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一过,没有竞赛训练的一学期,孟行悠感觉自己像是被时间推着往前走。
过年放佛还是昨天的事情,反应过来时,一个学期都过了半。
五一三天假期结束,返校后,陶可蔓和楚司瑶开始问孟行悠十八岁生日想怎么过。
生日年年都过,孟行悠对这件事没什么特别感觉。
倒是大家被学习压得喘不过气,想借此为由头热闹热闹。
孟行悠生日是周六,一帮人商量了一周都没什么结果,最后她看不下去,拍板决定周末去南郊骑马玩,那边农庄多,吃喝玩乐应有尽有,晚上还可以自己弄烧烤。
孟父前两年在南郊捯饬了一个马场,规模还可以,夏桑子还没去澜市读书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再加上裴暖经常去玩。
孟行舟那时候还跟家里闹别扭,一直不跟他们去。
一帮人听说是去孟行悠家里的马场玩,兴奋到不行,只差没有掰着手指头倒数过日子。
景宝年后做了第二次手术,还在恢复期,迟砚没说自己能不能回来,倒是提前一个月都在问孟行悠想要什么礼物。
迟砚三月份生日的时候,孟行悠给他寄了一条领带当成人礼,被迟砚当成宝贝,还发朋友圈炫耀了一番,骚倒一片人。
孟行悠跟别人挑礼物挺有一套,轮到自己的时候,反而不知道要什么。
孟行悠一开始还说随便都可以,不送礼物也没关系,迟砚只当没听见,每日一问,一直没问出结果来,后来有一次豪气冲天,说:“要不然我送你一辆车。”
孟行悠根本不相信,还开玩笑说:“行啊,我喜欢兰博基尼,越贵越好。”
迟砚没回答,第二天直接把4s店销售员给的汽车款型,发到孟行悠手机上,问她喜欢哪一款,画个圈就行,他去下单,过两天就能让人开回元城,放他们家车库里。
孟行悠震了个大惊,惶恐地问:“你晚上是不是穿紧身衣去抢劫银行了?”
迟砚:“……”
迟家家里公司的股份,他们三姐弟每个人都有一份,每年分红不少,加上压岁钱和做编剧赚得的外快,迟砚的存款还算可观。
迟砚想了想,把自己银行卡余额的截图发到了孟行悠手机上,语气还挺遗憾的:“我现在能给你的就只有这些,你别嫌少,我还会赚,以后给你买更多。”
孟行悠数了好几遍,才数清楚前两位数后面跟了几个零。
“……”
孟行悠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小富婆,钱随便花都还有不少存款的那种,可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直到看见迟砚发过来的截图,她才知道,什么叫做有钱,什么叫做存款。
迟砚这存款,别说买辆车,买套江边别墅都还有剩。
神他妈现在能给的只有这么多。
孟行悠当然不能收迟砚的车,缓过劲后,她怕迟砚真的手一挥真买了辆车这种难以销售的礼物,随便挑了一个东西当礼物:“那你送我一个熊吧,我晚上抱着睡。”
迟砚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但不想违背女朋友的意愿,有商有量地补了一句:“要不然我买块玉石,雕成熊的样子送你?”
孟行悠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我晚上抱着石头睡?”
迟砚显然抓错了重点,沉默了一瞬,补充道:“你放心,绝对跟你差不多大。”
……???
跟人差不多大的玉石?
兄弟你家里是有多少座矿山???
孟行悠生怕迟砚搞出什么天价产品来,再三叮嘱:“我不要,我就要最传统的熊,布偶熊,朴素不奢华的那种。”
迟砚叹了一口气,钱花不出去特别遗憾:“我想给你最好的。”
孟行悠非常坚定,并且不喜奢华:“礼轻情意重,你哪怕送我一根草,说这是无价之宝,我都喜欢。”
迟砚许久没说话,孟行悠以为他是在想什么新点子,还没问出口,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幽怨的声音:“孟行悠,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孟行悠:“……哈?”
迟砚继续问:“在你心里,我是那种女朋友十八岁生日只会送根草的**丝?”
孟行悠有点上头:“我没有,我只是打个比方。”
迟砚步步紧逼:“那你为什么不要玉石做的熊?再不济你要辆车也行啊。”迟砚越想越郁闷,仔细一听还有那么点委屈的意思,“我们班有个男生的女朋友生日,都问他要上万的奢侈品,孟行悠你怎么不问我要?”
“……”
问高中生要上万的奢侈品,这是真的是女朋友而不是吸血鬼吗。
孟行悠寻思着,迟砚怎么去外地读书大半年,这价值观都开始扭曲了呢。
最后孟行悠花了快一个小时时间,就送礼物这件事,耗尽毕生文学素养,勉强把迟砚扭曲的价值观拖回了正轨,松口就送她一个朴实无华的布偶熊。
周三的时候,迟砚给孟行悠打了一个电话。
他说周末学校有事情,只能周五回一趟元城,第二天一大早又飞回去,提前一天陪她过生日,周末的骑马活动就不参加了。
孟行悠没有意见。
迟砚说周五下了飞机,直接去学校找她,让她在教室等就可以,孟行悠说好。
周五下课,孟行悠先回宿舍换了身衣服,毕竟穿着校服去有点太张扬。
孟行悠也不想打扮得太过头,放在宿舍的衣服不多,她拿出来都试了一遍,最后挑了一件白衬衣和针织衫,下面配百褶裙及膝袜。
换完衣服迟砚发信息来,刚上出租车,孟行悠看时间还充裕,又把头发给捯饬了一下。
短发时不时就要修一下,孟行悠这阵子不得闲,齐耳短发快长到脖颈处,一个要长不短的长度有些尴尬。
孟行悠拿着吹风机又卷又吹,折腾半天也不满意,最后索性用橡皮筋扎了两个小啾啾,瞧着比刚才好,只是差了点什么。
孟行悠想起衣柜里还有一个贝雷帽,翻出来戴上,把额前刘海吹成了微卷,然后涂了个少女粉口红,背上斜跨小包,在镜子前转了一个圈,这才满意地对自己吹了声口哨。
要的就是这种打扮了,但是看着没怎么打扮,依然很自然博人眼球的感觉。
迟砚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孟行悠收拾得差不多,两人约好校门口见。
孟行悠出了宿舍就连走带跑,快到校门口的时候,把步子慢下来,做出一副“要见你我一点都不着急全世界就我最淡定”的样子,踩着小步子往迟砚走去。
说来也巧,两个人明明没有约好,却穿了同样的白衬衣。
迟砚平时卫衣t恤穿得多,就算穿衬衣,也是中规中矩的。
孟行悠第一次看他这样打扮。
白衬衣的一角扎进皮带里,一角在外面垂着,下面配了一条黑色牛仔裤,膝盖还是破洞的,高帮马丁靴紧紧包裹脚踝,又酷又性感。
他个子本来就高,上面宽松下面贴身的衣料,更显得他整个人精瘦修长,不失骨感,一举一动都散发着荷尔蒙,惹人心动。
不知道是太久没见面,还是迟砚今天的穿搭偏不羁张游,不似平常的清冷样,孟行悠光是这样看着他,心跳都不受控地快了几拍,脸也开始烧得慌。
要了命了,好看成这样还要不要别人活。
迟砚本来还在低头玩手机,余光注意到孟行悠走过来,嘴角漾出一个笑,抬腿朝她走过来,若不是在校门口不合适,他一定会抱抱她。
上次见面还是国庆节,孟行悠剪完短发的样子视频里见过无数次,真人还是头一回。
迟砚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弯腰对她说:“我女朋友好可爱。”
孟行悠撞进他漆黑的瞳孔里,晃了晃神,别过头小声说:“你今天很帅。”
迟砚十分受用,趁人不注意,用嘴唇碰了碰她的脸颊:“宝贝儿,想不想我?”
孟行悠捂着脸,张大眼睛瞪着他,左右看看发现没人看到,松了一口气,放下手推了迟砚胳膊一把,又生气又害羞:“迟砚你真的有点飘,这是校门口,注意影响!”
迟砚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唇,晃到孟行悠身边,跟哄小朋友似的:“好,那我们等没人了再亲?”
“……亲你个鬼。”
“行,我是鬼。”
“……”
若不是亲耳听到,孟行悠真不敢相信这种话会从迟砚嘴巴里冒出来。
惊讶归惊讶,平心而论,她好像……并不讨厌他这样。
迟砚叫的车还没到,两个人走到路口等,孟行悠一直没说话,迟砚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执着地说:“你还没说想我。”
孟行悠才不往他下的套里钻,嘴硬到:“谁说我想你了?”
迟砚“哦”了一声,垂眸重复道,“原来你不想我。”说完顿了顿,他看着孟行悠,嘴角噙着笑,一点也不恼,“但是我想你,特别想,我把你的那一份都想了。”
孟行悠一怔,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里。
迟砚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抓住孟行悠的手腕,手攥成拳头,像去年在教室外面罚站那样,轻轻碰了碰她的手指:“这不是梦。”
孟行悠看着两个人挨在一起的手,眨眨眼,竟眨出点泪意来,她暗骂自己矫情,侧头看街边的树,抽出自己的手,闷声道:“……我知道。”
这里离校门口已经有一段距离,迟砚没有顾忌,凑过去牵住孟行悠的手,十指相扣握在手心里,轻声说:“我现在怎么想我就怎么做,要是你觉得不好,就告诉我。”
“孟行悠,我们谈恋爱,我想让你开心。”
“不是笑过就过的开心,是那种很多年过去,你想起这段日子还会笑,觉得不后悔的开心。”
孟行悠呼吸滞了滞,这番话在脑子里过了三遍之后,她用指尖在迟砚的手背上碰了两下。
前面的汽车一辆又一辆呼啸而过,带起一阵风,吹乱两人额前的发,空气中弥漫着周边小吃摊的食物香味,还有不知名的花香。
这是喧嚣人世间,世间里有她的梦。
梦在身边,比人间真实。
孟行悠低头轻笑了一下,回答:“没有不好,我很开心。”说完,她顿了顿,又补充,“后面的那一种开心。”
迟砚收紧手上的力道,笑意渐浓:“我也是。”
这是最好的时光。
谁也舍不得后悔。
迟砚在一家意大利餐厅订了位置,饭吃到一半,侍应生推着餐车过来,上面放着蛋糕。
迟砚陪孟行悠唱完了生日快乐歌,她没有许愿直接吹灭了蜡烛。
迟砚问她为什么,孟行悠说不用麻烦老天爷,感觉什么事情都可以实现。
一边聊天一边吃饭,过了十点,两个人才离开餐厅。
按照去年早恋行动的安排,还有看电影这个一个项目。
餐厅附近就有电影院,迟砚提前包了场。
买好可乐爆米花进场坐下,孟行悠扫了一圈四周空荡荡的座位,把嘴里的爆米花咽下去,由衷感慨:“**,真的太**了,这么大一个厅就咱俩。”
情侣座之间没有扶手,就像一个简易版双人沙发,迟砚坐下后,胳膊自然地搭在孟行悠肩膀上,把人搂过来,低头说:“我女朋友容易害羞,你体谅一下。”
孟行悠抓了几颗爆米花全塞进迟砚嘴里,小声嘟囔:“你不知道电影院都有红外线吗?做什么都看得到。”
迟砚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好笑地看着孟行悠,戏谑道:“你想做什么不能被看到的事儿?”
“……”靠。
观影厅的灯暗下来,影片开始播放。
孟行悠往左挪,跟迟砚隔出半个人的位置来,面无表情地说:“电影开始了,你不许说话。”
迟砚长腿一伸,弯腰靠过去,紧紧挨着孟行悠,低头喝了一口她刚刚喝过的可乐:“行,我不说。”
孟行悠一口气还没叹完,又听见他说:“我做。”
“……”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迟砚充分发挥了不说但是要做的精髓。
不是玩她的手指,就是捏手心,孟行悠瞪了他几次,倒是安分不少,可是没撑过十分钟,魔爪往上移,不是碰耳朵,就是碰脸,时不时还要上嘴。
孟行悠坐怀不乱,盯着大屏幕像是很专心地在看电影。
其实看了半天,她连男主角是哪个人都不知道。
电影最后一个镜头结束,片尾曲放起来,影厅的灯却没有亮。
孟行悠拿开迟砚盖在她头上的手,准备起身离开:“他们怎么不开灯,好黑,你用手机照一下。”
迟砚把她按回座位,自己站起来,神神秘秘地说:“不着急,等我三分钟。”
孟行悠一头雾水,迟砚转身走下楼梯,这时,有一个工作人员推门进来,递给迟砚一个东西,黑暗中孟行悠看不清楚是什么。
工作人员离开后把门带上,迟砚把东西放在荧幕前面的舞台上,没有从旁边走楼梯,单手撑着舞台边缘,翻身直接跳了上去。
舞台中间打下一束光,孟行悠才看清刚刚工作人员递给迟砚的东西是什么。
一把吉他,迟砚总是随身背的那一把。
迟砚把吉他从琴包里抽出来,把吉他肩带调整了一下,背在身前。
孟行悠隐约猜到他要做什么,连呼吸都变得很轻。
迟砚扫弦拨弦,快速调完音,准备好后,清了清嗓,对座位上的孟行悠说:“现在是北京时间23点55分,明天是我女朋友的生日,在她十七岁的最后五分钟,我有些话想说。”
孟行悠心跳漏了一拍,不知道该说什么,傻傻地愣在那里。
“我害怕说得不好,词不达意,所以,”迟砚的右手在琴弦上扫过,他抬头看着孟行悠,眼神带笑,“我唱给你听。”
孟行悠清晰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发抖,四周光线昏暗,她庆幸迟砚不看见。
迟砚在琴箱上拍了两下,接着是一段轻快的前奏。
孟行悠认真听着,但是也没有听出这是哪首歌。
前奏结束,迟砚右手的动作慢下来,音符变得轻轻柔柔,孟行悠听见他开始唱。
“我喜欢看你蹦蹦跳跳
有时也和你吵吵闹闹
其实你脾气不好不坏,还有点难搞
但偶尔小任性,哄哄就笑”
……
孟行悠知道迟砚弹琴很好听,不知道他唱歌也这么好听。
声音低哑有磁性,歌词简简单单,经他唱出来多了些讲故事的感觉,轻缓温柔。
“你偏爱山风呼啸,也眷恋巷尾喧嚣
你是盛夏晚风,也是灿烂骄阳
是你,把我点亮”
……
孟行悠感觉眼前的一切,被罩上了一层水雾。
迟砚站在一束白光下,半虚半真,胜过她见过爱过的山川河流。
迟砚唱到这里,手指在琴弦上翻飞,一段流畅的指弹在影厅里回想。
最后一个音符结束,节奏恢复平静,一束光从孟行悠的头顶打下来。
四周黯淡无光,唯有他们明亮。
迟砚看着孟行悠,唱完最后一段。
“我要你笑你闹你跑你跳
简简单单没烦恼
我要抬头转身醒来梦里
都被你拥抱
我要时间长长慢慢缓缓
跟你一起老”
……
一曲终点,迟砚抱着吉他从舞台上跳下来,一步一步走到孟行悠身边,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正好凌晨零点。
孟行悠摸摸自己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脸,她还在歌词里出不来,看着迟砚,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迟砚伸手抱住孟行悠,隔着一个吉他,两个人只有头挨得很近。
孟行悠听见了迟砚的心跳,很乱,比她还要快。
“生日快乐,宝贝儿。”
迟砚双手环住孟行悠的腰,从紧张的情绪走来出,阖眼笑了笑,在她耳畔说:“欢迎来到十八岁。”
孟行悠顾不上擦眼泪,抱住迟砚在他胸前蹭了蹭。
“有我在的十八岁。”迟砚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