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归殿此刻已经乱成了一团,苏曼刚一踏进去,正好跟个宫人撞了个正着。
舞夏眼疾手快把那人推了个踉跄,“干什么冒冒失失的,冲撞了陛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被骂的宫人年岁尚小,白了脸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苏曼见他吓得够呛也没过多苛责,“无妨,你家主子怎么了?”
“回陛下的话,狄贵君他一炷香以前就昏迷不醒了。”
苏曼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再开口语调变得无比焦急,“怎么回事,御医何在!”
“刚刚已经派人去请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过来,奴才正要去催。”
“赶快去!”
“哎,奴才遵旨。”
说完他便急匆匆地朝外面跑。
内殿,狄子啸仰卧在床上,脸色灰败,有进气儿没出气儿。
苏曼疾步到床前握住了他的手,“子啸,你醒醒。”
狄子啸双眼紧闭,已然是人事不醒。
苏曼见状,冲着宫人大发雷霆,“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狄贵君到底怎么了!”
屋里的人跪了一地,“陛下息怒,奴才不知,奴才不知啊。”
“废物!总管何在!”
跪着的宫使里,一个衣着不同的宫人上前一步,“回陛下的话,奴才小路,是这宫里的总管。”
“你说,狄贵君到底是怎么了!”
小路被苏曼吼了个哆嗦,他硬着头皮道,“狄贵君昏迷之前,是在用早膳,不知是不是吃了什么不相应的东西,这才...”
苏曼沉下了脸,“你是说,有人下毒谋害狄贵君。”
“奴才不知,奴才不知...”
“不知?贵君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说不知?若是狄贵君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都要陪葬!”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宫人们一声接一声,宛如复读机。
...
在苏曼大发雷霆时,没人发现,本该昏迷不醒的狄子啸,指尖抽动了一下。
但他能活动的,也仅限于此了。
虽然他的身体不能动,但他并没有失去感官,虽然看不见动不了,但他却能听得到。
他听得到苏曼是如何震怒的,也听得到御医是如何为他医治的。
经过御医的一番望闻问切后,御医给出了一个另他头皮发麻的结论。
“陛下,狄贵君身中奇毒,怕是,不好了。”
“......”
可想而知,当一个人还活着的时候,听到别人说自己没救了时,该是怎样的恐惧。
狄子啸想说话,但不管他如何努力都无法发出声音,只能听着那“庸医”劝苏曼为他准备后事。
“陛下,狄贵君前段时间的亏空还没有缓过来,眼下又中了毒,已经失去意识跟活死人无异,该预备的也该预备了。”
苏曼倒退两步,跌坐在椅子上,她的嗓音发颤,“你说什么?”
舞夏赶紧用扇子给苏曼扇风,“陛下您不可太过伤心,要保重身体啊。”
苏曼拂开了扇子,“滚,都滚出去。”
“......”
狄子啸听着周围变得安静,心中难免恐慌。
发生了什么,难道苏曼要放弃他了吗?
无法掌握自己生命的恐惧,让他整个人都充斥着不安的情绪。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了无声息的从这个世上消失时,一只微凉的手拂上了他的脸。
有人喃喃道,“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会这样。”
虽然看不到苏曼的面容,但想象力让狄子啸仿佛看到了苏曼的悲伤心碎。
“求求你,醒过来好不好。”
那带着哽咽的声音,让狄子啸的一颗心像是被狠狠揉了一把,又酸又涨。
忽然,他有了一种错觉,他似乎被关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之上,能救他的,只有苏曼。
...
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苏曼正翘着二郎腿,面无表情。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一句又一句的诉说着对狄子啸的“爱意”。
这是她特意为狄子啸设计的圈套,目的么,自然就是离间他跟那个内奸的关系。
之前那一出雪中送炭,虽然有效果,但是收效甚微。
狄子啸对她的态度是有些改变,可他对权利的渴望让他即便是有些许的动心,也不会真的站在她这边。
所以苏曼便想出了新的招式,患难见真情。
其实狄子啸根本没有中毒,苏曼只是在他的食物中下了能够麻痹他身体的药物,让他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至于御医说的那些,都是她提前授意的。目的就是把狄子啸推入深渊,再由她亲手拯救他。
看着狄子啸颤动的眼睑,苏曼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情话一句又一句,不要钱似的往外冒,一直到外面舞夏来报,说是有大臣觐见她才勉强离开。
...
一出雁归殿,苏曼脸上的悲痛尽数消失,只剩下满满的志在必得。
来的是礼部的大人,跟苏曼商讨先皇祭祀一事。
“陛下膝下没有子嗣,您要亲自前往崇圣寺为先皇祭祀吗?”
崇圣寺是皇家寺庙,距离皇宫不算远。宫内的法事,或是年年的祈福都是要去那里祝祷,祭拜先皇自然不能少了这一环。
苏曼点头,“嗯,我会亲自前往。”
等敲定了具体的规模细节,礼部侍郎便告退了。
苏曼揉了揉眉心,撸了一把怀里窝着的咪咪,感慨道,“怪不得古人寿命短,就这么劳心劳力,哪有几个受得了的。”
正说着,外面弄霜进来传话,说是季侧君求见。
“让他进来吧。”
季向英今日穿了一身湛蓝的衣衫,单看上面纹路就知价格不菲。
草草行礼后,季向英便直入主题,“陛下,听说您罚了我祖母,祖母为朝廷立下了赫赫战功,您怎么能为了一点点小事就责罚她,难道不怕武将伤心吗?”
苏曼眸色微沉,且不说后宫不得干政,就单说季向英这番话,便不像是出自他口,更像是有人教给他的。
她没有戳破,淡淡道,“所以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季向英没有察觉出危机,还在那使小性子,“我哪里敢兴师问罪,要是惹了陛下不高兴,也把我打入冷宫了,我可要找谁哭去。”
看他有恃无恐的样子,苏曼心生厌恶,没有答话。
季向英非但没有收敛,反而不满道,“陛下果然是要跟祖母,要跟我生分了。”
说完,他便背过身去,只留给苏曼个气鼓鼓的背影。
苏曼缓缓从龙椅上起身,站在季向英身后手搭在他的肩头上,“好了,我怎么能跟你生分,我疼你还来不及呢。”
“哼,陛下就会哄我。”
“元帅是大永的栋梁,这样的小事我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只是我虽这样想,但那些文官不会这样想,若是我不罚元帅,她们会认为我是偏袒元帅,这样的流言一传出去,也对元帅不利啊。”
季向英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所以陛下是为了堵住那悠悠众口,才罚祖母的,是吗?”
“那是自然,且不说元帅曾为我大永立下汗马功劳。就单看你的好处,我怎么忍心罚你的家人呢。”
苏曼亲昵地捏了下季向英的脸,他十分受用,笑着去抱苏曼,“我就知道陛下不会听信那些小人的谗言。”
苏曼拍了拍他的背,“好了,这么多下人看着呢,别在勤政殿胡闹。”
季向英恋恋不舍地松了手,“那陛下晚上要来我宫里吃晚膳啊。”
“知道了,去吧。”
哄好了季向英,苏曼便回到案桌前,写了一封书信交给舞夏,“把这封信给胡校尉送过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