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汐觉得自己脚底发木,几乎是同手同脚的被拱到了人群的前面,终于看清了场地中央的人。
俊美的男人站在巨大的天井下,被透明屋顶投射下来的阳光镀了一层金边,他身材高大峻拔,五官深邃凌厉,身上的衣服看着像是被融化过一样,一部分裤子还残留在身上,但整个上身几乎都是精赤着裸露在外的,线条完美的肌肉像是雕刻出的,找不出一点瑕疵。
“omg,也太帅了,反穿越人都这么帅的吗!”有花痴的女生叫到。
“我看他肯定是哪个世界里的主角,看这长相,绝逼是!”
旁边人纷纷默默点头,书里穿来的人,如果是主角,可不都是万人迷级别的?
楚汐感到心脏一阵狂跳,整个人都僵在了一处,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顾敬寒的目光扫过众人,脸上毫无骤然来到另一个世界的惊慌,最终目光落在了人群中一道瘦小的身影上。
女人长发披肩,小脸白皙剔透,一双眸子形状好看,双眼皮很浅,眼角微微下垂,眼仁浅于常人,色泽似琥珀,是副没有攻击性的长相,只是唇瓣抿的很紧。那明明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可他却觉得十分熟悉。
顾敬寒记得,楚汐每每紧张的时候,就会这样抿唇,这是她的习惯动作。
女人对上了他的目光,随后便一语不发的转身钻入了人群。顾敬寒想要上前去追,却被后一步涌来的特勤人员包围住了。
楚汐离开主楼后,一路跑出了很远,才得以喘了口气。刚才看到顾敬寒的那一刻,她几乎忘了呼吸。
这怎么可能?顾敬寒怎么会穿来她的世界?
他为什么来?会是……因为在找她吗?
楚汐在路边坐了下来,深深吸了口气。现在的顾敬寒根本不认得她,她该去主动向男人道明身份吗?可是,如果对方不喜欢自己真实的样貌怎么办?他会嫌弃她吗?
楚汐向来行事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这也是她短短入职几年便被委以重任的缘故,在别人眼中,她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说到底与她儿时的成长经历有关。见多了人情冷暖,各副面孔,她的自我保护机制也就建立的十分完整。
以前,在别的世界里,借着别人的身份,还能肆意妄为一些,就好像被上了一层保护色,现在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保护色被褪去,只剩下她自己,那层心里的保护机制也就再度被树立起来。
她不想再受伤害,那样的感觉,她儿时在孤儿院被大人们挑选的时候,已经体验的足够,她最痛恨的就是这种被人挑选,毫无主动权的感觉。而现在,她一路走来,早已学会一个道理,只要不把自己的心交出去,不对任何人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她就永远不会被伤害,也永远把持着主动权。
楚汐自我冷静了一下,稍稍回过神来,没有了刚才的慌乱。她想,自己还是不要自作多情,认为顾敬寒来到这个世界跟她有什么太多关系,免得庸人自扰。
在顾敬寒的世界里,她曾是个出身高贵、样貌惊为天人的千金小姐、女明星,即使中途遭受了些挫败,被污了名声,有些光环还是一直在的,可在她的世界里,她只是个无名小卒,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过人的美貌,这么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她,似乎和顾敬寒这样出色的人根本搭不上关系。
倒也不是她自卑,只是她比较务实,能够看清现实而已。毕竟现实生活不是小说,没有那么多王子爱上灰姑娘的狗血。
也是这个时候,楚汐的电话响了,她看了看来电显示,正是她的直属上司,于是沉了口气,接起了电话。
“小楚,你马上去侦察科支援,有个‘0号事件’,各个部门都在抽调人员过去,你也赶紧就位。”
“0号事件”指的是基地入侵事件,楚汐有了不好的预感,上司给她安排的任务难不成与顾敬寒有关?可无论心里怎样想,她毕竟没有理由质疑上司的工作委派,只得说道:“好,我马上就位。”
楚汐赶到侦察科的时候,果真再次见到了顾敬寒。男人这时已经被隔离了起来,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去,只穿着一件式的病号服,光着双脚,被关在一个四面透明的玻璃房里。
楚汐向侦查科的负责人报道,负责人好似很是头疼,说道:“这人进来这里后就一句话也不说,大家都想想,有什么突破口。”
现在负责人除了知道了顾敬寒的姓名外,对他的动机、目的一无所知。他们甚至不知道他来自哪个世界,是不是书中世界。
侦查科的一众人已经在根据顾敬寒的名字在数据库中排查,调查他的背景,来自哪个世界,可奈何叫“顾敬寒”的人重名实在太多,一一排查还需要些时间。
楚汐默默把自己缩到了一排人的后面,尽量让自己隐形,让她做出针对顾敬寒的事来,她也难以下手。
“老大,他说话了!”监听通话室的人说道。
侦查科负责人问道:“他说什么?”
监听通话室的人把玻璃房中的声音公放了出来,顾敬寒低沉的声音响起:“我要和她谈。”
众人顺着顾敬寒的视线左右看了看,最终看到了躲在第二排的的楚汐,负责人把楚汐点到了前面,向监听通话室的人说:“问他,是这个人吗?”
接着,大家看到玻璃房里的男人点了下头。
负责人看了楚汐一眼,他和楚汐不是一个部门,并不认得她,更不知道她就是之前基地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个穿越舱发生了故障的人,自然也就不清楚楚汐与顾敬寒的过往,但他直觉这背后有什么不简单,向楚汐和颜悦色的说道:“去吧,带上耳机,我们科室的人都在外面,随时与你保持通话,给你支援。”
于是楚汐被带上了耳机,送进了玻璃房,房门在她身后锁死,门外站着荷枪实弹的警卫。
楚汐从一进玻璃房开始,就感受到顾敬寒的视线始终落在自己身上,那种被男人逼视的感觉令她有些呼吸困难,但同时,她又还没有想清楚该如何面对这个男人。
她告诉自己,现在的她早已不是《帝少》世界里的女主,她的样貌体征都已经变了,对方不可能认识她,现在的她对于顾敬寒来说,充其量不过算个陌生人,她不该这么紧张才是。
可她的身上有太多秘密,又曾经一直把男人蒙在鼓里,如今真实的身份若是被发现,这个人会做出什么事来,她根本难以预料。
如果一个人,从头到尾与你接触时,始终都在欺骗你,其实拥有着你不知道的第二重身份,你会怎么想?是会感到自己被蒙骗?还是会感到愤怒记恨?
她不想欺骗顾敬寒,可她又要如何告诉他,她从一开始接近他,就在骗他?
一想到顾敬寒在知道真相后,可能会记恨于她,楚汐竟是觉得心里一刺,唇抿的更紧了。
“开始询问吧,注意不要激怒嫌犯。”楚汐的耳机里响起侦查科负责人的声音。
楚汐沉了口气,走在桌子前坐下,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局促,只当自己与顾敬寒从未有过任何交集,以基地工作人员的口吻说道:“我们对你没有恶意,只是想了解清楚你到这里来的目的,希望你能够配合我们。”
顾敬寒没有说话,楚汐抬眼,正看到男人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她抿了抿唇,垂眸,拧开笔帽,问道:“姓名,年龄,来自哪个世界?”
监听通话室的人们都屏息凝神,等待着男人的答案,心中也不知这人到底会不会开口。接着,他们听到那人沉哑的声音响起:“顾敬寒,33岁,我来自哪个世界……”男人停顿了一下,缓声道:“你不清楚吗,顾太太?”
众人一脸懵逼,有人磕巴的问了一句:“他刚才……说了什么?顾,顾太太?”
玻璃房内,楚汐的眼睛微微睁大,樱唇抿的更紧了。半晌后,她说道:“顾先生认错人了。”
“别咬嘴唇。听话。”
监听室众人:“………….”
楚汐的眼神猛地一颤,不可思议的看向顾敬寒,他如何就认出了自己?
顾敬寒眼底神色柔软,“你就是你,我不会认错。”
楚汐想到外面还有一群监听的人,觉得她实在没法这样谈下去,起身就要离开,可这时耳机却响起负责人的声音:“坐下,继续。”
楚汐知道自己与顾敬寒的关系肯定在这里是瞒不过的,索性硬着头皮,只把当下作为执行工作,至于事后她是否要接受调查,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她僵硬的坐下身,低声道:“你来自的世界,在我们这里被称为‘书中世界’。通常只有我们进入你们世界的先例,并没有反之倒行的案例,所以你给我们这里带来的恐慌可想而知。现在我们想知道的是,你来此处的目的是什么”
顾敬寒凝望着楚汐,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只说了一个字:“你。”
监听室众人:“????”
众人:我刚才听到了什么,我在哪?
负责人的脸色凝了凝,眯眼观察着楚汐的动作。
楚汐拿着笔的手握的紧了,“顾先生,别开玩笑。”
顾敬寒:“楚汐。”他顿了顿,“你在这里的名字还叫楚汐吗?”
见楚汐不答,他又道:“原来这就是你本来的样子。”
楚汐闻言,心里猛地一缩,有些慌乱的垂下眼睫。
她以前从没想过会以真面目面对顾敬寒,他们来自两个世界,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可现在顾敬寒竟就这么出现在了她面前。饶是她脸皮够厚,也会有猝不及防的时候,尽管不想承认,但她其实很怕从顾敬寒脸上看到失望的神色。
顾敬寒认出楚汐,几乎是一种本能,这东西说来玄妙,但当一个人喜欢上对方,无论她变成何种模样,他就是能够在人群中找到她,这种感觉难以言描,就像……灵魂的吸引。
以前,他不明白楚汐为什么一直想要离开他,现在一切总算变得清晰明了。
楚汐回到穿书司基地后的两个月,已是顾敬寒世界中的两年。顾敬寒从楚汐离开时的31岁到了现在的33岁,两年间经历了种种颠覆他认知的事情。
他曾经以为自己永远失去了楚汐,那种看着心爱之人在自己的怀中闭上双眼的心情,他至今难忘,但令人庆幸的是,天无绝人之路,他与这个女人竟能迎来柳暗花明,另一次机会。
原来,在顾敬寒的世界里,“楚汐”的肉身被击枪中了要害,在连续抢救三日后,依旧还是离开了人间。而楚汐脱离那个世界的时候,女人还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这也是为什么楚汐能够活着回来。顾三被李岩打成重伤,最后被送进了监狱,顾敬寒因为被顾三下毒,几近失明瘫痪,但最后都险中求生,得以化险为夷。
后来,“再撸一发”冒着生命危险给了顾敬寒暗示,让他知道他们的世界外还有世界,楚汐在这里死了,却意味着在另一个世界重生。
顾敬寒斥重资搭建团队,研究世界穿越课题,最终从“再撸一发”的口中得知了楚汐所在的世界,而那一刻,他所在的世界已经开始崩塌。
顾敬寒在末日来临的世界里踏入了穿越仪打开的空间裂缝,成功来到了楚汐所在的世界,他的世界也就此自爆。
而“再撸一发”在对顾敬寒讲出真相过后,自己这一行穿越的任务也彻底完成,令男主达到了对女主“情深似海矢志不渝”的地步,先一步脱离了书中世界,回到了原世界。能把“追妻火葬场”演绎到如此天崩地裂,“再撸一发”这一遭总算没有白走。
顾敬寒看着楚汐,眼底满是缱绻的深情,他清楚女人心中的所有顾虑,他知道她担心两人之间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但现在看着她,他的心中只剩下柔软。
“你只要站在原地就可以,”男人说道,眼底映着女人小小的身影,“余下的所有距离,让我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