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微转暗,阿桂不知多少回放下手中已绣好的香囊,抬头朝外看。
院子里,还是空荡荡的,夕阳残辉镀着一层暖金色的光,却没有出现她熟悉的身影。
“姑娘,大人今日想必很忙。”芦叶探身问道,“不如您先用饭?”
阿桂摇摇头,细白指尖摩挲着香囊上的鹤纹,“既然他没传信说不回来,那便等他。”
“好。”汀州起身关上被风吹得扣扣作响的窗牖,温声道,“那姑娘想喝什么茶?我这就去泡。”
“他最喜欢喝的雪上龙井,给他先备着吧。”阿桂随口答着,指尖不自觉蜷缩起来,内心止不住担忧。
他似乎今日是去寻那些歹徒贼人的踪迹,万一要是对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阿桂不太敢再想下去。
忽然,外头传来沙全的声音,“姑娘!姑娘!好消息来了!”
阿桂连忙站起来,又听得沙全咋咋呼呼一路喊进来,“姑娘,贼首找到了!大人正带领虎翼军的精锐去捉他们呢!”
“是谁?”阿桂迫不及待地问道,“可有什么危险?”
沙全进屋大喘气,说道:“姑娘,我也不大清楚,但是大人说让小的带姑娘去元恺大将军府,他在那儿等您。”
阿桂掐着眉心,有些不解,“去那儿作甚?元恺大将军是人人敬仰的英雄,他难道还要害我不成?况且我与他素不相识,更是无仇无怨......”
沙全挠挠脑袋,无奈道:“姑娘,这我是真不知道,您知道的,大人何等聪明,那些个线索我还看得一头雾水,他就已经找到贼首的藏身之处了。”
旁边芦叶噗嗤一笑,小声说道:“总算见到这世上比我还蠢笨之人了!”
听到找到贼首,现下都轻松不少,肆意开起玩笑也不怕。
阿桂抿起唇角,摇摇头道:“你们都不是蠢笨之人,只是小同思维异于常人罢了。沙全,你出去等我吧,我换身衣裳戴上帷帽便出来。”
......
元恺大将军府,离晏府并不远。
阿桂才下马车,就看到方喻同带着一队虎翼军,立在那偌大门前。
可将军府的大门紧闭,似乎并不欢迎他们。
虎翼军的精锐一字排开,脸上煞气重重,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刀而动。
方喻同站在最前面,身姿如玉,面容清隽,被这些虎背熊腰的虎翼军相衬之下,却不显瘦削羸弱,反而有一种不容人忽视的存在感与压迫感。
他挑起下巴,微微眯眼看着那将军府的牌匾。
这是元恺大将军第一回打了胜仗,大挫北国士气时,当今圣人亲手给元恺大将军提的牌匾,亲自送来这府上。
当时元恺大将军并不在京城,可圣人却如此重视。
其恩宠可见一斑。
如今,这群虎翼军却是严阵以待,提刀相对。
虽是方喻同带着他们来的,却不得不让某些有心之人猜测忌惮起当今局势,揣测圣意。
这阵仗闹得很大,阵势汹涌,远远看热闹的百姓不少,周围府邸住着的达官显贵们听到动静,也忍不住悄悄打开自家大门,让奴仆们守在门口,观望一二
最闲不住,爱看热闹的晏芷怡混在百姓之中,一眼就认出了阿桂的马车。
所以在阿桂刚下马车的时候,晏芷怡便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阿桂姐姐,好可怕,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小同哥哥这样凶的样子!”
阿桂带着帷帽,糯软好听的声音从薄薄白纱中透出来,“如今这是什么情况?”
“可精彩了阿桂姐姐!”晏芷怡深吸一口气,眉飞色舞整理好语言,正打算说。
方喻同却已经看到阿桂,他走过来,眸色深深,沉声道:“阿姐,你来了。”
“嗯。”阿桂轻声应着,帷帽挡着那张温柔秀致的面庞,嗓音里也仍然透着说不尽的温柔,被风一吹,散了几分羞意。
晏芷怡在一旁,看看阿桂,又看看方喻同,好似察觉到有什么已经悄然改变,却说不上来。
阿桂却已经和方喻同聊了起来。
“小同,这是怎么一回事?伤我的贼首,在元恺大将军府上?”
“是。”
“可我与那元恺大将军素不相识,怎会……”
听到阿桂这样说,方喻同只是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虽然隔着帷帽,阿桂也怔忡了片刻,不大明白他方才这眼神到底是何意思。
可他没有解释,而是站回大门前,复又朗声道:“最后一遍,若他们再不开门,虎翼军便破门吧!”
虎翼军齐齐喝道:“是!谨遵大人令旨!”
“我看谁敢!”忽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一个身着读书人长袍的中年男子出现在虎翼军身后,引得所有人目光都朝他看去。
这中年男子面容儒雅,可是眼角眉梢却透出一股叫人莫名心寒的戾色。
他是真正见过血,杀过人的,而且见过很多血,杀过很多人。
虎翼军的人看到他第一眼,心底都跳出这样可怕的想法。
不知为何,都忌惮地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他。
方喻同也瞧出来,这人不同小觑。
他面上不显,轻皱起眉头看过去,“你是谁?”
帷帽之下,阿桂也轻轻蹙起眉尖。
这人,好像她的三叔。
可是,又有些不大一样。
三叔不像他这样凶,也不应该出现在此处,所以她一时愣在原地,怔怔看着这一切。
那中年男子不屑地轻哼一声,甚至都不愿意用正眼瞧方喻同。
负手而立,浑身上下,意气风发,冷声道:“如今你这样的小辈,也能指挥虎翼军,还敢在我面前叫嚣?若是这样,我看这南国,怕是要完了!”
这等大逆不道的话,竟敢说出口。
周围听见的人,皆脸色微变,虎翼军为首统领更是大喝一声“放肆!”,直接掏出刀来,朝中年男子劈去。
谁料这中年男子一身读书人的衣袍也不能限制他的行动,反而身姿如龙般躲过了虎翼军统领的长刀,甚至不知从哪掏出一截棍子,直接将虎翼军统领震退三步。
虎翼军统领满脸震撼地看着他,一脸不可思议。
剩下的虎翼军想一拥而上,却被方喻同拦住。
他眸色深幽,在中年男子身上逡巡片刻,忽而轻笑道:“元恺大将军提前回京,有失远迎。”
方喻同这话说得客套,也疏离。
他的笑容里,更是看不出半点敬意。
可他点出这中年男子的身份,却是满场喧哗。
这是......大名鼎鼎威震北国的元恺大将军?
可这身板,这打扮,看起来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而已啊。
虎翼军统领和他的下属们都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中年男子。
有些懊恼,刚刚是不是不该出手。
元恺大将军,可是他们所有将士最崇拜敬仰的大将军!
阿桂藏在帷帽之下的小脸也满是惊讶,眸子圆睁,长睫微颤。
她起初,在这中年男子说话的时候,还觉得他的神态和她三叔有几分相似。
可现在,却是彻底打消了上去询问的心思。
三叔和元恺大将军,无论如何她也无法将这两者挂起钩来。
很显然,虽然不知道方喻同是如何瞧出来的,但他并不是信口胡说。
因为那中年男子承认了他的身份,冷哼一声道:“幸好我提前赶回来,不然的话,只怕我这将军府被人掀了都不知道!”
阿桂被他这呼喝一声,吓得心尖一颤,后头汀州连忙扶着她,小声道:“姑娘莫怕。”
这动静被不远处的元恺察觉到,他的目光冷冷投过来,让阿桂觉得陌生又熟悉。
许多人都被元恺给唬住,但方喻同却不卑不亢,淡淡然笑着拱手道:“元恺大将军说笑了,我只是想要抓贼首罢了。”
“贼首?”元恺半眯起眼,冷声道,“你这话是何意思?是我窝藏贼首,还是说我这大将军府,是贼窝?”
方喻同望着元恺盛怒的侧影,淡声道:“元恺大将军常年在外征战,自然不知府中的人如何。”
“这意思是,我御下不严?”元恺冷笑几声,“你这小辈,到底是谁?竟敢对我这大将军府指手画脚?”
方喻同从容不迫地报上姓名身份,随后说道:“元恺大将军若是不信,便叫人将府门打开,我把贼首抓出来,便知真假。”
“你当我大将军府是什么?”元恺脸色不悦,沉得黑成了锅底,“就这般任你嚣张,来去自由?”
方喻同脸色同样微沉,分毫不让地说道:“圣上有令,要彻查贼人袭杀我阿姐之事,若大将军有什么要说的,自去进宫禀明圣上便是。”
元恺眸色深幽,衣袍被风吹得猎猎鼓动,负手道:“少拿圣人来压我,你以为我会害怕?”
“那这么说,大将军就是铁了心要包庇那贼首了?”方喻同轻笑一声,目光冷彻,“既是这样,那便莫要怪我”
“小同。”阿桂忽然出声,唤住方喻同。
她走过去,朝元恺盈盈一拜,淡声道:“大将军,他年纪轻,性子顽劣,年少轻狂,实在有所唐突,你莫要怪他。他也是太过着急我的事情,才会口不择言的。”
她看向方喻同,帷帽拦着,看不清她的神色。
“小同,你与大将军道歉,不许那样同他说话。他是南国的功臣,守护南国百姓这些年,我相信他不会做出包庇之事,更不会纵容将军府里的人伤害我们这些无辜的人。”
方喻同眸色微动,欲言又止。
看了元恺一眼,倔强地别开眼,不知在别扭什么。
阿桂察觉到,方喻同对这位大将军,似乎还有些旁的情绪在。
甚至,似乎在故意针对他。
元恺的目光落在阿桂身上,虽看不清她的模样,但听声音,应当还是个小姑娘。
不知为何,他一见她,就生起了一股子莫名的亲切感,让他想起了,他那命苦又早早便没了的侄女。
所以,元恺说话的声音不自觉柔和几分,问道:“你便是这小子的阿姐?”
阿桂含糊地应了一声,她现在,实在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她和他的关系。
起码,不想是阿姐和阿弟的关系。
元恺倒没在意到阿桂的这一点点小心思,他看向方喻同,忍不住问道:“既然这小姑娘都说了,我事事都为百姓着想,那便自然不可能包庇纵容我府里的人犯事。行吧,时辰也不早了,你有什么证据,要拿什么人,就尽管去提。我就在这门口等着,让大家都评评理,看看到底是我府里真有人犯浑,还是单纯就你这小子犯浑!”
元恺话音一落,这将军府的大门就开了,就像是有人等在里头,在听外面的动静似的。
方喻同黑瞳里不起波澜,微微颔首道:“那便请大将军,还有大家都稍等片刻。”
说罢,他便带着虎翼军的人一起进去,只带了几个人,而不是乌泱泱的一群人进去,也算给了元恺的面子。
元恺难看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些,却忍不住嘀咕道:“如今一个新晋状元郎,都如此嚣张跋扈了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若不是看他细胳膊细腿的,经不起老子这一巴掌,老子直接抽死他!”
元恺在军中说话习惯了,所以现在说话的嗓音也并不小。
被恰好站在他身侧不远的阿桂听到,一时不知所措,只好抬头望天,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元恺嘀嘀咕咕的声音又传过来。
“要是老子去科考,说不定也能中状元!能有这小子什么事!”
阿桂攥在小腹前的指尖忍不住缩了缩,又忍不住侧眸朝元恺看去。
好熟悉的感觉......
元恺也察觉到阿桂在看他,回望过来,“怎的?你不信?”
阿桂摇摇头,轻声回道:“不是。只是觉得大将军您”和我三叔好像。
可是话还没说完,又被门口重新出现的方喻同一行人打断。
他们出来得很快,走在最前面的两个虎翼军像拎小鸡仔似的,各自提着一人。
阿桂看清楚那两人,惊讶得失了声。
这不是......二叔二婶么?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京城?还在大将军府?
又为何要对她起那样的杀心,还雇那么多人杀她?
阿桂脑子里无休无止地转着圈,那边,已经闹开。
阿桂的二叔二婶像软脚虾一般,被虎翼军扔在地上。
二叔已经吓得尿了裤子,抖成筛子,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像只鹌鹑一般把头埋起来,好像以为这样就可以逃避一切。
二婶倒是好一些,嫌弃地推搡了二叔一把,然后朝元恺哆哆嗦嗦着说道:“误会!三弟!这都是误会啊!”
三弟?
这个称呼像一声轰鸣,在阿桂脑子里炸开。
二婶为什么,要喊元恺大将军三弟?
难道......
那个不切实际却又切实存在的猜测,再一次盘亘在阿桂的脑海里。
她不太敢相信,却又迫切地想要相信。
这时候,元恺大将军直接抽出身侧一人的长刀,立在地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地冷声道:“方状元是吧?!你可知你抓了何人?”
“这是我的二哥二嫂!”
方喻同挑挑眉梢,轻呵一声道:“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难不成元恺大将军的亲戚,就格外需要照顾,可以法外开恩?”
元恺大将军睥睨着他,到底还是有些护短,冷哼道:“证据确凿也可以是栽赃诬陷,你口口声声说他们是贼首,要杀你阿姐,可我这二哥二嫂出身乡野,来京城也不过两年,只是芸芸众生中胸无大志,糊涂度日的一对普通夫妻罢了,与你阿姐又有什么仇什么怨,非要置她于死地?”
方喻同神情阴鸷,一脚踹开跪在地上的二婶,直接走近,挑眼逼视着元恺,“我也想问问,你们到底与阿姐有什么仇,什么怨,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就是不肯让她过好日子。她是上辈子欠了你们全家的吗?”
元恺深深皱起眉,感受到了方喻同那浓重的怨气,却又觉得莫名其妙。
他气极反笑道:“你怕是疯了吧?你”
“三叔!”阿桂终于泪眼朦胧着,喊出了这声,她期盼已久,却一直卡在喉咙里,几乎快要涩哑的称呼。
她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见到三叔。
也没想到,他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她在她以前的记忆里,一直是那个笑得儒雅温和,会摸着她的脑袋说“阿桂乖”,会捧着诗书在月下朗诵的三叔。
如今,他好像完全不一样了,会耍大刀棍棒,会说粗.鄙之语,就连嗓音都粗壮了不少。
阿桂打着颤的哭腔,让元恺也是一愣。
他怔怔地望过去,只见阿桂已经撩起了帷帽一角,露出那张漂亮精致的小脸,琥珀色的眸子里像是染着一层氤氲的水汽,潺潺而动。
阿桂如今已经长开,只有眼角眉梢间还有小时候的些许棱角相似。
但她像她娘,所以元恺只消两眼,就确认了她的身份。
却依旧不可置信地唤道:“阿桂?”
“是我啊,三叔。”阿桂在笑,眼尾笑出红痕,却又带着哭腔,好似下一秒就要泪流满面。
她提起裙摆,想要朝三叔跑过去,像小时候那样扑在他怀里,委屈地哭一场。
自从失去爹娘后,也只有三叔会为她擦眼泪,把她当成心尖上的小姑娘来哄。
元恺也下意识张开手臂,想要接住她。
可两人之间,方喻同却忽然插了进来。
他长臂揽住阿桂,让她猝不及防地撞到了他胸膛上,并且抬起指尖,抹了抹她眼尾的红痕,“阿姐,莫要过去,万一他和你二叔二婶是一伙的,要杀你,该如何?”
阿桂长睫轻颤,摇头喃喃道:“不会的,我三叔不会的。”
元恺听着方喻同的话,再看着他替阿桂擦着眼角湿润的长指,恨不得直接抽刀将他的手给剁了!
这什么混蛋小子?!真是越看越浑!!
谁让他碰他家阿桂的!
“这是怎么回事?”元恺将刀背在地上震得铿锵作响,将两人这无视旁人的流泪擦泪给打断。
阿桂眼眶微红,垂眼道:“三叔,你听小同说吧,这案子是他查的。”
方喻同望着那跪在地上已经吓得面色惨白的两人,瞳仁深处,戾色重重,一言一语将阿桂受到的残酷虐待说起,再到她被迫送去冲喜,又逃亡路上救了他,两人相依为命,好几回死里逃生。
这一路走来,艰辛重重,如今提起,倒像是平淡地说着旁人的故事了。
可反倒是方喻同轻描淡写,这样三言两语,却让周遭听故事的人们都眼眶湿润,忍不住可怜他们俩那样小的年纪,就吃了这般多的苦。
真是苦尽甘来,难能可贵。
方喻同没有说阿桂是去给他冲喜的,只说他俩半路相逢,她救了他,他也救过她。
这也是他盘算中的事情,想必很快,这京城的人都会知道,他与阿桂没有半分血缘关系,如此甚好。
两人确实青梅竹马,又患难与共,同生共死,他本就能言会说,只要稍加点缀,便将这故事说得动人至极。
这样的感情感动了旁边看热闹的许多人,甚至有小姑娘忍不住擦着眼泪说道:“你俩为什么还不成亲?你俩太好了,快些成亲吧呜呜呜......”
这不合时宜的话自然被元恺一眼就瞪了回去。
成什么亲!亲什么亲!
不过这小子,看起来倒是没有那般讨厌了。
毕竟没有他,似乎阿桂也不会过得像如今这般,多亏了他。
元恺瞥了一眼方喻同和阿桂站得那么近,又紧皱起眉头。
但也只是没那么讨厌罢了!简而言之,还是很讨厌的!
至于方喻同提及的过去里,这苛待打骂阿桂的二叔二婶,自私自利的二叔二婶,不断作恶的二叔二婶,赶尽杀绝的二叔二婶......
元恺轻呵一声,转动着手中的大刀,“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二婶哭着说道:“我们知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我们实在是......实在是猪油蒙了心啊!”
元恺看着他们,笑容冰冷,“你们在我走后,虐待打骂阿桂,这是罪之一;你们将为了银子,将她送去冲喜,这是罪之二;你们欺骗于我,说阿桂已经死了,这是罪之三;你们知错不改,贪图将军府的荣耀,暗地里还对阿桂赶尽杀绝,这是罪之四。”
“种种罪行,天理不容!其罪当诛!便让我来,替道!”元恺冷喝一声,扬起手中大刀。
阿桂怔怔听着,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被方喻同揽着转过身去。
她的眼睛被他温热手掌覆住,只听到他在耳边轻声道:“阿姐,别脏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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