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远赶紧靠了上来:“马爷,你信那小子的话?刚才秦和师傅鉴定都是真的,他凭什么质疑我?”
“秦和师傅可没有说话。”会场主人严肃地说道,“方远,你应该知道我们天宝阁的规矩吧?”
方远咬紧了牙关:“全是真品!”
他知道,现在跟马爷争辩也没用。
只能盯着林然,问道:“这位小兄弟,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污蔑我?”
马爷走到画前,观看起来。
画风随意,笔墨粗简豪放,气势雄强,确实是沈周的风格。
他之前也托人看过,这画没什么问题,无论是纸张还是墨,都有很明显的明朝痕迹!
方远继续说道:“这幅沈周的作品,是我当年从洞庭湖拍卖会上买回来的,有多位鉴宝大师的认证!”
马爷挑了个靠近的木椅坐了下,喝了一口茶,又瞅了林然一眼。
严肃地说道:“刚才看在沈小姐的面子上,就不计较你上台引起骚乱的过错了,现在还请你给出鉴定结果,不然,今天恐怕是收不了场了。”
他并不打算偏袒任何人。
林然微笑道:“方少爷既然收藏沈周的字画,应该了解先生一生居家读书,吟诗作画,追求精神上的自由吧。”
沈周一向淡泊明利,而且有一颗济世情怀。
在他出名之后,当代就很多画家啊,仿制他的字画,拿到市场上去卖。
对此,沈周的态度极为宽容,不仅不会追究他们的责任,更是会为一些上门求盖章的人,亲自盖下他的章,让别人可以卖到好的价格。
所以,沈周的画,并不能仅靠印章辨别真伪。
其他有沈周盖章,却是由他人代笔的字画,被称为伪画。
并不是所有的画都能得到他的盖章,只有画风和他想象的才能得到。
换句话说,沈周在世时的伪画,现在也是珍贵艺术品了。
普及了沈周的生平,台下的人若有所思。
难怪沈周会被称为大家,不仅是因为他在艺术上有造诣,正因为他的人品。
介绍完了生平,林然笑道:“其实,在市场上流通的很多沈周字画,实际上都是伪画。而《空山新雨图》,却是他的真迹。”
他一会儿说是赝品。一会又说是真迹,把在场的人给弄糊涂了。
“空山新雨图是沈周晚期的作品,他的画风分为两个时期,一个早期的‘细笔’,另一个是晚年的‘粗笔’。这两种用笔风格,粗笔和细笔的差别,就在于硬度和力感,例如山石轮廓线条就使用斫拂式的短笔皴法,更为明显的是中锋干皴,可以使画凝重中还带有浑厚的韵味。”
“眼前的这幅画,明显是掌握了伪画画风的画师,仿照博物馆里的真迹绘制出来的作品。”林然给出了他的鉴定结果,“苏州博物馆内的那一幅,才是真品!”
林然的话像针一样扎进了方远的心里!
但他还想争辩:“胡说!字画能造假,难道纸涓和墨也能造假吗!”
他拿起字画展现给大家看:“明代的字画年代久远,纸绢都会自然泛黄。大家看,这就是明代独有的内府用绢!伪画使用的都是民绢!怎么可能会是赝品!”
听到他的话,林然不觉笑了起来,这人简直不打自招!
“首先,沈周他对于科举考试非常厌恶,因此,他从来都没有用过你说的内府用绢。”
“其次,我并没有说这是伪画,伪画好歹还算是真品,你这东西可是假到家了。”
“什么意思?”马爷问道。
“这分明就是现代仿造的赝品,只不过进行了做旧处理。”林然解释道。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业内人士当然明白做旧是什么意思,这可比伪画严重多了,是欺诈行为。
“仔细看这所谓的内府用绢,还留有虫蛀的小洞,才是露馅的关键。”林然解释道。
但涉及到专业知识,当面进行揭穿并不合适。
林然并没有把做旧的过程说出来,而是悄悄靠近了方远,说道:“仔细闻一下,纸上还有一些茶香味。”
茶色挂宣是常用的纸涓做旧方法。
就是将隔夜的浓茶反复涂染在纸上,等茶水渗入纸张后,就会像百年前的宣纸。
“胡说八道!”方远怒上心头,“在场都是爱喝茶的,有茶叶味怎么会闻不出来?”
茶色挂宣也是业界众人皆知的秘密,如果闻到字画有茶香味,十有八九是假货。
林然很干脆地说:“因为你们用了烟熏法。”
他的话让方远愤怒的脸色僵住了。
“烟熏?”在一旁的马爷也问了起来。
林然点点头:“其实,就是将画挂在墙上,在屋内点燃柴火熏就行。
只需要将柴烟味覆盖茶叶味即可。
而且通过这方法,还能让画纸产生微微泛黄的年代感。
是古画做旧必须的一环。
“哈哈。”方远笑了起来,“小兄弟,原来都是你的推测啊,我的画上既没茶香味,也没有柴火味。”
“是的,但是你的画,留下的檀香味是在太重了。”林然笑道,“要去除这两种味很简单,毕竟在代的书房,人们也喜欢在房间里烧香,字画上染上些香味,在所难免。”
“和柴火不同,檀香需要熏将近一个星期才有效果,一盒上好的檀香,至少需要十块钱,您为了造假,可是下了血本啊。”
方远和马爷同时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古玩圈有众多做旧之法,但都是专业的造假人士所为。
林然年纪轻轻,竟然懂得这么多?
而且,在说出做旧的方法后,他显得云淡风轻,简直就是行家。
但马爷还有些不相信,问道:“那你为什么说画上的虫洞,才是你看穿的关键?”
造假的人再傻,也不至于抓条虫子去把画给咬破吧。
“造旧的最后一步,就是将画卷放在米缸中,一方面可以用来减淡气味,另外一方面,可以使画看起来黄白有致。”
“不过,看得出来,方少爷有些着急,忘记先把米缸里的虫子除去了。”林然微笑道。
这下,方远无话可说了。
而马爷的脸色也变得更阴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