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逊这场记者发布会,可以说是震惊整个水星,全程没有跟别人打过招呼,又是现场直播。回答的内容完全脱稿,甚至斗胆问出“俞格”二字的那位记者,都是凯文逊提前派过去的,可以说这是一场完全由凯文逊主导,专门朝俞格喊话的新闻。
巴克达统帅睡梦中被玛格列特公主叫醒,知道消息后连忙通知局里把电视信号给掐了。
不过,播都播出去了,凯文逊一副“你们能奈我何”的表情,巴克达和玛格列特对他这个逆子无计可施,只好在第二天的对外宣讲中不停弥补,谈笑风生,只说王子二十三岁,还是个小王子,年轻气盛,一时放了狠话而已。可等到记者们关切地询问小王妃的安危时,玛格列特公主却正色道:“小王妃每天跟我吃住都在一起,谁能把他怎么样?!”
她这个反应,恰恰在凯文逊的预判之中。
民众们显然更在乎小王妃会不会被殃及,会不会受牵连,也是很令人玩味,好像王子发什么疯,没太大所谓。
接着王俊又公开露面了两次,一次是和小公主塞西莉一起去花街游览,赏秋月,看花灯,一次是慰问孤儿院的孩子们。
那孤儿院是乔启晨去世后被国家接管的孤儿院,目前属于公立,也是王俊挑选的一个地方,他的心情似乎没受影响,去听了半天的课,又跟孩子们玩了大半天,临走时捐了一大笔款项,就安全地回到宫里了。
凯文逊告知他要动身去往凉州,今晚就走。王俊心里有数,这两天就等着他说这话,现在听到了,只点头说好,走了出去,说要给凯文逊煮花果茶。
罗汉果、冬瓜、枸杞和金银花,在透明的养生壶里上下浮沉。
这是王俊在新兵营的时候,从小卖部叔叔那里打听到的乡下土方子,王俊给方倾看了药方,方倾判断说,这是对哮喘病人有益气止咳功效的食补汤药,王俊便日夜煎服,常常给凯文逊当饮料喝。
凯文逊第一口喝到嘴里,因为味道奇怪,立刻吐了出去,皱着眉很不爽。
王俊一顿哄骗,说是喝完了力气大,心情好,一口气跑半马,打得过尹瀚洋,而且还壮那什么的阳。说得凯文逊终于心动了,便忍着喝了。
也不知道是这偏方好使,还是方倾给开的药,凯文逊终于在王俊的监督下按时服用起了疗效,总之,他的病状几乎痊愈。
王俊提着小水壶进来,给凯文逊倒水时,已经调整好了心情,面对跟凯文逊的分离焦虑,他用了出去煮茶的时间,一共大约十五分钟。
即便没有问凯文逊,王俊也明白现在这个情况,要凯文逊带他去剿灭俞格根本不可能,连统帅和大小公主都很紧张,时不时问王俊在哪里,确定他的位置。
王俊这个小王妃像是水星的吉祥物,也越来越是王室安身立命的象征,祖坟可以被炸,王俊不能有事。
“我要走了,明天早上五点。”凯文逊看着他说。
“嗯,我知道了,”王俊把水杯递给他,“一路顺风。”
“干一杯?”凯文逊问道。
“好哇。”王俊笑着拿起自己的水杯,和他的碰了一碰,这是俩人在平时的互动过程中,经常有的动作,凯文逊不喝酒,王俊也不喝,但凯文逊愿意跟他干杯。
有时王俊用自己的奶瓶撞一下他的药瓶,有时俩人汤碗对着汤碗,也互相碰一下,像是用器具打一个啵,在玛格列特公主看来,是非常幼稚的行为。
凯文逊没有朋友,也不喜欢跟下属吃饭,常常除了家人之外,他有且只有王俊一个人,总是陪在身边。
王俊是个几乎没有脾气的人,也没有过多的情绪表达,但凯文逊常常觉得,这反而就是王俊的脾气。就像面对分离,焦虑和恐惧的是他,根本不是王俊。
晚上他把王俊搂在怀里,拍着他的后背入睡,王俊见他眼睛清亮,根本没有睡意,便自顾自地安慰起他:“我住在王宫里,比跟谁在一起都安全,你不用担心我,只管去前线打仗就是了。”
凯文逊道:“我只怕围剿他的老窝,他都不在意。”
言下之意,还是很怀疑俞格在意的是怀里的人。
王俊轻声道:“你是不是不太了解乔薇?这些天,我看了很多他的信息,跟我真是天壤之别。”
凯文逊垂眸看着他。
“乔薇很聪明,跳级完成学业,20岁读完了研究生课程,堪比方倾,发明了很多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也攻克了很多医学难题,不像我,从小到大都是踩线合格;他的身材也非常好,玲珑有致,像漫画里出来的小美人似的,脸也很好看,不像我,这么平凡;而且据说他经常因为身体不大好,几天吃不了东西,只能打营养针,病恹恹的,像西施一样,不像我,一天三顿饭,外加小零食,一顿都省不了,身体还特别好……”八壹中文網
凯文逊忍不住闷声笑了起来。
“……反正我跟乔薇一点儿都不一样!”王俊拱进了他的怀里,急切地道,“你别胡思乱想了。”
明明是凯文逊心慌意乱地瞎吃醋,但王俊还是动用他不太灵光的脑袋,想了很多他和乔薇不一样的地方,试图宽慰脾气暴躁又多疑的爱人。
凯文逊将他拥得更紧,下巴抵在王俊的发旋上,轻轻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凯文逊率兵出发,去往凉州。跟他一起的,是aha主将尹瀚洋。
两位二星少将这是第三次协同作战了,总共集结六万兵马,分别从阊邬岛、大旗山、峰灵州三处启程,海陆空三军齐发,以最快的速度,一齐攻到凉州的大凉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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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文逊、尹瀚洋这么一走,驻地忽然安静了下来,就像是战士们从没回来过一般。
驻地很快解除了宵禁,又恢复到以前的车水马龙与歌舞升平。
俞格没有出现。
方倾有时在手术的间隙,会忽然幻听一般,听到a军八角连营,不断响起的嘹亮哨声,闻到自己所创造的倾炮,浓浓的呛鼻的黄色硝烟,想起战士们留着鲜血,躺在地上的样子,也会想起于浩海,那微微含着恨意,不解地看着他的深沉目光。
艾登和梁文君来了,这是第二次来到这里,第一次是询问俞格是否离开驻地,第二次,俩人在房间里,则是互相推诿。
“你问更合适吧?你比他大。”梁文君道。
艾登笑道:“难道你比他小?”
“不是,我是觉得吧,你是爵爷,可以问得出口。”
“你是angel部队omega前锋的丈夫,你问更合适,”艾登笑道,“我老婆只是一个小小军长,我还没资格问。”
“他就比艾兰低一级。”
“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艾登夸张地说。
“要不是还是别问了,咱们两个留守丈夫,问前方老婆们的战报,想一想,还是不妥当,何况……方副将也是留守丈夫了。”
“确切一点儿,”艾登说,“是留守前夫。”
“前夫还能知道消息吗?”
“不还是angel副将吗?”
方倾推开了门,看着这两个alpha,脸上似笑非笑的样子。
“方副将,我们俩闲着没事,过来看看你。”艾登打哈哈道。
方倾了然地点了点头:“我这留守前夫,目前跟你们一样,一点儿逐鹿岛的消息都没有。不过,艾兰袁真他们出发前的作战计划书我看过了,都在后方,不会太危险,没消息反而是好消息。”
“啊,那就好,”梁文君点了点头,“我们就是随便问问。”
“懂了,我也是随便安慰安慰。”
三人都笑了,聊了一会儿,一位检察官和一位警长都忙得不行,实在是挂念袁真艾兰的情况,才来见一见方倾,没多长时间,就要回去了。
“你们这个走廊四角的监控加了数倍,是人面鲨之后特意安装的吗?”梁文君问道。
“是,专治家贼。”方倾笑着说。
“方向需要校正一下,用我给你看看吗?”
“不劳烦梁队了,回头我找人帮我看看。”
出门时,艾登忽然转过头来:“小方,祝你马到功成。”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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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俊在王宫里待了一周,每日上午陪塞西莉去法学院上课,下午陪玛格列特公主办公,在一旁帮忙打印资料和案件分类汇总,多亏他前段日子一直学法,给现在的首席大法官当秘书,格外得心应手。
玛格列特公主在工作间隙,会抬头看一看,问他想不想凯文逊,王俊摇摇头:“不怎么想。”
公主只觉得好笑,说道:“我那傻儿子肯定每天都记挂你。”
王俊腼腆地笑了笑。
“待得闷了出去走走吧,我让护卫兵全程跟着你。”
“不用了,我有沐雨,外面还有云可和轻眉,公主要是同意的话,我去医院看看方倾好吗?”
“可以。”
王俊秘密地坐着车,身边跟随了一干高手,去到了医院。
和方倾相见时,两人表面上说说笑笑,热闹地聊天,一回到方倾的诊疗室里,都急切地看向对方,不约而同地问。
“有动静吗?!”
“没有,时钰老先生就在宫里,”王俊小声道,“每天分析我周围摄录下来的人影,没有形似鬼医的人。你这里呢?”
“也没有,”方倾道,“我师父接收到了时警督传过来的俞格步态和行动影像分析,也做了细密的监摄布控,每天彻夜不休地看疑似人物,到现在都没有线索。”
“俞格会不会真的走了?”王俊担心地问。
“很大概率不会,”方倾说,“他是个有着严重偏执型人格障碍的人,记得他之前每扮演一个人,就会杀掉一个人,对吧?”
“是,但是瀚洋和闻医生他们都活着啊。”
“可医院在清扫卫生时,发现了他扮成我师父的道具,白大褂、签名牌,听诊器,假发和领带,”方倾看着他,“都被烧掉了,像是这个假人,已经被执行了火葬。”
王俊忍不住后背发凉,肩膀缩了起来。
“同样的,燎原村也发现了尹瀚洋被烧了一半的军装,还有酒吧里,他扮成丁一劭的人/皮/面/具,都被烧了,在处理这些东西,特别是在医院里烧东西,其实是很麻烦的,可他坚持要进行这个仪式,这说明他的行为很固化,”方倾分析道,“所以,要擒住你,这件事也会成为他的偏执目标,不得手,不罢休。”
“可你说他藏在哪儿啊?王宫里是没有。”
方倾忽然指了指天花板。
王俊只觉得瘆人,瞪圆了眼睛,小声用口型:“医院?”
方倾点了点头:“这里每天的人口流动量,10个时钰警督,也排查不完。”
王俊想了想,说道:“我要去扫楼。”
“扫楼?打扫卫生吗?”方倾不解地问。
“不是,是一栋楼从楼顶的门户开始,每一层每一间房都要进去看,一家一家地敲门,挨家挨户地拜访。”王俊说,“我当王妃,去到敬老院还是福利院,学校或者公益医院,都要扫楼表示慰问。”
“你想把他扫出来?!”
“是,这个垃圾,我一定要把他扫出来。”
“王俊,殿下如果知道你出来做饵引诱他,会一剑劈了我……”
“方倾,你冒充我去会俞格的时候,想过自己的安危吗?”王俊看着他,“我也是一个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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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王俊开始以王妃的名义,扫楼慰问医院了。
从上午十点开始,新闻报道专车开进医院,大规模采访和报道王俊的公益事业,青羚和方倾就在一旁观看。
“真是像模像样的,”青羚忍不住笑道,“送花,跟老兵握手,抱着小孩,看着镜头,拍照合影,真是一气呵成啊。”
方倾看到王俊公式化的笑容,连展开的弧度都是诚意满满,毫不懈怠的,不禁叹了口气:“当王妃是个力气活儿。”
这从早到了晚上,足足忙碌了一天,做新闻采访的人早就录好了素材跑了,方倾也进了手术室,王俊的扫楼活动还没结束。
“歇歇吧,王妃殿下,你说话说得嗓子都哑了。”叶轻眉坐在了走廊窗口上,锤了锤自己的腿。
赵云可将矿泉水递给了王俊,回头不屑地看着叶轻眉:“一个大男人,只走路走了一天就喊累,我看你是该歇歇了。”
“……是只走路吗?每个房间里面,咱们都得陪着笑脸,我脸都要笑僵了。”
“哦,原来是舍不得你这大姑娘一样的脸受伤啊?”赵云可不屑地嘲弄着他。
“是,是没您在乎,”叶轻眉点了点头,“有的人,急眼了连自己的脸都乱划,我是没那个勇气毁容,原本挺俊的一张脸……”
赵云可刷的一声,亮出了自己的弯刀,啪的一声,跟叶轻眉举起的剑对撞上去。
“行啦行啦,等到过了12点,咱们就去睡觉,”王俊喝了几口水,往前面看去,“啊,里面那间屋子关了灯了,咱们去看看。”
叶轻眉往那门牌上一看,连连摇头:“不去不去,那是放尸体的地方。”
“去你的,这不是太平间,太平间在地下一层。”赵云可纠正道。
王俊仔细看去,门牌上写着实验室,左侧写满了名字,可后面却标着“大体”二字。
原来是大体老师们休息的地方。
“这地方去了赌钱不赢,我可不去!”叶轻眉干脆撂挑子,赵云可抬手用刀靶挟持住他,“王妃要进的地方,刀山火海,也必须去!”
王俊按住了他:“云可,巴尔干的风俗我了解,你也不适合进去。”
赵云可抿了抿唇,不拜别族先人,这确实是他们的规矩。“王妃,您也别进去了。”
“没道理路过这里,却装看不见。”王俊无端地想起了乔薇要捐献遗体,俞格拦住不肯的事了,心里弥漫着些许哀伤,“我进去拜一拜,马上就出来。”
他敲了三下门,推门走了进去,空气阴冷,屋里温度很低,像是个冷窖。
他不敢抬头明目张胆地看,只眯缝着眼睛,看到一张张手术台上躺着人形状的物体,都蒙着白布,非常肃穆。
“……我是小王妃,我叫王俊,路过贵宝地,向你们问好。”
王俊的声音发着抖,却还是磕磕巴巴地,说了自己要说的话,外面门口,叶轻眉和赵云可忍了好久,终于动上手了,刀剑比划的声音非常凌厉,伴随着呼喝声,不绝于耳。
“感谢你们为医疗事业做出的贡献,愿你们安息。”
王俊鞠了三次躬,眯缝着眼睛,想要转身出去。
忽然看见一张床上,白布好像没蒙好,露出了一只脚。
他想走,但又怕老师的脚冻着,想了又想,横下心来,快速跑到那张床前,抖起了白布,将脚盖上。
可盖完了脚,却在黑暗中,朦朦胧胧地,发现老师的头,又露了出来。
王俊以非常慢的动作,缓缓转过脸来。
俞格歪着脑袋,嘴里咬着半个苹果,面无表情地看着王俊。
“……啊!”王俊这一声只来得及喊了半截儿,就被俞格一把勒住了脖子,狠狠地按到了床上。
王俊被捂住了嘴、固定住了头,可他双手动作很快,伸过去一把夺过俞格手里的半个苹果,啪的一声脆响,重重地拍碎在俞格的脑门上。
俞格:“……”
这可是他秘密潜伏在这里一周时间,才从一个omega的包里,顺走的一个苹果。
一周,是他辟谷的极限了。
二人很快扭打在一起,饿了七天的俞格,竟一时之间,不是每天都吃饱喝足的王俊的对手,只顾死死地捂住王俊的嘴,就已用尽了力气。
俞格见他瞪圆了眼睛奋力挣扎,床直抖动,便从兜里掏出一颗倾弹来,刚要往王俊脸上拍去,王俊瞅准机会,稳准狠地咬住了他的手指,被索明月打伤的位置!
俞格啊了一声,手一抖,倾弹滑到了王俊的嘴里,被他吞下了。
“……”
王俊也是懵的,忘了倾弹吃进肚子里会不会死这件事,可等俞格又掏出一颗倾弹来时,他像疯了一般,一头撞上了俞格的下巴,将他反扑到床上!
俞格手里的倾弹一抖,掉落在自己的耳边,王俊顺手一捞,将倾弹扔进了他的嘴里。
“……”
“赵云……!”王俊转头刚要出声,砰的一声,俞格抓住他的双肩往上猛地抬头,以脑门撞脑门的自杀式袭击方式,将王俊一头撞晕了。
“他妈的……”
俞格呆坐在那里,眼冒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