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总,这份是和莫氏合作的电子项目近期数据报表。”办公室里,柳秘书将文件递上。
聂勋道,“看来也是时候邀请莫总出来一聚,联系莫氏。”
早先莫氏已经有过邀请,但是聂勋暂时婉拒了,而今日仿佛是个契机。
“是。”柳秘书立刻照办。
正午时光,京都酒店的包厢里,一人已经在座等候,聂勋先到了。不过多时,有人缓缓到来,正是莫征衍不疾不徐出现。
偌大的包厢,环境静怡优雅,这边的寒暄尽是商场上的你来我往,聂勋微笑道,“有久远在护航,所以这个项目才能得到这样的收益,我敬莫总一杯。”
聂勋的酒杯递上来,莫征衍微笑着,却是没有回敬。
“抱歉,聂总,下午还有点事情,今天这一餐就不喝酒了。”莫征衍回道,“我以茶代酒。”
莫征衍举起茶杯来,聂勋的酒杯握在手中,于空中收回,并不让他轻碰,他笑着说,“原来是这样,真是不凑巧,实在是可惜了。莫总既然以茶代酒,那我当然是要奉陪。”
聂勋端坐在那里,身后的柳秘书立刻换上了茶杯斟满。
换上了茶杯,聂勋修长的手指握住两端,他轻轻朝莫征衍敬去,却是没有喝下,反而是手指倾倒而下,将茶水倒下。
哗啦——
那茶水立刻洒了一地,聂勋倒茶的手势一挥,划出一道弧度来。
齐简和何桑桑两人站在后方,顿时凝眸看向这一幕,心中皆是一凛,顿感不悦。
——将茶水倒地,这是敬祀死者才会有的举动!
莫征衍安然坐在那里,聂勋则是道,“听说莫董事长前两年不幸过世了,一直没有机会去拜祭他,今天得以见到莫总,只能以一杯茶水告慰他在天之灵。”
真是狂妄大胆的人,居然谈起莫董事长,这不是敬祀,而是藐视!
齐简和何桑桑更是愤怒。
莫征衍脸上笑意很淡,他手里的茶杯还举着,却是径自喝下,“家父要是知道聂总今天以茶敬他,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到很欣慰。想来现在或许他和令尊一起,也在以茶会友相谈甚欢。”
这一刻,本就凝重的气氛变得更为诡异,许是因为谈起了两位早已经不在世的长者,加上这两家的前尘旧怨,更是扑朔迷离。
聂勋笑道,“真能这样,倒是挺好。”
这第二杯茶水,两人才碰了杯互敬。此时,柳秘书朝齐简以及何桑桑道,“两位助理,不如随我去隔壁间休息小叙。”
这两人并不应声,只是等待着莫征衍的指示,莫征衍随即开口道,“柳秘书的一番好意,你们就去吧。”
三人屏退,那服务生也退到了包厢外边,顷刻之间唯有两人。
聂勋道,“前两天莫总邀约,本来应该立刻就和莫总一聚,只是可惜刚到港城,手上事情太多,这一时间也真是难脱身。”
“可以理解,聂总初来乍到也总有适应阶段,这边朋友又多,也是都要来往,更何况手里的项目,还得亲力亲为,总要忙上一阵子。”莫征衍回道,“我虽然是想要和聂总一聚,可是也不着急,聂总这一局,总是会来的,只是迟早的事。”
他们相视一笑,聂勋举杯道,“一直都听闻莫总在商场上是出了名的耐心好,今天一见果真是这样。”
“哪里比得上聂总,十年磨一剑。”莫征衍应声,“这样的好耐心,我才是佩服。”
“时间只是一个数字,最后到底成不成功,有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才是关键。”聂勋笑问,“莫总,你说呢?”
莫征衍沉眸一笑,“只是怕就怕,有些事情不按照预定的计划进行。”
“就好比天上的行星,科学家们尽管能够再三估测,但是行星要脱离轨道,那些科学家预测的再好也都是白费。”聂勋倒是爽快,“无妨,反正都在这宇宙里边,能脱离到哪里去?”
好一句“无妨”,好一句“反正都在这宇宙里边”,好似是在自诩自己就仿佛是那宇宙一般!
“昨天还和绍誉谈起这些,大概是今天还在想,所以这不就打了个比方。”忽而,聂勋谈起了绍誉来。
莫征衍道,“这几天听说聂总都有带着那孩子出去玩,绍誉回来都有跟我说起,真是让聂总费心了。”
“谈不上什么费心,本来就是自己家的孩子,都是应该的。”聂勋已经将绍誉招揽为自家人,他的快速应答,主权捍卫的严不可挡。
那茶杯再次朝莫征衍举起,莫征衍扬起唇角,“聂总这么说,那还真是绍誉那孩子的福气,有这么好的一位舅舅。绍誉夸聂总会变魔术,这魔术变的好,更高兴你肯教他变魔术。”
“绍誉还说起,海城有两位舅舅,没想到又来了一位舅舅到了港城,以后陪他玩的人就多了。”莫征衍笑着道谢,“聂总,谢谢你这位舅舅让孩子这么高兴。”
这几句话里来来回回出现这么多遍“舅舅”,直接点名他的关系也不过是这样而已,聂勋哪里会听不懂,“舅舅不舅舅都一样,叔叔什么的,也都是一样,就好比莫总的表姐骆筝小姐和令弟莫斯年先生,其实也没有差别。”
“可以是舅舅,也可以叔叔,更可以是别的。”聂勋笑道,“孩子,谁对他好,他都会记得。”
“当然,有一点他也一定会记得。”莫征衍亦是笑,“他的身体里,流着的血,他的基因,不会改变。”
那是现实的落差,永远都在那里,无法更改,那胜利的天平倾倒中又要被摆平。聂勋沉默微笑,这时服务生将菜肴端上桌来,不消多久摆满了餐桌,复又退了下去,“两位先生,菜已经上齐了。”
“莫总请。”聂勋道。
莫征衍动了筷,两人安静的用餐,“聂总应该是很喜欢这家京都酒店,才再三来这里。”
“我对港城的酒店都不熟悉,哪家好,哪家不好,也都不了解。只是听说莫氏特别欣赏京都,召开宴会庆功会又或者是公司周年庆,都喜欢在这里设宴。为了向莫氏致敬看齐,所以我也定了京都。”聂勋回道。
“哦?”莫征衍应声,“原来是这样,那么聂总感受下来如何?”
“尽善尽美。”聂勋说着中肯的评价,后边道出四个字来,“不过尔尔。”
“只是想到莫总喜欢,今天也就定在这里了。”聂勋说道,“其实不错,只是我个人对这些餐厅之类没什么太多的想法。”
莫征衍放下了筷子,抬眸笑道,“同一件事物,一百个人去看,一百个人不同的看法,聂总不甚满意,也是常事。只不过原来是因为莫氏的关系,所以才会选在京都举办宴会,这一点真是意外。”
“港城好的酒店就这么几家,实在也挑不出别家更好的。”莫征衍放言过去,“只是东施效颦的话,当然就会不如预想了。还是不要盲目去效仿,最后只能弄的适得其反。”
那话语如利刃,双方犹如在战场,不肯退让半步,只在僵持中,聂勋笑道,“东施效颦,这个典故好。今天放了学,就能给绍誉说说这个典故了。”
“聂总还真是有心。”
“莫总要掌管一家大集团,比起我来,当然是要贵人事忙些。请放心,我会好好陪着绍誉,让他像是回到了自己家里。”
“有聂总这句话,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莫征衍道,“只是外边再好,也是不能和自己家相比。”
“这是当然,哪里还能比起自己家好?”聂勋笑着,却是忽然问道,“在美国的时候曾经对一千个孩子做出心理测试,家对孩子的意义是什么,什么是最重要的。他们说,有母亲在身边。”
“一个家对于孩子而言,母亲在的地方,才是他们真正的家。”聂勋以实例举证,“任何一种情感,都不足以和母爱相抗争相提并论。”
莫征衍微笑开来,他又一次举杯,“让我们向母爱致敬。”
杯子再次相碰,那论证结果随即得出,聂勋说道,“所以这个自己家,其实也是因为七月在。”
莫征衍凝眸道,“我想这个心理测试也能够证明,孩子对于母亲的意义,是多么重要。有孩子的地方,那位母亲才会认定为是家。”
“所以,她回来了。”莫征衍唇角飞扬,用夺定到不可逆转的坚定,他说道,“离开了两年,她终于还是回来了,因为绍誉在这里,所以她一定会回来。”
这一刻,聂勋眸中的光芒有一丝裂纹,好似天平往另一方倾倒,戳中了那要害来。须臾,他笑了,“她是该回来,不过,回了还会不会走,就另当别论了。而这个家,家庭成员又会是谁,也是另当别论了。”
那飞扬的弧度一止,莫征衍眼眸一沉,慢慢笑道,“走不走,家庭成员是谁,那都是后话了。总之现在,绍誉还在港城。”
孩子还在,所以她不会走!
那是关卡卡住了一切的环节,千军万马都进退不得!
“是,都是后话了。”话题一止,聂勋唤道,“莫总,请用,不要光顾着聊,不要客气。”
这一局之后没有再聊起有关于绍誉有关于那些过往,却是在项目上探讨,酒足饭饱又是一壶清茶上来,桌前已经撤的干净。
眼看着就要散局,聂勋道,“今天和莫总聊的很愉快。”
“我和聂总是相见恨晚,只怪那时候聂总是医生,没有表明身份,不然早知道聂总这么健谈,那我们早就该坐下来聊一聊。”莫征衍回道,“或许很多事情,就可以不费力气就能化干戈为玉帛。”
“有些能化解,有些却是不能。”聂勋道,“比如说我们聂家和你莫家两家之间。我和莫总现在是可以这么坐着谈笑,只是令尊和我父亲,他们两位大概是不会碰到了,就算是碰了面也不认识。”
莫征衍眼中一定,聂勋面色却是冷峻,每当谈起那过往,深刻到了骨子里的恨意纠缠着,还不曾完全磨灭淡却,“我想莫总一定知道,也调查过了,聂家败了后,别墅的一把火将整个家都烧了个精光。”
聂勋谈起当时情形,那是太过久远的过去,那场大火连他自己都不曾亲身经历,只是记得那一日的聂家,当他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一片火海。他的父亲还在那火海里,他奋不顾身,不管不顾就要往别墅里冲。可是聂家的老管家,带着他逃离那片火海。
在聂勋最后的记忆里,那一夜是漫天的火光,照耀着印染了大半的夜空,黑夜都像是被照亮了,这一生一世都无法忘记。
“我父亲他们都在家中,除了我当时幸免于难,无一例外全都葬身火海。”聂勋低声说,那声音森冷,寒气逼人,“早就烧成了一堆白骨,面目全非,死的时候更是痛苦异常。”
莫征衍听闻,他脸上肃穆一片,没了笑容。
“令尊听说是因病过世,即便是病痛,比起活活的烧死,这痛苦也算不上什么了。”聂勋笑道,“我父亲早已经烧的不成形,也看不清那张脸了,令尊见到了他,就算是在面前,又怎么会认得出他,更不会和他相谈甚欢,不管是以酒还是以茶,他们两位是绝对不会像我和莫总今天!”
聂勋还记得当年聂家失利,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境地,聂父整日暴躁如雷,那时的情绪已经不大正常,彼时不知原因,如今想起来,大概是因为已经濒临绝境,所以才会这样的反复。
还记得父亲在书房里砸了所有的东西,他在那里怒斥的嚎声:活不下去了,都是要去死!莫盛权,你欺人太盛!莫盛权!你这个吸血鬼——!
当时聂勋在书房外的回廊里,听见了父亲的怒吼,那火光冲天的记忆里最为清楚的是聂家别墅充斥而出的火焰还有那一日父亲的话语,让他所记住的名字,那人的名字,自此印刻在聂勋的记忆里。
——莫盛权!
莫家的当家人,莫家的大少。
此刻,聂勋的面前亦是莫家的当家人,莫家的大少,只是莫盛权已经不在,现在是另一位,是他的儿子莫征衍。而他的父亲也早不在,换成了他。
“莫征衍,你这一生得到太多,从来没有失去过。”聂勋道,“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机未到。你父亲欠下的债,你欠下的债,都等着算!不迟,再晚也不迟!”
聂勋噙住一抹笑,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那样森霾。
莫征衍坐在那里不动,这一刻不知是因果循环还是天理报应,他们两人终究撕开了面具来,彻底的袒露。
……
“妈妈!聂勋舅舅!”放学时候,绍誉瞧见他们,他抬头笑着呼喊。
接连几日,宋七月都有和聂勋一起到来接绍誉放学,孩子如今也是习惯。
绍誉满心期待着昨日的魔术,“聂勋舅舅,今天我们还继续变魔术吧!”
“好,没问题。”聂勋开着车,他回道,“等吃过晚饭,我们就接着昨天的来。”
“好!”孩子显然被那魔术吸引到不行,又是扭头道,“妈妈,你不给我说故事吗?”
每次坐在车里,宋七月都会给儿子说些小故事,所以这也成了习惯,今天忙了一整天,一下子还真是想不出要说哪一个,这故事也有说尽的时候,正是犯难,聂勋道,“绍誉,今天就让妈妈给你讲个东施效颦的故事吧。”
“妈妈,那是什么故事?”绍誉好奇了,宋七月当然是知道那一则典故的,于是娓娓道来。
春秋时期,有一个国家叫越国,越国有一位美女叫西施,她有着沉鱼落雁的容貌,平时所做的任何一个动作都是非常美,所以常常有一些姑娘模仿她的衣着装束,也常常有一些人有意无意模仿她的行为举止。
有一天西施患病,心口非常痛。她出去洗衣服时皱着眉头,用一只手捂着胸口,走在路上虽然非常难受,但旁人看来今天的西施却又别有一番风姿。
西施有一位邻居容貌长的很丑,见到西施人长的美,又看见别人时常效仿西施的衣着举止,她就常常暗地里观察,看看西施到底与别人有什么不同之处。
这一天,她看到西施用手捂着胸口,皱着眉头的样子后,感到非常美。于是她就跟着学起这个样子来了。可是她本来容貌就丑,又皱起了眉头,结果含胸弓背,又捂住了胸,弄得更加难看,别人看见了她,就连连摇头。
“结果就闹出了一个大笑话,大家都说这个东施在学西施,学的不好反而被别人笑了,只是个笑话。”宋七月将这故事道出,她问道,“绍誉,其实我们呢,每个人都有自己会的东西,不会的东西,不用去学别人对不对?”
绍誉认同,“恩,就像我跑步跑的快,但是淘淘画画比我好,是吗?”
“就是这个意思,你们每个人都会不同的东西,只要在自己会的东西上好好发挥就好了,做最好的自己。”宋七月笑道。
车子一路开着,母子两还在聊着天,过了半晌,却是开到了一处公寓。那是独栋的公寓,带着花园小院,风景怡人。绍誉瞧着车窗外,“妈妈,我们不是去吃饭吗?”
宋七月道,“今天我们在这里吃饭。”
车子在一处公寓前方停了下来,三人下了车来,聂勋拿出钥匙来开门,公寓里的一切映入眼帘,十分的清新,聂勋道,“绍誉,以后这里就是妈妈家了,你都来这里吃饭,周末也来这里玩,住在这里吧。”
“妈妈家?”绍誉问道。
宋七月弯腰,已经从后车厢里提下了一手的菜,她拎着菜道,“是啊,妈妈以后住在这里,你不是想吃妈妈做的饭吗?妈妈今天做好不好?”
一听到妈妈要做饭,绍誉很是惊喜,立刻答应了。
当下宋七月就去厨房里忙碌,聂勋则是陪着绍誉在客厅里玩耍,魔术时间又是到了,两人倒也是玩的不亦乐乎。
“聂勋舅舅,妈妈做的饭好吃吗?”一边变魔术,绍誉一边问道。
聂勋道,“一会儿她做好了,你就知道了。”
……
夜色又是深了,莫宅的别墅静悄悄的,那大厅里一点动静也没有。齐简和何桑桑站在两侧,何桑桑瞧了一眼,却是发现莫总那一份文件,盯着那一页已经看了一个多小时了,却还没有翻页。
何桑桑看向齐简:你喊一声莫总。
齐简用眼神回:要喊你自己喊。
这边正是眉来眼去的推搡着,却是赵管家壮了胆子开口,“少爷,您休息一会儿吧。这文件的一页,已经看了很久了。”
“很久了么?”莫征衍幽幽回神问道,赵管家应声,“是。”
“多久了?”他又是问,赵管家回道,“大概一小时。”
“绍誉还没有回来?”莫征衍忽然发问,赵管家道,“小少爷还没有回来。”
那文件也被放下了,莫征衍不再工作,却也不曾休息。他起身,往外边走去。屋里的人也没有再跟随,他一人往前庭那边而出。莫宅很大,一路的树木,大的就像是一座园林。他默默走着,路灯照亮小道,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莫宅的大宅门口。
守园人瞧见是他,立刻呼喊,“少爷!”
“你忙你的,我只是随便走走。”莫征衍回了句,那守园人点头。
可是谁知,他却是在这里停了下来,就在这大宅的门卫处,他倚门而站,让守园人登时坐立不安,却也不敢妄动。他的视线,注视着门卫内对外的监视闭路系统屏幕。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屏幕里从远处闪出一道光来,是车灯打了过来,守园人道,“是小少爷回来了!”
莫征衍不应声,只是看着那屏幕。透过屏幕,可以看见那辆车停下来,车灯转暗,车后座的女人带着孩子下车来。而后那开车的男人也一起下了车,他们三人在老宅门口话别。
又看见女人亲吻孩子的脸庞,孩子和他们一一挥手,这才往老宅里走,进了老宅里。
守园人急忙去开门迎小少爷,莫征衍还站在原地,他看见夜色里,男人轻轻搂过女人,两人一起上了车离开。
这几天,一直都是这样。
“小少爷,您看那儿。”守园人接了绍誉进宅子,他喊了一声。
绍誉一瞧,只见是莫征衍在那里,他又是高兴又是好奇,“爸爸,为什么你在这里呢?”
莫征衍也不多说什么,“爸爸在散步。”
守园人静默:在这里散步驻足了半个小时。
两父子又往别墅走,一路走的很是缓慢,当真是和散步一样。而绍誉也像是和前两天一样,每一天高兴回来,告诉他如何变魔术,今天又看到了新奇的魔术,孩子得到了新玩具,总是兴奋异常。
突然烦闷起来,莫征衍打断了儿子,“绍誉,魔术很好玩,那妈妈呢,她和你聊了什么?”
绍誉道,“妈妈给我讲了个故事,东施效颦的故事,爸爸你知道吗?”
东施效颦,莫征衍眼中一凝,他还真是去告诉了她这个故事。
绍誉依样画葫芦,将这则故事说了一遍,莫征衍问道,“听完了故事,你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我们每个人都会不同的东西,我们要做最好的自己!”孩子将宋七月所教的道出,“妈妈教我的。”
莫征衍赞许,“没错。”
“可是我也有问聂勋舅舅,如果我就想像淘淘一样会画画,那我不可以去学淘淘吗?”绍誉又是道。
莫征衍问道,“他是怎么说的?”
“聂勋舅舅说,想学习是好的,不管有没有学的和别人一样,总归是努力了。”绍誉如小大人一般道,“就算学的不好,那些只会笑话别人的人,才是不好的,不应该学他们,不是好榜样!”
不是好榜样!莫征衍心头一沉。
绍誉又是道,“爸爸,今天我去妈妈家了。”
她的家?莫征衍愕然,绍誉道,“妈妈家和姗姗姐姐一样,有花园的,院子里还有秋千架,好漂亮,妈妈今天还给我做饭了!”
“她做饭?”莫征衍的错愕不只是一点半点了。
绍誉高兴的说,“对啊,妈妈买了好多菜,做了一桌子呢。爸爸,你之前说我吃过妈妈做的菜,就知道了。我现在知道了,妈妈做的菜好好吃,特别好吃!”
莫征衍怔在原地,像是不可能,更像是不相信,“她做的好吃?”
这怎么可能?
那所有的记忆里,她不善下厨,不会做菜,总能将厨房搅的一团乱。那千奇百怪的配方和味道,回忆起来,那滋味好像还在唇齿之间,这样的不擅家务,差点都能将厨房给烧着……这样的她,竟然会做饭,还做的好吃?
莫征衍低头望去,孩子走在前方,他转过身来面向他,手里边还握着一片树上掉落的树叶,“真的,妈妈做饭好好吃,妈妈说明天还做饭给我吃!”
“爸爸,我以后可以去妈妈家住吗?聂勋舅舅也住在那里,我可以让他一直教我变魔术……”孩子又惦记起魔术来。
莫征衍瞧着孩子欢乐的身影,那一蹦一跳的样子,定格在眼中,却是让他抿紧了唇。
那两年的时光里,她究竟学会了什么,变成了什么样。
他不知道,他一点也不知道。
而他又究竟错过了什么。
那一次是最美的时光,这一次又是什么。
……
很快迎来了周末,每逢周六,宋七月会接绍誉去艺术学校学琴。只是今日,学校安排了外出活动,前往孤儿院给孩子们表演,这样的善举当然是得到了孩子家长们的首肯。只是今日聂勋不在,绍誉问起他来,宋七月回道,“舅舅今天有事要忙,忙完他就过来了。”
今日竞标的项目第二次会晤,排在了周六,所以聂勋赶去开会了。
等到了学校,宋七月陪着绍誉随师生一起前往孤儿院。
孤儿院里的孩子们都是无父无母,瞧着真是让人心疼。绍誉在为孤儿院里的孩子们表演完后和他们一起玩耍,宋七月则是找上了院长,希望能尽自己一份力。
院长正在院内的图书室里,却是已经有人到来,施院长正和女人在叙话。宋七月被人带着而来,一敲门后瞧见,对方却是一张相识的脸庞。
竟然是程青宁。
程青宁看见了宋七月,她也是一愣,宋七月道,“程小姐也在。”
“你好。”程青宁开口回声。
随后施院长反应过来,得知两位是认识的,那院里的院工则是道,“施院长,宋小姐想资助孤儿院。”
“宋小姐,真是太感谢您了,您和程小姐一样好心……”施院长很是感恩。
宋七月这才得知,原来程青宁和她一样,她也是来资助孤儿院的。之后从施院长的口中又听闻,这两年来程青宁一直都有不断资助,并且不只是资助这一家孤儿院。
“施院长,您先过来一下可以吗?”聊到中途,院工前来呼喊,大抵是有事,施院长便歉然离席,“宋小姐,程小姐,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两人微笑应声,只让施院长先忙。但是这突然之间,那宁静充斥了书墨香气的图书室里,唯有她们两人。
宋七月并不说话,她干脆拿了一本书来翻阅,静到一个字也懒得再说,唯有呼吸。
反而是程青宁有些心神不宁,欲言又止,却又不知如何开头,凌乱中却是开了最不好的头,“原来你从前就和kent医生认识。”
“认识又怎么样?”宋七月看着书籍,她轻声反问。
那不好的头已经开启,程青宁心中困惑从来未解,“那么当年究竟是不是?”
宋七月轻声道,“什么是不是。”
“当年你是不是因为要报仇所以才来接近他?才和他在一起?”程青宁沉声问道。
宋七月笑了,“程小姐,是或者不是,都和你没有关系。你现在来问我,我倒是想问你,请问你有什么资格?”
一句话将程青宁问住,她确实没有资格,可是,“如果是,你怎么能?”
“你也不用在这里指责我,你和我只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宋七月回的更是漫不经心。
“我当年从来没有因为目的而去接近他!可是如果你有这么做,你怎么能?”程青宁声音一凝。
“一样。”宋七月回道,“是不是都一样,你没有这么做,却是让他恨上了你。我就算是有这么做,也不过是莫家欠我的。相比起你来,程小姐,我也没做过什么。所以,别在这里和我清算感情债,我不欠你,更不欠他!”
“如果真要算,倒是你,还真是欠了我。”宋七月缓缓抬眸,那眸光冰冷,“如果不是你出现,怎么会有后来的一切?我又怎么会被叛入狱?”
“程青宁,我不找你问责,你反倒是要来找我,这个世界真是没有天理!”她冰冷冷的一双眼睛,看的程青宁惊心。
程青宁突然想起从前过往来,那一年因为那一起项目重回港城,再次和他重逢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几乎是情难自制,无法再克制的念想,那好似也是她的一个劫,一旦碰上就劫数难逃,纠缠不清的无法再逃脱。
一点一滴都在回忆,程青宁曾经深陷其中,不知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可是现在好似一切都冰释前嫌,那些过往究竟谁负了谁都不再重要,此刻她回想起来,自己当真是做错了太多。
程青宁凝声道,“那时候,是我一厢情愿,自己脱不了身,才会做了许多错事。这一切和他没有关系,都是因为我自己。”
“他是同情我,可怜我,或许也是因为愧对当年,所以才会对我照顾忍让,也不忍心让我一个人。那时接我去公馆里住,也只是因为我和李承逸的关系,实在是难化解。不想让我痛苦,所以才帮了我。”
“我当时虽然是为了逃开他,可是也不完全是。”此刻,程青宁已经能够坦然面对,她轻声幽幽说,“总是想着,总是希望他还能够记得我,或许他还对我有眷恋,甚至希望我会是他记忆里永远的一笔。”
“所以对你,那时候我也没有和善过。”程青宁道,“我怨莫家不同意我和他在一起,怨当年自己竟然狠得下心来,更会怕,他早就忘了我。”
“看见他结婚生子,看见他的身边已经有了你,我真是怕。”那扭曲的感情,日日夜夜午夜梦回时候的冰冷,身体里永远都能感受到那份痛苦,都像是鞭挞,让程青宁无法平静,“所以,那时候我留在公馆里,除了是因为没有去处,也是因为我自己有私心。”
“我竟然还想和你抗争,希望在他心里边是最重要的,哪怕是过去也是好的。”程青宁笑着,“现在想想,真是不知道自己当时究竟是怎么了。”
那大概是心魔,所以才会如此,程青宁幽幽道,“他是不欠我,你更是不欠我。”
“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都清楚,现在你不再装糊涂,当了明白人,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也不用来跟我说这么多。”宋七月声音依旧冷凝,“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程青宁的声音却是一颤,“可是你又知不知道,他对你,是真的用了情动了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