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卿和房嬷嬷脸色皆是一变。
“什么时候的事?”叶卿追问。
“听说是昨个夜里起夜,路过浣洗衣物的水池时不小心跌下去了,今晨被人发现时,尸首都泡得发白了。”楠竹想起自己看到的玉珠的尸体,还有几分心有余悸。
“确定是玉珠?”房嬷嬷问了一句。
楠竹重重点头:“奴婢亲自去看了的,是玉珠没错。”
好不容易找出的一点线索又这么断了。
幕后之人远比叶卿想象中的心思缜密。
她突然觉得深宫当真是个吃人的地方。
房嬷嬷许是看出了叶卿的心事,道:“娘娘别担心,既然是小鬼,总会露出马脚的。”
叶卿点头,心中还是有几分沉重。
想安安静静当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怎么就这么难?
因为这件事,昭阳宫不免有些阴云笼罩,不过这阴云在傍晚安福过来时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准确来说,是楠竹等一竿昭阳宫的下人喜笑颜开,叶卿阴云笼罩。
安福带来的,是一道侍寝的口谕。
叶卿脸色黑如锅底,狗皇帝不带这么过河拆桥的!
她白天还在太后面前帮他说话来着,他就是这么以怨报德的?
这道口谕让一直绷着脸的房嬷嬷都面露笑颜。
整个昭阳宫的下人像打了鸡血一样,个个走路都带风,笑容都快裂到耳根去了。
叶卿被楠竹推搡着去了浴池,用温汤牛乳混合着沐浴,沐浴以后又抹了香膏。
叶卿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块洗刷干净可以直接下锅了的肥肉,怂得一比。
房嬷嬷是宫廷老人,见叶卿眉宇间还一团孩子气,心中怜惜她,怕她吃苦头,便叫了几个宫女给她按摩,活络胫骨。
叶卿本就尴尬,几个宫女按照房嬷嬷的指示给她做了按摩退下去后,房嬷嬷还提点了她一些行房需要注意的事情。
哪怕骨子里是个现代女青年,母胎单身二十多年的叶卿还是脸红得快滴血。
都到了这时候,她还在努力想理由搪塞过去。
“嬷嬷,我月事可能要在这几天来了。”叶卿怀抱着一丁点希望。
房嬷嬷道:“娘娘莫要紧张,我找楠竹看过娘娘的月事簿子了,娘娘的月事还有十多天才来。”
叶卿默默低下头,扒拉了一下自己的首饰盒,找出一根分外锋利的簪子插自己发髻上。
虽然狗皇帝长得是人模狗样,但到时候若自己还是膈应得不行,大不了就同归于尽吧。
叶卿跟等着下油锅似的,坐立难安等到了月上柳梢。
一顶十六人抬的奢华大轿停在昭阳宫门前,轿前挂着两盏红灯笼,这是侍寝的象征。
宫里的规矩,后妃头一次侍寝,都要去皇帝的寝宫昭德殿,妃子坐四人抬的轿辇,嫔以下则是二人抬的小轿。
皇后乃一国之母,不用遵循这规则。
也正因为这份体面,才让不少嫔妃挤破了头都想爬上皇后的位置。
安福亲自前来迎叶卿,神色十分恭敬:“边关不稳,国事繁忙,陛下实在抽不出空过来,特命老奴过来接皇后娘娘前去昭德殿。”
春寒料峭,夜里凉意重。
楠竹跟房嬷嬷给叶卿挑选的衣衫好看是好看,就是穿着有点冷。
叶卿裹着厚厚的披风,在楠竹跟房嬷嬷的满脸笑容里,哆哆嗦嗦坐上了轿子。
房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在这等事上也豁的出去脸面,塞给安福一个鼓鼓的荷包,“劳烦安公公了。”
“应该的应该的。”安福把荷包推了回去。他跟房嬷嬷曾经都是太后跟前伺候的,当年房嬷嬷没少提点他。后来他跟了皇帝,二人交集虽少了,但情义一直在。
轿夫脚力极好,叶卿都没感受到什么颠簸就到了昭德殿。
小宫女领着叶卿进了大殿,到了内殿门口就停下了。
“陛下寝宫我等不可进入,娘娘自行进去即可。”小宫女恭敬道。
不让宫女进殿?叶卿随口问了句:“那陛下平日的起居是谁伺候?”
“回皇后娘娘,是和顺公公和手底下的几个小太监伺候。”小宫女答。
这个答案,让叶卿有几分意外。
她屏退宫女自己进了寝殿,狗皇帝的寝殿没有她想象中那般奢华,入目便是一张大床和一方小几,小几上放着一叠点心,小几后面是贴墙的一排书架,书架上堆满了书。
狗皇帝都有御书房了,怎么还在自己的寝殿里也辟了这么大一块地方放书?
叶卿虽然好奇,但害怕萧珏一会儿进来,没敢过去看。
她瞧了一眼大床,跟个新娘子似的正襟危坐在床沿上。
坐上去了才发现这床硬邦邦的,一点不舒服。
狗皇帝不至于这么虐待自己吧?
叶卿心头疑惑,耐着性子坐了半个时辰,这古代的半个时辰相当于现代的一个小时,她只觉得脖子都酸了。
叶卿小弧度动了动脖子,往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外边静悄悄的,一点没人进来的迹象。
又枯坐了约莫一刻钟,她脖子酸背也酸,肚子还饿得呱呱叫。
因为被这侍寝一事糟心的,叶卿晚膳都没吃几口。
房嬷嬷说怕她在这边晚上起夜,水也没让她多喝。
当个皇后能当到这苦逼的份上,叶卿觉得自己也是够惨了。
她眼巴巴望了一眼对面小几上的糕点,那啥,吃一块应该不会被人发现吧?
最终饥饿战胜了理智,饿胆边生的叶卿把爪子伸向了桌上的糕点。
偷吃这种事情,有了第一块点心,就会有第二块点心。
到后面,叶卿直接在书架上找了一本书边吃边看。
这书架上的书大多是关于治国之道的,还有几册兵书的孤本。
叶卿自问情操还是没这么高雅,只挑了本野史看得津津有味。
一边看书一边吃东西的后果就是——把点心吃光了还不自知。
叶卿瞅了瞅只剩些点心渣的碟子,觉得这昭德殿的总管也太不懂事了些。
就这么一个小碟子,装这么丁点的东西,她都只够塞牙缝,狗皇帝若是饿了,能吃饱才怪。
叶卿看着这空碟子十分碍眼,想找地方藏起来吧,但这碟子虽小,还真没地方能藏。
若是明日被小太监们收拾东西翻出来,在这里过夜的除了狗皇帝,就只有她,那她面子里子都得丢光。
若是让碟子就这么摆着吧,叶卿自己看着都觉得尴尬。
思来想去,她只得顶着一脸高贵冷艳的表情走出内殿。
“皇后娘娘有何吩咐?”守在门口的宫女见她出来,立即恭敬问道。
“陛下殿中的点心甚和本宫胃口,命人重上一碟。”说完这句叶卿就扭头回了内殿,只留给宫女一个高贵冷艳的背影。
不多时,就有小太监进来重上了一碟点心,又把之前的空碟子撤了下去。
不愧是皇帝跟前伺候的人,见此情形,小太监脸上除了恭敬,半点其他情绪也没有。
叶卿十分满意,觉得这里的宫人都这般懂事,她吃了一碟点心的事应该不会传到狗皇帝耳朵里的。
*
与此同时,昭德殿偏殿中,帝王正挑灯批阅奏折。
安福候在旁边,瞧了一眼天色,想起还在寝殿等着的皇后,大着胆子提了一句:“陛下,已经子时了,明日还要早朝,歇息吧。”
“边关告急,这些奏折耽误不得。”萧珏眼底已有血丝,他疲惫揉了揉眉心,吩咐道:“安福,给朕上一杯浓茶。”
“这……”安福犹豫再三,还是提醒道:“陛下莫不是忘了,今日是皇后娘娘侍寝的日子。”
萧珏落笔的手一顿,问:“皇后那边怎么样了?”
“听伺候的人说,让传过一次点心,别的倒是没什么。”安福答道。
“点心?”萧珏觉得这个答案挺稀奇。
他这么久没过去,那女人不该想方设法的跟人打探他的消息么?
啧,那女人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搁下朱笔,萧珏道:“过去看看。”
虽然只是这样一句话,但安福已经喜笑颜开。
*
叶卿捧着一本野史,盘腿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困得不行,脑袋小鸡啄米一样点啊点。
萧珏进来时没让宫人通报,踏进内殿便瞧见这样一幕。
他嘴角扯出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疲惫了一天的心绪莫名的放松了下来。
原本打瞌睡的叶卿许是睡沉了,手一松,捧在手中的书掉在了地上。
这动静立马惊醒了叶卿,看着站在门口的狗皇帝,她吓得一骨碌爬下椅子。
只是因为盘腿坐太久,腿麻了,她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痛得她恨不得把自己给拧成麻花。
丫的,这下好了,丢人丢到姥姥家!
萧珏脸上又出现了叶卿无比熟悉的嫌弃表情,他大步走过来,强迫她伸直腿,伸手在她几处穴位点了一下。
腿麻的痛感瞬间消散了不少。
叶卿感激涕零:“多谢陛下!”
她努力以一个优雅的姿势站起来,只是在看到自己一个屁墩儿把那本野史坐得满是褶皱时,叶卿就优雅不了了。
狗皇帝有一个勉强算得上优点的优点——爱书如命。
看着萧珏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叶卿捡起那本野史,努力用手压了压,还是恢复不了原状,她试探着道:“臣妾……臣妾十分喜爱陛下这本书,不如陛下把这本书赠与臣妾,臣妾另为陛下寻一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