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落血涌到了脸上。即便是幻觉,他也真真切切有种自己被侵犯了的感觉。特别是落在唇上的那股力量,又软又凉,像是被亲了一下。
但现在是拍摄时间,不容阮落多想。这种情况下,阮洛依然按剧本走着剧情,亮出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向看不见的cg恶神扑了过去。还没等他明白过来,当的一声,匕首滚落在地。
“卡。”朴建叫了停。
阮落呆滞地看着掉落在地上的塑料匕首。在旁人看来,他表演的是匕首被cg魔神挥手打落。
事实却是,他的手腕被一股力量牵扯住,然后手腕一麻,手中的匕首自然掉落在地上。就在阮落愣神间,一声轻笑在他耳边响起,短促到阮落以为自己听到的是幻觉。
朴建把监视器按了回放,镜头里的阮落依然美得让人窒息。
“这个新人不错。”周霁替朴建说出了心里话。
朴建嗯了声,“还得有人带。”
言下之意,不言不喻。再好的资质,没有人脉与资本,都很难出头。
“他还年轻。”周霁说。
朴建再次点头。
“再来一条。”朴建向阮落跑过去,“从刀子落在地上那刻开始。你一刀刺过去,恶神是握住了你的手腕,刀子才落地。你的姿态应该是这样。”
朴建身体力行,做了个样子。像是被人环抱住一样。
阮落应了声,眼睛有点飘。
朴建还以为是阮落担心单靠想像有点无法完成这个肢体动作。心里有点犹豫,应该让周霁上来配合一下,后期再p成魔神的样子。就听阮落说,“准备好了。”
朴建喊了开始。
阮落握住匕首向着面前那个无形的恶神刺了过去,这一记,仿佛面对的不是剧中的恶神,而是身边的那股无形的力量。只是他的手刚伸出去,就被一股力量牢牢地捏住,匕首再次落在地上。
阮落保持着抬起胳膊,半长着身子的体态。他的半边身体都是麻的。因为那股力量从他的宽大袖子中钻了进去,贴着胳膊往里滑。倒是没像以前那样恶意的狎,腻,更像是贴着他的身体,紧紧环住阮落纤细的腰肢。
阮落身体微微战栗。仿佛在强大的力量震慑下,身体本能屈服,但一双漆黑的眼睛却透出无语的恼怒与坚定。
一镜通过。
对着依然跪坐着愣神的阮落,朴建喊了声,“阮落,你还在那儿干什么。给江子豪腾地方。”
下一镜是潜在外面的江子豪冲了进来,与cg神魔的一段打戏。
阮落勉强站了起来,像是强行从某个恶灵狎弄的手里脱离。
经过江子豪时,本来有些失神的眼睛忽然一弯,“子豪哥,今天发挥不好,ng了一次,接下来看你的了。”
电影不像是剧集,要求严格,ng几次是常态。更何况阮落只是ng了一次,他这样说,潜台词就是:既便你昨天把我捆在外面一夜,我也发挥正常,吊打你演技。
江子豪果然眉毛立起来了。
阮落绽颜一笑。心里说,果然演技太差。演个坏人都这么肤浅。
但与此同时,阮落耳边似乎也有着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
阮落几乎是从庙里奔了出来。外面天光大亮,阳光普照,是人间世界。如果不是怕弄花了妆,他几乎想打自己两巴掌,问问自己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一晚一早,恍然若梦。
周霁跟着他出来,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谢谢霁哥。”阮落说。
现在到了外面,那只鬼?游魂?就不会缠过来了吧。
阮落喝了口水。
“一夜没休息,累了吧。”
“没事,我经常熬夜。”阮落笑笑的。他对这些充满善意的人,温和礼貌。
“刚才那个表演很好看。层次很丰富,不仅是害怕、震怒,还有些别的复杂情绪。连我都在想,你和这个恶神之间好象有什么故事。”
得到影帝的夸奖,阮落笑容更灿烂了,“谢谢霁哥。”同时心里想,什么故事?被鬼上身的故事?
“你是怎么想到这样表演的?”
阮落喝了口水,“昨晚在庙里呆了一夜想到的。”
院子门口蹲着几个吸烟的群演。阮落犹豫了会儿,走了过去。虽然不想问,阮落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们说一进这庙就要倒大霉,是什么意思?”
他要弄清这倒底是个灵异事件,还是自己精神上出了毛病。
周霁也跟着阮落,他似乎对此也十分感兴趣。
“就是人不好了嘛。”一个村民说。
另一个村民盯着阮落的脸看,脸涨得通红,说话结结巴巴,“比如说,前几年,我们村里的老王头,看起来老老实实的,有一天下雨到这庙里避了回雨,回去后,怎么就犯了邪,把留守的小花给摁在地上要耍流氓,幸亏被人看到,送到派出所了。现在都没出来。”
阮落怔了怔,“这和倒霉有什么关系?”
“老王头平时老实本份.....”
阮落默然。既然犯罪了,老实本份都是表相。
这次是在庙外,碰巧遇到了小女孩。但其实心里邪恶的种子埋下了,纵然换个地方,依然会行施自己的犯罪行为。
果然都是讲瞎话,编故事。
本来阮落还想问一问这里有没有灵异事件,但这些村民脑海中已形成了根深蒂固的念头,并不会给出相对客观的答案。
阮落站了起来,周霁:“怎么不问了?”
阮落一笑,“心里要是觉得有问题,风吹草动都是千军万马。”
周霁点头。
“进去听听朴导说戏。”周霁说。
阮落向里面看了一眼,“霁哥,你先进去吧。我在外面晒晒太阳。”
阮落在这殿里呆了一整夜,现在人困体虚,周霁表示理解。并让助理给他拿了杯热腾腾的奶茶。阮落现在着了妆,也不能吃甜点。
阮落在外面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喝了两口奶茶,身体缓过劲来。
如果真有非自然物种,那么是幽灵,恶鬼,还是其他什么?
坐了一会儿,除了耳边群演小声的说话声,深秋的太阳暖融融的,更显四下寂静。这个破庙建在半山之下,目之所及,都是遍山尽染的黄色,红色的树叶,如果不是因为异灵事件,阮落大概会好整以暇地欣赏美景。
看来那个非自然力量,只限于主殿内。在这个外院,似乎并没有影响。
阮落拿着剧本,无意识地翻动着。
他又想到另一种可能,自己是被黄皮子精所获,这些都是幻觉。
此时身边似有一阵风过。不像是鬼故事中,恶灵刻意制造的阴风,就如同衣袖轻扫,带起的微风。
阮落的心跳顿住,然后狂跳。他身边有人。
或者只是一团气,一个虚影,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拢着衣袖站在他面前,注视着他。
疯了吧,这是。
幻觉,幻觉。阮落握住自己的手指,捏了捏。凉凉的。
他眼尾的余光看到四下安静异常,桌上摆设的剧本,道具纹丝不动,并没有风动的迹像。下一刻,嘴唇就被顶开。
阮落的眼睛张大,表情骇然。半启的唇里,似乎还有着搅动的水声。那股力量,卷着他口齿,有时深处到咽喉处,就在他快要滞息时,又退到口腔。不知不觉,阮落呼息重了起来,脚拇趾弯起,紧抠住鞋底。
“发什么呆?”周霁向这边走了过来。
阮落听到自己大口咽口水的声音,“在背台词。”
阮落声音哑哑的,像是还半含着什么东西。
“朴导在叫我们。”周霁说。
“嗯。”阮落站了起来,双腿微微颤抖。一阵风又从他身边轻掠过。
庙里,朴建已给江子豪讲完了戏。武指正在给江子豪指导动作。
他身材高大,但体型动作不太好看,弓步、马步缺少刚劲之美。朴建沉着的脸,像要滴出水来。
江子豪也心里长草,正十分烦燥,看到并肩而入的周霁与阮落,心里更是火上浇油。他深吸一口气,也没能克制自己的脾气与冲动。
江子豪提剑斜斜指出,对着阮落,“你这个y妇,腆着一张如此干净的脸,你当本王不知,你就是故意来诱惑我,看本王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江子豪的助理也在一旁,翻着剧本,“豪哥,这是哪段的台词,我怎么没听过。”
江子豪心中的恶意如同海浪一茬接着一茬,连伪装的心思都没有,“这是恶神的台词,我说的怎么样?是不是气势十足。”
阮落知道江子豪故意作贱自己,脸上堆起一个温和的微笑:“子豪哥,这段台词很棒。如果今天你的角色今天ng次数太多,干脆求朴导把你换成恶神。”
《恶神》中,堕落之神与男主的天师,其实两位一体,由男主的阴暗面分裂而成,都是由影帝周霁一人分饰两角。
江子豪叫周霁的台词,这个意思是还要抢周霁的角色?
周霁也似笑非笑看着江子豪。
“周哥,我就开玩笑。”江子豪在周霁面前,一向傲气自负都收敛得干干净净。甚至还有些畏惧。
“先把自己的台词弄熟了。”周霁淡淡的。
江子豪点头,还要说什么,但他的注意力被另一样所吸引。
他一身黑色夜行衣,上面落了些有些灰蒙蒙的东西。
“这哪儿来的灰啊。”助理眼尖,忙抬手给他掸了掸。
但紧接着,江子豪脸上也有些痒。抬手抹脸,脸上也落了灰。
“这破地儿,多少年了,该不会是年久失修了吧......”江子豪一脸厌烦。
“看外面的碑文,有一千多年了呢。别动,妆花了。”
助理说着,拿着粉刷给江子豪擦脸。眼皮无意往上一台,下一刻大叫一声,“快躲开。”
助理说着就推了江子豪一把,江子豪硬生生退出几出,一个屁股蹲坐在了地下,他怒火中烧,指着助理,就要骂人,与此同时,一个东西轰然落地,溅起了一片灰尘。
灰尘里,江子豪面如死灰。他的手指头有些木,挪眼看去,手指尖触着一截凉凉的扎手东西。
下一刻,他嚎叫了一声,“这特么.......”
声音之大,连外面的群演都听到了,奔涌到门前,却又不进去,在门口驻足而看。
头顶上一截房梁掉了下来,正砸在江子豪的手边。如果不是助理推了一把,这一下去,砸在江子豪头上,非死即残。
“场务,场务呢。”朴建又急又火,奔了过去。
地上的江子豪脸色惨白,还没从刚才的死里逃生缓过劲来。半晌,在助理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双腿依然发软。
“没伤到?”朴建绷着脸问。
“命大。”江子豪心有余悸,想冲谁发个火,但对着朴建又不敢,把头别向一旁。
“我就说了,一进这庙就要倒大霉。”群演小声说。
“瞎说什么?”赶过来的制片喝了一声。
朴建的眉头皱得挤死蚊子。刚才如果不是助理机灵,江子豪如果出事,那就属于安全事故了。
朴建一脸阴沉地叫来了道具组。
道具组脸都白了,“这里我们里里外外都检查了。这些柱子房梁都是硬木,梁柱是金丝楠木,看着败旧,但结实得很,还没有被虫蛀的现象。”
“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朴建指着掉下来的那截横木。
道具组嘴唇嗫嚅着答不上话。
制片与朴建,副导演商量了一会儿,决定停工半天。让人从里到外把这个庙给检查检查,该加固的加固,该维修的维修,决不允许再次出现这种状况。
另一边,助理扶着江子豪:“哥,要不我扶你回去休息休息。”
“说了没事。”江子豪的嗓门猛地提高,一脸凶狠。
朴建皱了皱眉。
助理刚还救了江子豪一命,现在被他这样吼,太不知好歹。
江了豪出身豪门,背靠资本,所以才能有一个流量的身份,有机会和影帝周霁合作。平时他有点吊而郎当,但当着众人,还算克制。看来这次是吓得不轻,让他情绪坏到极点。如同个行走的□□包。
他的几个助理也都提心吊胆过来安慰他,江子豪的目光落在阮落身上。
阮落知道他要拿自己当出气筒,乌溜溜的眼睛一弯,先发制人,“子豪哥别生气,你往好处想,今天停工半天,至少你不用再ng了。”
江子豪手指发抖。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头。那一刹那,如果他手里有武器,可能他会毫不犹豫地投掷过去。
江子豪的眼神这一刻如犯罪者般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