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山顶。
方喻同停下,将阿桂放回石阶上,无奈道:“阿姐,晏山长住的小院,我带你去。”
阿桂淡粉的唇瓣上还有浅浅的印子未消,双瞳潋滟,楚楚动人。
“小同,你方才为何一直不理我?”
“累了。”方喻同抬手,按了按眉心处。
漆黑的眸子里,倦色难掩。
阿桂回头望了一眼陡峭的山路,暗暗咬着舌尖。
背着她提着酒坛子走了这么久,也着实辛苦难为这小孩了。
她抱歉地看向方喻同。
却被他伸手一拦,“走吧,这边。”
晏山长晏廷住的小院不在书院里,而是另辟了一处幽静的庭院。
因为他的妻女也都住在山上。
书院里包括伙夫、采樵、门斗都是男子,若不住得远些,实在不方便。
阿桂刚刚被方喻同背了好久,已经恢复了力气。
便拿走了他腰间的两个酒坛子提着,一块去拜访晏山长。
到的时候,晏廷正在草庐里练字。
见到阿桂,颇有些意外。
“小同,这是你阿姐?”
真是女大十八变,倒有些认不出了。
阿桂盈盈福身,寒暄几句,眯起眼道:“小同这几年,多亏了您对他的关照。”
“小同这孩子,聪明伶俐,一点就通……”晏廷似是很欣赏方喻同,夸起他来,滔滔不绝。
听得方喻同都有些害臊地挠了挠头,垂下脸去。
阿桂将几个酒坛子摆到他跟前,又说了一番道谢的话。
晏廷也好品酒,眼睛亮了亮,又夸道:“听小同说,这酒是你亲手酿的?我已喝过几坛,当真是好酒佳酿。这一坛多少银子?”
他作势要掏银子。
阿桂忙摆手阻拦道:“晏大人,酿酒的原料不需要几个钱,您帮了我们那么多,哪还能再要您的银子?”
晏廷淡笑了笑,正要说话,忽然传来一道欢快欣悦的少女声。
只见一个梳着凌云髻,着一袭湖碧的蝶戏水仙裙衫的小姑娘跑了出来,弯起圆圆的杏眸,笑出浅浅的梨涡,视线仿佛黏在了方喻同身上一般。
“小同哥哥,你回来了!”
方喻同皱起眉,抬手挡她,“别过来啊,谁是你哥?别乱叫。”
小姑娘正是晏廷的独女晏芷怡。
她被方喻同的冷脸子一甩,却不生气,仍笑嘻嘻地看着他,“小同哥哥,你可给我带了什么好玩儿的上来?”
“没带。”方喻同朝她翻了个白眼,不客气地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怎还这样贪玩?多读读书,绣绣花,比什么都好。”
晏芷怡吐了吐舌尖,瞄了一眼阿桂,又顽皮地躲到了晏廷的身后。
只露出半个脑袋,继续好奇地看着阿桂。
阿桂睨了睨方喻同,蹙起眉心道:“小同,你怎能这样和人家说话?阿姐平日里教你的都忘了?”
谦逊、礼貌、和睦、与人为善。
看样子他是一个字眼儿都没记住。
“哈哈哈,无妨,他们俩小孩子时常这样打闹,我都瞧习惯了。”晏廷轻笑着打了圆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他们二人也算是青梅竹马,欢喜冤家,互相斗斗嘴打打趣,我这小院里也能热闹许多。”
晏廷欣赏地看着方喻同,从他气定神闲的笑容里,阿桂好像看出了什么。
有点儿微妙。
既然他都不介意女儿被凶,那阿桂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剜了方喻同一眼,投去警告的眼神后,再温声和晏廷告辞。
方喻同似是有些闷闷不乐,又没做声。
埋头跟在阿桂后边。
只是很快,又响起了一道轻快的脚步声。
晏芷怡也跟了过来,背着手道:“小同哥哥,这是你阿姐么?我曾见过她的,只是早记不清什么样子了。”
方喻同假装没听到,加快脚步,走到了两人的前头。
他没礼貌,阿桂不能没有。
她回头抿唇笑了笑,“是啊,我叫阿桂。”
“阿桂姐姐,我能这样叫你吗?”晏芷怡忽闪着水汪汪的杏儿眼,仿佛有些忐忑和害羞。
阿桂颔首点头,“好,那你的名字呢?”
“我叫晏芷怡。”她弯了弯眸子,声音清脆而响亮,“阿桂姐姐,你长得真好看,和……和小同哥哥长得一样好看,你们爹娘也一定很好看吧?”
她说罢,脸不由自主地红起来,偷偷瞄了一眼方喻同挺拔修长的背影。
阿桂轻咳一声,微抿起嘴唇,转移开话题,“没想到晏大人居然会带着你们一块住在山上,这儿是不是比你们从前住的府邸差远了?”
晏芷怡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立刻撇起嘴,很不高兴地说道:“差的何止是一星半点,从前咱们住的府邸多大啊,现在只剩下几间茅草屋……”
“那晏大人为何要来这里呢?”阿桂有心打听。
晏芷怡垮着张小脸,郁闷地说道:“我爹爹说当官没意思。”
想了想,她忽然又精神一振,掰着细白的手指头,细细思索着,慢悠悠说道:“像如今这样东山高卧,漱流枕石,餐松饮涧,焚香扫地,方能望峰息心,求志达道。这才是我爹的追求。”
阿桂被晏芷怡这一连串的四字成语说得一愣。
晏芷怡马上又迈着小碎步凑到方喻同跟前,歪着脑袋颇有些骄傲自得,“小同哥哥,我刚刚这些说得可好?我也是认真读了书的。”
说话间,已经到了书院的门口。
方喻同压根儿没搭理她,反倒回头朝阿桂说道:“阿姐,进去瞧瞧?”
既来了一趟,阿桂也想知道方喻同在书院里到底住得如何,吃得如何。
她没有拒绝,提起裙摆往书院里走。
方喻同却一把拦住同样想跟进去的晏芷怡,“诶,你就别进去了啊。你爹说了,不许你跟进去的。”
晏芷怡被他这一拦,笑眯眯的眸子总算有了几分怒意。
却欲言又止,好像反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杏眸圆睁睁地看着他。
方喻同懒洋洋地收回手,又抬眸瞧她一眼,收回视线。
“还有,以后莫要搬弄从你爹那儿学的话了,那些四字成语……只怕你连意思都不懂吧。”
他嗤笑着转过身。
晏芷怡却是小脸一白,被他堵得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阿桂的视线从两人身上划过,轻轻蹙了蹙眉尖,没说什么。
晏芷怡呆呆站在原地。
方喻同和阿桂却已抬步走向了书院的深处。
书院里走动的学生并不多,大多都闷在房里苦读。
穿过一条条长廊,阿桂叹气道:“小同,你即便不喜欢那个小姑娘,态度也不该如此恶劣。”
方喻同皱了皱眉,颇有些不耐道:“阿姐你有所不知,她……”
“烦得很。”
显然嫌弃到提都不愿再多提。
阿桂摇头轻笑着叹道:“你如今心思都在读书科举上,倒也是好事。只是若要绝了她的念想,也该委婉含蓄些,莫让人家小姑娘伤透了心。”
“阿姐,你不懂。”方喻同声音淡淡地掐断了阿桂的劝说,抬手道,“走,带你去我住的地方瞧瞧。”
阿桂见他不愿多说,也就作罢。
小孩大了,这种儿女情长的事,她这阿姐也确实不好掺和进去。
但,只要不耽搁了读书。
她倒觉得那小姑娘也挺可爱的。
……
参观了方喻同平日里睡觉和吃饭的地方。
阿桂唇角微弯,轻声道:“看来你平日里在书院着实过得不错,以后我在家中也不必太担心什么。”
“本就不必担心。”方喻同勾勾唇,语气轻快,“至于副讲们教读书习字的地方就不带你去了,那儿只有一排排的屋子,还有一堆学生,也没什么好看的。”
“嗯,好。”阿桂也不太想去人多的地方,免得被人围观。
她替方喻同拍了拍微皱的衣襟,嘱咐道:“那你便好好读书考试。我和陈爷爷等着你过了院试的喜讯传回来。”
方喻同点头,成竹在胸的神情。
这时候,旁边忽然跑过好几个学子,急匆匆絮叨着。
“是左师兄回来了吗?”
“真是左师兄?”
“左师兄居然来了!要是得他点拨,咱们院试应当轻松许多啊!”
“赶紧赶紧,咱们消息知道得晚了,说不定左师兄都走了!”
他们从方喻同身边擦肩而过,旁若无人。
炽热的眼神直奔前方。
阿桂好奇道:“那位左师兄是何人?听起来很是厉害。”
“小同,你也快去听他指点指点吧,不必送我了。”
方喻同却冷哼一声,别开脸,眸底闪过一丝深深戾色。
硬得像块石头般拒绝道:“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左晔春,小同漫漫追妻路上的第一块绊脚石,已到位。感谢在2021011211:47:112021011221:1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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