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喻同就好像提前知道了哪份点心是谁做的,所以晏芷怡做的千层油糕他碰都不碰。
一勺勺舀着桂花糖水里的鸡头米放到嘴里头咬着,鸡头米那弹韧的外皮被咬破,包裹着的软糯溏心流进舌腔,和馥郁的桂花甜香一起,激起越发清嫩的口感。
他轻眯了下眸子,捻起另外两样点心吃。
不知不觉,就着桂花糖水小口啜着,碟子见底。
晏芷怡郁闷地嘟起嘴,还有些不死心地说道:“小同哥哥,你就尝尝我做的这个千层油糕吧!可好吃了!小常哥哥,你说是不是?”
林常忽然被喊到,指尖凝滞,而后灰扑扑的眼神看了一眼晏芷怡,迟疑着点了下头。
晏芷怡得到他的肯定,越发对自个儿的手艺有信心,又过去缠着方喻同,“小同哥哥,你就试试吧!”
“太油,不想吃。”
“怎么会?阿桂姐姐说你最爱吃这个的!”晏芷怡瞪圆了双眸,不然她怎会学一天,做其他点心,都容易得多。
方喻同眼皮未抬,长指将几个空了的碟子放回食盒里,提起到阿桂身边,朝她笑道:“阿姐,我送你回去。”
全程,都像没听到晏芷怡的话。
阿桂站在原地,看了看他身后的晏芷怡。
还是忍不住替晏芷怡说了一句,“晏小姐做了一天的千层油糕,你好歹尝一尝。”
“阿姐,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方喻同抿起唇角,声音透着薄薄的凉意,“就算尝了,也还是不喜欢。”
他好像是在说千层油糕,又好像是意有所指。
晏芷怡到底是个姑娘家,脸皮也厚不到哪里去。
这样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最后,还是眼眶微红地转身跑走,没有再凑上来和他们一块回府。
晏芷怡走后,阿桂忧心地看了好几眼方喻同。
“晏小姐这样的你都不喜欢,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方喻同挠了挠耳朵,嫌弃道:“她叽叽喳喳话太多,吵得很,我喜欢安静一些的。”
阿桂睨他一眼,怪他不讲情面,“可晏小姐收留了我,对你也是照顾有加,你方才那样,实在太伤人。”
“伤人么?”方喻同似笑非笑勾起唇,吊儿郎当提着食盒,“那我若是吃了她的千层油糕,再和她说我不喜欢,难道就不伤人了?”
阿桂哑口无言,加快脚步轻嗔道:“你以后要考状元的,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
......
第二天,阿桂才看见晏芷怡。
她眼眶还是红红的,昨儿受了委屈,估摸着晚上还悄悄哭了一阵。
阿桂给她做了碟栗子糕送去,安慰几句,却见她眼眶反而更红。
晏芷怡捧着栗子糕,小小咬着一口,鼓着腮帮子带着哭腔瓮声道:“阿桂姐姐,你做的点心这样好吃,他不喜欢吃我做的,也是正常的......”
“你做的千层油糕也很好吃,我尝了的,你瞧林常不是全吃光了么?”阿桂温声拍拍她的后背,“只是个人口味不同,而且小同他从前喜欢吃这个,可是现在却不喜欢吃了,这是因为人的喜好总会变的。”
“可是我不会变。”晏芷怡红着眼也红着脸,“我现在喜欢小同哥哥,以后也会喜欢他!”
望着少女信誓旦旦羞红的脸,阿桂拍在她后背的手掌微微抬起,顿在空中,无法落下。
这时,外头有丫鬟敲门,说是有位姓左的小郎君传话,想要和阿桂一见。
阿桂连忙起身,朝晏芷怡说道:“晏小姐,那我便先去了。”
晏芷怡嗅到了不太一样的味道,眼眶泛红的痕迹都褪去不少,一双眸子黑碌碌地落在阿桂的背影之上。
晏府后门。
隔了一个年关,阿桂又重新见到了左晔春。
他应当是昨日到的,已洗去了风尘仆仆的疲累。
一身白衣胜雪,风度翩翩,双眸温润如玉地望着她。
阿桂站在春风里,温柔笑着,也不知该说什么,只道:“你来了。”
左晔春也笑,“让你久等。”
一阵风儿吹来,正巧吹起他翩翩衣摆,说不出的雅致。
两人站在巷子里,忽然又沉默下来。
一时气氛凝固,不知该说什么。
“你”
“你”
又是异口同声,尴尬地撞到一起。
左晔春轻笑出声,摆手道:“还是阿桂姑娘先说吧。”
阿桂抿起唇角,熟稔道:“你如今住在何处?怎知道我在这儿?”
“我昨儿上午才到京城,就投宿在你阿弟的那个客栈里,你在这儿也是他告诉我的。”
阿桂听得一怔,她昨日傍晚见过方喻同,他那时应当已经和左晔春打过照面。
可昨日见他,直到他送她回晏府,都只字未提左晔春的事儿,看来还在心中偷偷计较。
可若是他心中还在计较,又为何会告诉左晔春她的住处?
真是越发弄不懂他。
阿桂无奈地按了按眉心,见左晔春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未曾离开,心头又笼上些不自在的浮浮沉沉。
她弯起唇角,淡笑道:“会试将至,在京城找间安静雅致又便宜些的客栈也不容易。”
“是。”左晔春一双桃花眼酝酿着浅浅笑意,“我去的时候,客栈里也只剩下那一间房。”
阿桂抬腕将鬓边一缕碎发挽到耳后,附和着笑道:“那左郎君当真是走运,想必这好运绵延,也能延续到考场里。”
左晔春含笑应是,两人不紧不慢聊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
起初有些尴尬,总是不约而同的沉默,好像不知该说些什么。八壹中文網
但慢慢聊开之后,就渐渐有了温和从容的氛围。
暮色温柔。
春风吹拂在他们的身上和面庞时很温柔。
两人温声细语说话的眼角眉梢也很温柔。
阿桂温柔沉静的面庞又白又嫩,目光澄澈似水,晚霞轻柔地洒在她精致的侧脸上。
就像一副很漂亮的画,镀上了一层暖融融金灿灿的光,静谧而美好,生动而柔软。
方喻同站在巷子转角处,漆黑双瞳浮浮沉沉漫上一层看不穿的雾霭,静静看着这一切。
“小”晏芷怡就在他身后,刚弯起眸子要出声,却被他猛然回头的眼神怔住。
她印象中,从未见过他有这样的眼神。
她一直以为他对所有事都漫不经心,就连一场场关乎命运的考试出来,他也只是勾着似笑非笑的唇角,和等在考场外的其他学子们插科打诨一句,一脸成竹在胸尽在掌握的神色。
她还以为,没有什么是可以让他过分在乎的,从来没有什么能久久刻在他的眸子里,让他长久注视。
可是现在她才知道,原来他有,只是她以前不曾发现而已。
其实,很多都已经有了征兆,不是吗?
方喻同只警告似的看了晏芷怡一眼,让她莫要出声,复又重新扭过头,死死盯着不远处,正谈笑风生的阿桂和左晔春。
他们站在一起,是那样般配,春风拂动她的发梢,还有他的袖角,好像都情不自禁跟着温柔起来。
他也情不自禁,将垂在身侧的手掌,死死捏成了拳。
晏芷怡怔怔望着他泛红的眼尾,还有他额角的青筋隐约,发觉自个儿好似发觉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她不由瞪大了双眸,震惊地看着方喻同,再顺着他的视线望向阿桂与左晔春。
来回逡巡几下,晏芷怡胸口剧烈起伏着。
她终于明白,方喻同为何能轻易辨别出阿桂做的点心和她做的点心有什么不同。
也终于知道,为何无论她做什么,他总是对她不屑一顾。
可那、那可是他阿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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