阮枝这样高兴,没吃几口饭就凑在他耳边小声叨叨这几天忙的工作,唇边一直带着笑意,说的起兴了还非得拿着勺子来他碗里捞一口吃的,明明两个人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
“邢惊迟,我和你说。从溪林村运回来的瓷器可真漂亮,唉,我真想偷偷抱一个回家呢。说起来我好久没去拍卖会了,等不忙了一定要去外边儿寻些好东西回来。”
阮枝轻轻叹了口气。
邢惊迟凝眸看着阮枝。
她虽然叹着气,但说到瓷器的时候双眼映满了细碎的光亮。他知道,就是这点儿光亮支撑着阮枝度过了那些漫长又寂静的岁月。
不过阮枝的愁绪来得快走得也快,没一会儿就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她抓起小酒杯抿了一口,又笑起来:“邢惊迟,过两天我们去山上看看师父,再去外公那儿吃晚饭。我们偷偷过去,我就不相信他能躲着一直不见你,这老头可真倔。”
因抿了酒,她的唇泛着莹莹的光泽。
在暖色的灯光下,嫣红的唇色比她的眸光还要亮。偏她说话的时候还要黏巴巴地贴着他的耳廓,酒气混着甜撩/拨着他的神经。
邢惊迟不动声色地拉开和阮枝的距离,哑声应:“好,陪你去。”
这顿饭吃了很久,多数时间都是阮枝在说话,从工作说到她的那些宝贝,再从那些宝贝说到她师父。在阮枝口中,她师父出现的频率可比林千寻高。
这甚至不需要对比,邢惊迟回想了片刻就发现了。
阮枝往山上跑的次数也远远大于回林家的次数。
等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阮枝已软趴趴地靠在了邢惊迟的肩头,消失了一晚上的鲍生在这时候冒了出来,笑眯眯地朝邢惊迟展示了二维码。
邢惊迟一手揽住阮枝,一手付了钱。
他也不管阮枝醉没醉,直接就把人打横抱了起来,省事。
鲍生笑眯眯地看着邢惊迟说了一句:“小枝儿一个人来的时候从来都只喝两杯,我还是头一回见她把这酒都喝了。时间晚了,回去吧,有空再来。”
邢惊迟微怔,道了声谢就抱起怀里软成水的阮枝出去了。
说阮枝喝醉吧,好像也没有,他怀里的人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他瞧,这双鹿眼像是被泉水清洗过,比天上的月还要亮。说她没醉吧,也不是,毕竟她就这么看着他,也不说话,全然没有了刚才叨叨的兴致。但不管醉没醉,人倒是挺乖的,乖乖地抱着他的脖子也不乱动。
邢惊迟垂眸和她对视一眼,低声喊:“枝枝?”
怀里的小青瓷眨眨眼,白皙的脸上浮着淡淡的红晕,唇依旧亮晶晶的,躲在里面的小舌还时不时跑出来溜一圈,看得人口干舌燥。
邢惊迟也不能多想,毕竟她这几天不方便。
他低低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就知道你要喝醉,酒都要喝甜的。”
阮枝此时看着邢惊迟却有些恍惚,这一晚的夜色和十九年前的那一晚很像。她借着微弱的路灯看着邢惊迟的脸,目光落在他的眉尾。
邢惊迟原以为阮枝这一路就这样安静地呆在他怀里了。
可就在他即将抱着她走出的巷口的时候,怀里的人说话了。
阮枝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说的,语气轻的像云朵一般,但说出来话却让邢惊迟整个人都顿住。她趴在他的耳边,低低地感叹:“邢惊迟,你眼睛上有星星。”
倏地,邢惊迟停住了,抱着她的手在瞬间收紧,腕骨泛白。
他一时间竟不敢去看阮枝。
邢惊迟极缓动了动眸,对上阮枝略显迷蒙的眼。两人就这么停在暗中、风里,早已停下的雨又悄悄地冒了出来,细雨如羽毛一样往下落。
他动了动唇,反复几次才问出口:“枝枝,你刚才说什么?”
阮枝歪头,不知道他们怎么不动了。
混沌的大脑让她想不起来刚才和邢惊迟说了什么,但邢惊迟这么问她还是闷着脸仔细回忆了一下,想了半天才想起星星两个字。
阮枝又抬头去看天,天灰蒙蒙的,哪里有星星呢。
她只好伸手指了指路灯,小声道:“那边,像星星落在你眼睛里了。”
邢惊迟顺着阮枝的手往左前方的路灯看去,依旧是那盏摇晃着发出吱呀声的路灯,晃动的光在阮枝明亮的眸中闪动。
的确...像星星。
邢惊迟就这样抱着阮枝站在原地,许久才抬步走向车子。
他将脑海中这个极小的可能性压下,阮枝的名字从来没出现在失踪人口的名单中。况且她的师父和父亲这样疼爱她,怎么会让她走丢呢。
阮枝被邢惊迟抱上车,又被系好了安全带才略微清醒了一点儿。
只脑子里的思绪还是又顿又缓。
她睁着眼看着邢惊迟上车,他脱了身上的风衣盖在她身上。
男人低声和她说:“枝枝,我们回家了。”
阮枝没应声。
当年他这也是这样说的,说要带她回家。
其实阮枝从来没和家里人细说过当年发生了什么,被接回去的时候她只说自己做错了车才在那山附近下了车。第二天新闻爆出来林千寻和阮清才知道还有这么一桩拐卖案。
幸而他们的宝贝没有被人拐走,只是迷路了。
当时小小的阮枝似乎也能感受出来自己的家庭摇摇欲坠,潜意识里告诉她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不然她的家只会碎裂地更厉害。
救阮枝的人是个哑巴,也没法和他们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年阮枝被拐的事情到现在为止除她自己外也只有邢惊迟和谢昭知道。谢昭也是仔细去查了,然后从阮枝的反应中猜出来的。
阮枝虽然没说过,但那一晚恐惧和害怕的心情她却总能回想起来。
在仓库里的那段时间阮枝倒也没有那么怕,毕竟她的矜持哥哥就在她身边,他一直牵着她的小手说别怕,会带她回家。
但后来,他将她忘在那山隙中了。
心底的酸涩涌出来,眼眶里热热的。阮枝抿抿唇,像是要把十九年前委屈的心情都说出来似的,她极低、极轻地说了一句——
“邢惊迟,我害怕。”
我等你了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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