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
苏曼面色沉静,“你父亲不是班图可汗么,那他也是班图的王子?”
开了个头,狄子啸便没有那么纠结了,他顺着苏曼的话道,“不是,他的母亲是圣女,也是...暗娼。”
原来在班图素来有祭祀的传统,而圣女则是作为祭物献给天地。圣女本该是受人尊敬的,但事实上,她们却沦为了那些长老跟权贵的玩物。
甚至还有一种很荒谬的说法,只要跟圣女交合,便能得到祝福。
慢慢地,在班图圣女便成了娼妓的代名词,子异就是在圣女“祝福”可汗时怀上的。
苏曼听得直皱眉,“那可汗知道之后也该把他带回去赐以名分吧。”
“那次的,不光有父汗,还有旁人,而且后来她也接待了其他人。”
“......”
这信息量太大,苏曼缓了好半天。
意思就是,子异是可汗的,但不完全是。
“圣女无法抚养他,便把他送给了过往的商人,带到了大永。一直到成年之后,他才回到班图,父汗见到他的容貌,也知道他是自己的血脉,便留下了他。”
苏曼了然。
子异这样的出身,在宫里肯定会受到不少嘲笑排挤。而狄子啸一向自视甚高,再加上两人相貌太过相似,自然不会给这个弟弟好脸色。
听到这,苏曼心里有底,她冷淡道,“难道就因为这样,他就想杀你?”
“是。”
狄子啸眼神闪烁,想糊弄过去。
苏曼自然不能让他得逞,她冷笑一声,“你明知道他的身份却知而不报,到底是何居心!”
狄子啸知道自己圆不过去了,不透露个一星半点,苏曼是不会相信他的。
他想了想,编出了一套自认天衣无缝的说辞,“班图曾经多次跟我联系,想让我传递大永的消息过去。只是我既然已经跟你结为夫妻,自然不能背叛大永,背叛你。所以我便拒绝了,他们这才另派了子异过来。”
听到这,苏曼玩味一笑,这狄子啸也算是反应快的,这么快就把锅甩到了子异身上。
心里这样想,但面上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做出了一副深受感动的样子,她俯下身子把狄子啸扶了起来,“爱君,你受苦了。”
狄子啸一看复宠有望,也顾不得旁的,他反手抓住了苏曼的手臂,“陛下,子啸知道自己以前太过孤傲,惹怒了陛下,是子啸不对。”
“不,是我轻易便听信了旁人,才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放心,以后我不会让你再受苦了。”
苏曼说这话时,语调中蕴含无限的柔情。
狄子啸看她这样轻易地就相信了自己,心中居然多了几分诡异的愧疚。
若是在以前,他是绝对不会有这种情绪的。但是眼下,他被自己一直信赖的人当成弃子随手抛弃。
对他不离不弃的,居然是拿他最不当回事儿的苏曼。
这让他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情绪,也信了苏曼是在子异的花言巧语之下才任由他自生自灭的。
就在这时,外面舞夏带着御医进来了。
经过御医的一番诊断,狄子啸是因为伤口化脓导致的炎症,才让他高烧不退。再加上他每日吃的不是馊了就是坏了,导致他的肠胃受损,若是长此以往,定是性命不保。
苏曼听到这,立刻来了一出天子震怒,“放肆!狄侍君尚有位份,谁敢这样怠慢!”
宫人跪了一地,谁也不敢说话。
“雁归殿所有宫人,一律杖责。御膳房总管,即刻罢免。”
苏曼冲冠一怒为红颜,一时间所有人都觉得,狄子啸是真的复宠了。
不单单这样,接下来的苏曼一整天都耗在雁归殿,把这些日子狄子啸缺的少的都置办了回来,还亲手给狄子啸喂药。
“来,不烫了,你喝一口。”
苏曼举着汤匙,送到了狄子啸的唇边。
狄子啸靠在床头,眼眸中蕴含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半晌,他张开了嘴唇,喝下了汤匙里的药。
苏曼一边喂他,还一边碎碎念,“这个药苦,但是御医说这是最有效的,你且喝着,等你好些了,我再让他换好入口的药。”
许是发烧的缘故,狄子啸的眼睛酸酸涨涨的。
很多从前他不曾在意的细节,一桩桩一件件地浮现在他眼前。
帝曼虽然是大永的女皇,但是对他,却是百般的体贴。就算他惹怒了她,她也不舍得真的生他的气。就算是生气,没一会儿便放下身段央着他看自己一眼。
狄子啸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他问了一个从前的他绝对不会问的问题,“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
他说这句话时,苏曼刚好喂完了最后一口,她把药碗交给舞夏,替他把被子往上盖了盖。
“因为,你是狄子啸。”
“......”
狄子啸的喉结动了下,再说不出其他。
见他这般,苏曼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锦上添花无人理,雪中送炭情谊深。
从前的狄子啸把帝曼对他的一切都当做是应该的,所以不管她如何拉拢,狄子啸都不会有所动。
但是眼下,他被班图抛弃,又在这雁归殿里受了这么多苦,这会儿的他,是最脆弱的。
果然,接下来的相处之中,狄子啸对苏曼的态度也不似从前那般冷傲。
苏曼临走前,还恢复了狄子啸的位份。狄子啸不顾自己的身子,下地行礼谢恩。
苏曼又折回去把他扶上了床,“好了,你我之间不必这样客气,你这宫里冷冷清清的,等下叫舞夏送几个得力的过来,免得你连个倒水的人都没有。”
“谢陛下。”
“嗯,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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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子啸复宠的消息一传出去,不少宫里的主子都坐不住了。
有摔杯摔碗拿宫人撒气的,比如季向英。也有求神拜佛,让狄子啸的病好不起来的,比如白侧君。还有苦读宝典,生怕失宠的,比如凤君。
然而这里面最害怕的,要数子异了。
因为苏曼不单单是恢复了狄子啸贵君的位份,还把子异的侧君之位降了一级,为侍君。
不仅如此,他的宫门外还多了一队侍卫,在附近巡逻。
种种迹象皆表明了,苏曼对他已经有了戒心。
他不知道狄子啸是不是跟苏曼说了什么,亦或是狄子啸已经倒戈相向了。
对未知的恐惧让他无比的惶恐,生怕他马上就会被赐死。
而苏曼的这些个举动自然也被弄霜看到了眼里,同样坐立不安的她只能找舞夏打听消息,“舞夏,今天是你跟陛下去雁归殿的吗?”
舞夏正在洗脸,她一边用手巾擦脸一边道,“是啊,怎么了?”
弄霜勉强一笑,“没什么,只是好奇狄贵君是如何复位的。”
“哦,我也不知道,那会儿狄贵君说自己有话要跟陛下说,我就退出去了。”
“有话要说...”
弄霜的表情愈发凝重。
当晚,弄霜又起夜了,这次她出去的时间比以往都久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