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将军得胜归来,即刻找来夫人,炫耀了一番。赵夫人叹了口气,“我若知道谢太医兜售的这块玉佩关联着荀国质子的亡母,即使再喜欢也不会要的。”
渭王见夫人真的在意起来,忙安抚道,“难得你喜欢,我当然要买下来送你。至于临安公主,儿子爱慕她,其实你也欣赏她,所以我迟早会将她谋划进赵家的。”
虞婉约缓缓摇头,“婚姻大事,勉强不得的,您也说了,她如此倔强,所以心里一旦有了人,便是难以转圜的,咱们何必去为难人家……不如多开解开解钊儿,务必选个好女子,好好过日子便好。”
赵武州苦笑道,“那你慢慢开解吧,我肯定没有招数了。”
说罢又叹了口气,“皓儿可比不得他大哥,去了南疆,也不知道能不能干出个名堂来,可别让郑尹策捡了笑话,说我赵武州的儿子无能。”
虞婉约温柔笑道,“郑大将军可不是那种人,您这么想他着实挺没气量的。”
赵武州挑眉道,“全天下也就你胆敢损我。”
便被轻柔地回怼道,“所以您就听着吧。”
大将军心想,也对,唯有你值得我听从一辈子。午后,阳光柔暖,赵廷钊在王府的花园里独自散步,见母亲来了,紧忙上前施礼。母子俩并肩而行,聊了聊天。“伤口还疼吗?”
廷钊摇了摇头,“只是觉得特别沉,特别肿胀。”
母亲难免心疼叹气,“那就是毫无进展啊。自你回来到此刻,连最擅长解毒的谢太医都还没有找到良策,着实难办。”
廷钊开朗一笑,宽慰道,“也没什么,不耽误我写字拿剑。”
阳光下,母亲仔细端详着儿子,自去了南疆,这几年一直未曾见上面,忽而负伤回来了,感觉一下子长高、壮实了许多,五官也越发像赵大将军,英俊,气派,威风凛凛。这样好的儿子,为何就陷在一个“情”字里,拔不出来呢?“你父亲自年少起,心里也有一个真心爱恋的女子,不是我。”
这一句话是廷钊自小到大从未听过的,自然就愣了,“怎么可能?您们过得多么恩爱,父亲甚至从未再娶,只是一心一意地敬您爱您。”
“我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明白,你心里有所坚持没错,你爱恋的人也是一样,有所坚持,不可扭转,也没错。可是,人此一生有很多种过法,转一个弯,走上别的路,遇见的人也是值得你一心一意敬着爱着的,你也不用立即反驳我,自己琢磨一下就好。还有就是,若你想通了,想走别的路线,我和你父亲绝对有足够的眼光,帮你寻到对的人。”
起凤阁内,郑贵妃也在敲打女儿。“你舅舅信上写得明明白白,廷钊这孩子很不错,能文能武,英俊气派,当初你走错了一步,此时陛下还可做主,让你们俩圆满了……”后边的话大同小异,不听也罢,青玥关了耳朵,心想今日真应该算一卦,上午才受了气,这会儿母亲又来推销逼迫,赵廷钊果然是命里的克星,一回来就起风波。“喂,玥儿,我说的你倒是听进去一句半句的啊。”
青玥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知道了,这事您也不用跟我说,只找我外祖父商议去,咱们和赵氏能捏到一块儿去吗?舅父在外征战多年,朝廷的事儿他一概不在意,可是咱们身在皇都,岂能不想不看的?再说,我若嫁去赵家,您可就别指望我什么了,赵大将军多么厉害,赵家夫人也并非等闲之辈,我只顾应付他们就可消耗了一辈子。”
母亲走后,青玥觉得头疼心烦,便来到琴室,坐定琴前,拨弄一曲阳春白雪。旋律一起,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自九岁起,她和荀国质子朝夕相对,琴棋书画学在一处,互促互进,彼此欣赏,有时候不必说一字一句,便可心意相通,更多的时候,又可以无话不谈,日出至日落,似乎只在眨眼间就度过了。一日一月一季一年,日子快乐无比地推进着,皇宫之中无人在意他们相伴在一起,总觉得只是两个孩子而已。可是,不知从哪一刻开始,一切就都变了样子,仿佛两个人不是慢慢长大的,而是忽然之间就大了,要避嫌了,要把尊卑秩序建立起来,然后开始喋喋不休地说教,不见成效就改变了策略,打击、威胁、逼迫——琴弦断了,阳春白雪戛然而止,就像炽烈之光猛照过来,一切都化为乌有了。她怔怔地看着这架古筝,就好像看着有些寒酸、固执、迂腐、却又着实不同凡响的荀子修一样。不知从哪一刻起,不,或许从相识那一刻起,无论这世上有多少价值连城的古筝,都换不来眼前之物,之人。是的,她心里只有荀子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