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方倾在驻地作为“城主”的第四年秋天。他的生日在11月25号,但为他准备生日礼物的人,常常在秋天就做好了各种筹划和准备,只是,无论是高楼庭院还是珍宝玉器,能受到方倾手里的少之又少,有没有机会到他面前一看,都靠机缘。
驻地虽然有三军驻扎,但阎世雄从来不屑于抛头露面,amy行事低调,又驻扎在外环之中,低调得仿佛压根不存在;angel金刀驸马刘赢,虽然娶了小公主以后,算是王室中人,但在面对镜头三天三夜,大婚礼成之后,刘赢就对塞西莉道:“我觉得,我可能不适合面对那些□□短炮……”
塞西莉笑道:“我明白。”
随即昭告天下,丈夫刘赢是一位军人,虽然驻军在首都,但人常常不在,大家知道他在保家卫国就好,以后不要关注他了。
“除了跟我离婚,他需要向民众交待,不然,就别为难他这个老实人吧!”
她这样笑着向全水星人民撒娇求放过,还真就让刘赢免除了所有镜头前的摆拍,刘赢依旧可以保持他的“低调”。
可方倾不行。水星上的omega本来就少,像他这样的美人格外引人注目,何况是离婚、离队,还有一个私生子,这样的军界花边新闻缠身的方倾,跟王室凯文逊王子和angel主将于浩海之间的关系可谓是暧昧而神秘,这让手握anger十万精兵的方倾,在驻地以“城主”之名,活在了风口浪尖上。
桌上一沓资料文件下面,忽然出现了一个淡黄色的信封,像是助理医师混在方倾要查的病历档案里,一起送过来的。
方倾打开一看,是一张封门卡,显示的是东郊曲伊河附近新开辟的一片高档别墅区,门卡背后是烫金色包绢丝绣成的木棉花图案,手指触之凹凸不平,非常精致,刻有四个小字:“生日快乐。”
这两年,身边的各类人等送礼的水平不断提高,几乎所有看到方倾的人,态度都变了。有的人向他这位城主献礼,是为了求门路,托方倾为他给凯文逊架桥铺路,能够进献美言,得到升迁;有的是求发财,希望方倾能指点一二,无论私有还是公有大型企业招标买卖,稍微得到一点儿消息,就能变废为宝,赚个百倍千番;有的是向方倾买平安,驻地财满街,处处黄金苑,升官发财,难免得罪了谁,希望城主新的一年,岁岁有今朝,年年有今日,生日快乐,能够庇护左右,避祸降灾。
方倾像以前一样,将这些东西统一交给了青羚,青羚能很快查出这送礼的人是谁,分析出他们的意图,方倾则见机行事,有的原地奉还,有的资源置换,有的暂且收下,以求后续同盟,有的则直接变成了呈堂证供,交给了艾检和梁队。
青羚将这门卡拈在手中一看,笑道:“三千坪户外院子的大别墅哎,实不相瞒,我心动了,这都能给黑崽做足球场了。”
“那可就不是个小事了,”方倾道,“哪路神仙啊?”
“我打听出来了,”青羚道,“前枢密院仪事长,王铎。这老家伙你认识吗?”
方倾道:“我认识他的儿子,新兵营的老同学。”
王家设下了接待方倾的宴会,一切都是最高规格。顶尖权贵阶层向来喜欢玩这一套,直接将门卡和房契作为邀请函,是暖房礼,也是见面礼,请客只请一个人,再无任何外宾。
仪式庄重而肃穆,仿佛接待统帅,门口至院外铺设了红地毯,放下了和平鸽,方倾下了车往里走,甚至伴随着小提琴悠扬的演奏声。
方倾跟随着仆人的指示,走进大厅,进了宴会厅里,看了看对面站起身来、笑着的那个人,丝毫不吃惊,将大衣脱下,随手扔到了椅背上。
“真能整,还吹拉弹唱的,不知道以为我是来相亲,”方倾坐到了椅子上,“快点儿给我停了!”
王烟哈哈一笑,摆手让仆人去叫停外面的小提琴音乐演奏。
“我不是为了显示庄重吗?”王烟道,“怎么样?这地方你满意吗?”
“凑合,”方倾拿起桌上的白巾擦了擦手,“这么大礼,看来是成了?”
“是,聘请交接书已经到我手上了,”王烟道,“明天走马上任。”
方倾很是感慨地看着他,不禁站起身来,与他握了握手:“恭喜你,参议院秘书长。”
“多亏你提携,”王烟道,“要不是你把我上面的人都让检察官给撸了个遍,还不知道我哪年能冒头呢。”
方倾摇了摇头:“你要不是公考面试、笔试第一名的成绩进了参议院,三年半过去,我把你上面的人都薅秃了,也轮不到你。”
“只能说是祖上有德吧,”王烟笑道,“好在我爸还不算太老,人走了茶还没凉。”
原来卜正一案后,谏中震、莱晤、雷蒙、魏克来、施扬等水星上层阶级全部崩塌入狱,死的死,坐牢的坐牢。王烟的父亲,原参议院议事长王铎也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只是他快人一步,没等那把钢刀完全落下,就主动辞职,写了认罪书和财产捐献书,递交给了统帅,同时向凯文逊靠拢,博得王室庇护和原谅,才得以法外开恩的名号,住在了疗养院里。
那时为贝尔特一案四处奔走的王烟非常狼狈,只求艾兰和王俊能伸出援手,给贝尔特昭雪,等到真凶宁朗也落网之后,他渐渐地淡出了新兵营同学的视野,连艾兰都找不到他,独自回到了父亲王铎用尽办法给他保全的一个小小出租屋中去居住,独自生活。
含着金汤匙出生、能跟索明月这海盗大王叫板财富的驻地名媛王烟,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可他毕竟是能从蜥蜴军手里苟活三个月之久的新兵营战士,心志刚强,坚不可摧,虽然再也喝不上贵得吓人的fouce手磨咖啡,可他每天半夜去咖啡店里做小时工,晚上闭店之前,喝上一杯。
那是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晚,白玉林和燕中南撑着伞,方倾走进了这家咖啡店。
“牛奶换燕麦奶,要奶泡多而绵密的,”方倾看着墙上的餐单,“半糖脱脂卡布奇诺。”
一个omega店员低着头,立刻转过身去,给他做咖啡。
不一会儿,方倾过来了:“再给打点儿奶泡。”
对方一声不吭地给他弄了半杯,递了过去。
可不一会儿,方倾又来了:“还要。”
王烟手里拿着银质的奶泡器,想往他脸上呲,抬起头来,却见方倾笑着看着他。
俩人进行了一番有力的交谈。
“学什么会计啊,”方倾道,“你爸的所有人脉关系都还在参议院里,你不如去考公。”
“可我已经有了政治污点……”
“哪有?你爸是内退下来的,是病退疗养,不是戴罪之身,”方倾说,“你的履历没有任何污点。”
“可我实在是害怕……”王烟说,“你理解不了从高处跌落、一无所有的感觉,贝尔特又是那样惨死的,我真的怕了。”八壹中文網
“新兵营的霸王花竟然还会感到害怕,”方倾说,“你要相信我,就让我先罩着你吧,去考公!公务员考试总不会比新兵营还难吧?”
这年的夏天暴雨连绵,王烟在出租屋里日夜复习,熬红了眼圈,到了第二年秋天放榜,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入了参议院,做了实习文员。
如今,这是第四年的秋天,到了收获的季节了。
“这是从哪儿弄的?”方倾环顾四周,这富丽堂皇的大宅,“腐败啊?”
王烟笑道:“那怎么敢,也就是从油气司那里得了一小道消息,玩了把梭/哈。”
方倾听到这话,来了兴趣:“所以他们会跟你一条战线吗?”
“当然,输钱输地,这都是小事,全靠你给我的内部消息,现在,他们有把柄在我手里,可都不敢不投了,”王烟道,“这次点兵前的全民公示,我们参议院会全力相助尹少将,必须给他投到中将里去。”
“你要讲究策略,把这个节奏带好了,还别太明显,把他单独拎出来说,那你就太刻意了,”方倾道,“这几年尹瀚洋打的所有胜仗,殿下都在左右支援,所以参议院给出的意见,也要从殿下着手,没道理殿下升了中将,他的前锋却原地不动。”
“方倾,那位于总不会那么死脑筋吧?”王烟担忧地问,“尹瀚洋升了中将,能拿到兵吗?”
“能,”方倾说,“原来有三支散兵,隶属于康总的老部下,番号已经撤了,但是前年应召入伍的新兵,没经过系统的训练,过了一段时间,也就都进了aha,aha太缺人了。”
“可那些都是打游击的,不是真正的a军,”王烟道,“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于浩海……能原地扩军壮大,瀚洋却不行?打了三年aha原班人马都快打光了。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我觉得瀚洋比于浩海更有将帅仪表和风度。”
“……爱洋军团的人看尹少将,那不是什么要什么有什么吗?”
“滚蛋!”
俩人看着对方都笑了起来。
王烟感叹道:“你这大嫂也够仁义的了,这都离婚多少年了,还为他弟弟四处奔波。”
“我是以大局为重,兄弟俩……至少保一个,”方倾说,“你这前aha士兵不也为了你的前主将筹谋铺路吗?”
“那不一样,”王烟说,“我的前主将……把我背在身上一路疾跑,从白城回到了驻地,捡了我的命。虽然他肯定又不记得我是谁了,但我一辈子都是他的兵,为他效力。”
方倾跟他聊了很久,快要离开时,王烟掏出了一张红色喜字请柬,递给了他。
方倾展开一看,成婚人:王烟,龙俊杰。
正日子就在下个月。
他瞪着眼睛几乎惊呆了,怔怔地看着王烟。
“龙俊杰???你跟他认识吗?!”
王烟苦笑道:“结了婚以后认识也行。”
“天呐,天呐……”方倾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却隐隐地难过起来。
忽然明白,这世上哪有扶摇直上的青云之路,同样是omega在江湖上风风雨雨地打拼,哪有永远的一帆平顺?方倾能罩着王烟这三年安稳,已经是幸之又幸,如王烟这样精明的人,哪会不寻求更结实的靠山。
而他选择的靠山,就是凯文逊。
“殿下有了小殿下了,就在点兵仪式前一天,正式昭告世人,明显要压军界一头,”王烟道,“这对a军来说,实在不是好事。”
“且往前看吧。”方倾临上车前,转过头,看向王烟。
王烟这一步靠拢王室,对方倾是有益无害,优势大增,只是想到了他从前骄傲恣意,将卜奕和谏中震都不屑一顾、不放在眼中的样子,如今却嫁给了凯文逊手下的“第一打手”龙俊杰,心中不免一阵阵地难过。
“祝我幸福就行了,”王烟笑道,“大不了过几年再离,向你看齐。”
方倾笑了,朝他挥了挥手,坐到了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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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林问道:“方少将,去哪儿?”
方倾呆坐在车里很久,才说道:“回医院吧。”
车缓缓地开了起来,秋风萧瑟,道路两旁的树叶一片一片掉落下来,方倾看着窗外,问道:“最近有于中将的消息吗?”
“没有,”白玉林道,“驻军大营里的angel们没有任何接待和外调的准备。”
这次点兵昭告公示上,没有他的名字,以他的骄傲,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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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总抱着他了,都三岁了,”王俊忍不住追在凯文逊的身后,“你放他下来走路。”
王宇行一听,小手连忙搂紧了凯文逊的脖子。
“是谁把他藏起来,让我该抱的时候没抱到?”凯文逊转过头,看着王俊,“这时候不抱,过两年长大了,更抱不了了。”
王俊瞪着他,一言不发。凯文逊微笑着把王宇行挪到了左边臂弯里,稳稳地托住他,右手牵起王俊的手,往王宫里走去。
“这小殿下,长得可真漂亮!”
宫里仆人们看到了王宇行,纷纷赞叹不已,宫中上下早已做好了全方位迎接小王子的准备,为此巴克达统帅专门休假一天,就在宫里等着王宇行的到来。
远远地看到这一家三口,大公主跑了过来蹲下,一把抱住了王宇行,巴克达和塞西莉都迎了出来。
“我的孩子……”玛格列特公主激动得声音颤抖。
王宇行看着她精致秀美的面容,回头瞅了瞅王俊,开口道:“……阿姨好。”
凯文逊和玛格列特公主都笑了起来。
“这个是奶奶,路上教过你了。”王俊抚着他的后背。
“奶奶……不长这样啊。”
王宇行两句话就让玛格列特喜笑颜开,将王宇行抱了起来:“我的大孙子啊,想你想了好几年……快给奶奶亲一亲!”
王俊向统帅和公主们行礼。
“王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巴克达道。
塞西莉跟王俊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一切都在不言中。
可从始至终,玛格列特就像没看到王俊一样,目光和注意力,全在王宇行身上。
一家人在一起吃完了饭,王宇行落到了公主的手里,被用小勺子一口一口喂着饭,王俊想说他已经会用刀叉和筷子了,可想着第一天回来,公主又明显对他有气,便不再说什么。
吃完了饭,凯文逊带他往从前的宫邸走,一路上,王俊都低着头,没说话。
又要回到以前住的地方了,甚至,又要回到以前的日子中去了,王俊心里隐隐地觉得不舒服。他逃离的时候很干脆,想得也很清楚,可转了一圈儿,像是什么都没改变。
这几天凯文逊趁着王宇行睡着的时候,搂着他亲吻,试图更进一步时,王俊总是推开他,借口说他动作太大,手指会移位,凯文逊便没有继续下去,可今天他把孩子撂给了公主,又急吼吼地牵着他走,显然今晚是跑不了了。
王俊的心一点点地下沉。
低着头,走了很久还没到,王俊不禁纳闷,抬起头来,发现凯文逊带着他绕过了东宫,往南边走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栋童话城堡似的大型宫邸。
“这是大前年就着人修建的新宫殿,给咱们儿子住的。”凯文逊带着他,走了进去,只见不论是外观装潢,还是内里设计,都充满了童趣,墙上画有各种图案的五彩小星星,还有写着王宇行大名的欢迎条幅,挂在屋顶上,甚至,还有很多婴幼儿的小衣服小奶瓶,干净而规矩地陈列在储物柜里,以及为刚出生的王星星准备的婴儿房,摇篮车。
王俊看着这些东西,登时心酸起来。他难过的是怀孕的时候,凯文逊对孩子的不管不问,可回来的时候,看到凯文逊错过孩子成长的这三年,又觉得很对不起他,这让他非常矛盾。
“是我让你对王宫感到害怕了才离开的,都是我的错,我知道现在你心里也很犹豫,不是看在孩子的面上,我切掉多少零件你也未必理我,”凯文逊道,“咱们现在就住这里,再不回东宫了,重新开始,好吗?”
王俊忍不住转身抱住了凯文逊,点了点头。
凯文逊矮下身子将他打横抱了起来,笑着往里面的卧室中走去。
“一会儿孩子就回来了……”
“他今晚回不来,又是奶奶又是姑姑的,他看谁都新奇。这孩子跟哪个陌生人都自来熟,像你。”
凯文逊气息粗重地伸手去解王俊的衣服,钢筋固定的手指动来动去,王俊怕抻到,只好按住了他的手,低着头,温顺地自己解开扣子,没到一半,凯文逊已经压了过来。
“别看我只是一只羊……绿草会因为我而更香,天空会因为我而更蓝,白云因为我而柔软……”
他们俩这张床忽然左右轻轻晃动起来,一边动着,一边唱着儿歌,俩人顿时都怔在了原地,随着床左右摆动。
半晌,王俊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是什么高科技哄孩子的破床,”凯文逊气得左右到处去找开关,“烦死了,破坏气氛!”
他忽然从床底下抽出了切手指头的那把剑来,剑光一闪,嗖的一下劈断了床下连接的电源线,花火嚓的一声亮起,又瞬间熄灭,王俊吓了一跳,惊恐地看着凯文逊半明半暗、充满阴鸷的脸。
床终于安静下来了。
凯文逊把剑甩到了一边,凶狠地覆在了王俊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