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苏曼起来先去厨房给自己熬了一锅鸡汤粥,吃完,她坐在门口的木凳上等刘萍过来。
不大一会儿马红霞起来,在院里吱哇乱叫一通。
“高曼!是不是你吃了我大米,天杀的!”
...
他们平日吃的都是玉米面大碴粥一类,白米都是掺着吃,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像模像样地吃顿白米饭。
不过那些白米大多数都进了高胜利的肚子,高曼只能吃些窝窝头。
在高家这些年她已经不记得大米的滋味了。
苏曼坐在大门口的长凳上,根本不管马红霞如何跳脚。
抛开讨厌的人不说,大明村的景色还是很怡人的。
没有高楼大厦的遮挡,就连天都格外蓝,那一朵朵松软的白云,怎么看怎么像棉花糖。
不一会儿,刘萍挎着小布包来了,脖子上还系了一条方巾。
村里人都喜欢系,冷了可以保暖太阳大了可以遮阳。
苏曼从木凳上起身,“婶子。”
“哎哎哎。”
刘萍打量了苏曼一圈,笑意更浓,“今天看着有精神多了,我进去跟你妈打个招呼我们就走。”
“不用了婶子,我妈在里面给我弟做饭呢,我们直接走就是了。”
刘萍点头。
其实她也不愿意跟马红霞打交道,别的也就罢了,就她家那个高胜利,天天不是偷鸡就是摸狗。被人家找上门来,马红霞非但不好好教教孩子,反而跟人家对骂。
久而久之,大家都不愿意跟他们家打交道。
原本她也没想跟高家结亲,只是为了王枫叶,她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过来。
从村里到镇上要去村口赶大巴车,这车是从山沟沟里开出来的,苏曼跟刘萍上车的时候,车上已经快坐满了。
两人坐在倒数第二排,路上颠簸,柴油的味道时不时从外面飘进来,晃悠了两个多小时才到镇上。
下车后,刘萍带苏曼去了镇上的医院,经过检查后,诊断结果是营养不良。
刘萍有些诧异,马红霞的男人有木工手艺,在城里打工,说起来比他们这些务农的可强多了,再不济也不会没有高曼饭吃啊。
...
打医院出来,外面已经是晌午了,大大的日头晒得人脑壳发昏。
正巧碰见个卖冰棍的,四方的泡沫箱子,上面手写了「冰棍」两个字。
苏曼平时见到的都是放在冰箱里的冰棍,偶然见到这种推车卖的,觉得新鲜,就多看了几眼。
刘萍误以为是她想吃,叫住了卖冰棍的问,“多少钱一根?”
“棒冰四分,雪糕八分。”
刘萍舔了下嘴唇,“丫头,你想吃哪个?”
“啊?”
苏曼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刘萍是把她当成嘴馋的孩子了。
怕是她现在说不想吃,刘萍也不会信,于是她乖巧道,“我想吃棒冰,凉快。”
泡沫盖子被打开,冰棒整齐地码在里面,卖冰棍的老伯拿出了两根递给她们,又推车往前面叫卖了。
也没什么坐的地方,两人就蹲在树荫下吃。
赤豆棒冰一咬下去,甜滋滋的味道遍布口腔。虽说苏曼不爱吃甜的,但是胜在清凉解暑。
苏曼边吃边琢磨,眼下刘萍知道她没病,回去肯定是要提亲的。
一想到那六百块要进到马红霞兜里,苏曼就觉得膈应,得想个什么法子才是。
正当她琢磨时,一旁的刘萍犹豫着开口,“丫头,你怎么会营养不良呢?平时在家吃不饱吗?”
苏曼灵光乍现,眼泪汪汪道,“婶子,平时家里的吃的喝的,都紧着我弟弟,我,我吃不饱。”
刘萍不疑有他,叹了口气道,“可怜见的,你妈也着实太偏心了。”
不说别的,单说苏曼脚上那双胶皮鞋,明显就是男鞋的款式,想必是高胜利不要才给了她。鞋面已经磨得不成样子,缝隙也开了胶。
不光如此,就连苏曼身上穿的也都是剩的。
肥大的衣服快要拖地的裤子,若没有腰间的麻绳勒着,恐怕就要掉下来了。
“好孩子,别哭了,等你到婶子家,婶子肯定让你吃饱饭啊。”
苏曼眼泪汪汪,“怕是我没有这个福气。”
刘萍一头雾水,“这是怎么话说的,等我把彩礼送过去,你就能到我家了啊。”
苏曼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婶子你对我这么好,我也不想瞒你。其实我妈说了,只要拿到了彩礼,就让我偷跑出去,她要把我送到洗头房去。”
“什么!”
刘萍不敢置信。
骗婚也就不说了,把自己女儿送到洗头房,也亏得马红霞想的出来。
她越想越气,风风火火的就要替她出头,“丫头不怕,婶子给你做主,我们这就回去找她!”
一看这是个急性子,苏曼赶忙拉住了她,“婶子你别急,若是我们这样过去,我妈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刘萍顿住,她想了想也是这么个理。
以往左邻右舍被高胜利偷了东西,到她家告状。
她总是以高胜利一直在她旁边根本没出去为由,胡搅蛮缠不承认。
那些有影儿的事儿尚且如此,更何况现在逃婚的事儿还没发生,马红霞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的。
刘萍是庄户人家,心里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法子。
正待她烦躁之际,苏曼暗戳戳道,“婶子消消气,我倒是有个办法...”
两人耳语了一番。
刘萍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丫头你真是机灵,我们就这样办。”
-
日头西沉
马红霞站在门口朝着村口的方向看了又看,就是没有看到苏曼跟刘萍的身影。
按理说这个时间也该回来了啊。
她张头张脑,只盼着她们回来,六百块到手,她家宝贝儿子的媳妇也就有着落了。
终于,在天完全黑透之前,苏曼跟刘萍回来了。
马红霞笑着迎了上去,“哎呦,亲家你可回来了。怎么样?没什么事儿吧?”
她心里知道苏曼是因为绝食才导致的身体虚弱,这会儿也是顺口一问。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刘萍一听到这,瞬间撂脸,“嫂子,你女儿有病你也该提前告诉我,我们家老头子已经是个药罐子了,再娶回家一个,我们一家人还活不活了。”
马红霞热脸贴了冷屁股,呆愣愣的,根本不知道刘萍在说什么。
“亲家,你在说什么啊,我们家高曼没什么病啊,每天洗衣服做饭,挑水擦地,身体好着呢。”
“身体好?医生都说了,她大病小病一堆,这也就罢了,最主要的是医生说她先天不足,再加上后天营养不良,根本没法生育!这样的媳妇,我们王家要不起,这婚事还是作废吧。”
“哎哎哎,亲家你别走啊,有话我们好商量。”
马红霞生拉硬拽,拉住王萍不让走,嘴里还数落苏曼,“你赶紧的,把你婆婆拉回来啊!”
苏曼委屈,“妈,我都病成这个样子了,你还想把我嫁出去吗?”
“你给我住嘴!”马红霞怒吼。
她转头对着刘萍陪笑道,“亲家,咱这亲事都说好了,你给我拿六百块彩礼。我把我养了二十年的女儿给你,至于你们办不办酒席,以后高曼在你家过什么样的日子,我一概不管。即便不能生育,就当买个劳力回去也好啊。”
刘萍越听就越生气,发起火来也是真情实感。
“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换了你给你家高胜利娶媳妇,会找个不能生育的吗?”
马红霞见刘萍生气也不敢再说,直往屋里拉她,“亲家你先进来,我们有话好商量。”
刘萍半推半就的跟马红霞进去,可她一直绷着脸,一副气恼的模样。
马红霞一边倒水一边打量着刘萍,见她气得鼻孔都放大了,马红霞的心凉了半截。
她知道刘萍为了给他家三小子说个媳妇,给了媒婆多少好处。
这会儿突然翻脸,十有八九是高曼真有什么毛病。
谁家也不会要一只不会下单的鸡。
一想到自己养了近二十年,居然养出了这么个赔钱货,马红霞就气不打一出来,看苏曼的眼神愈发刁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