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老爷年过五旬,两鬓花白,看着水里的云雪兰跟丫鬟皱起了眉,“不是说大姑娘推兰儿入水吗?大姑娘哪去了?”
丫鬟刚刚耳朵进了水,脑袋发蒙,抹了把脸道,“应该在水底。”
“水底?”
云老爷一惊,“快下去救人。”
好在莲池并不大,没一会儿,云曼就被捞上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呛水过多,她一张脸惨白,双目紧闭,昏睡不醒。
云老爷恼火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云雪兰身边的丫鬟绿枝扑腾一声跪下,“回老爷的话,是大姑娘她,她跟我们姑娘起了争执,推我们姑娘下水。”
大娘子马上配合道,“荒谬!嫡庶尊卑有别,她居然如此以下犯上。”
可云老爷却有些疑虑,“那云曼又是怎么回事儿?”
裹着披风的云雪兰假意自责,“爹爹,是雪兰不好,雪兰不该让绿枝求救,大姐姐看来人就恼羞成怒,跳了湖。”
“大姑娘一定是为了躲避责罚,这才故意使苦肉计。”大娘子转向云老爷,“官人,大姑娘小小年纪就这样心机,实在是不得不罚。”
“咳咳咳...”
云曼悠悠转醒,此刻她的发髻松了大半,湿哒哒的披在身上,她的眼睛红彤彤的,挣扎着要给云老爷请安。
云老爷看她这般凄惨,抬手制止,但嘴里却忍不住呵斥,“云曼你真是太不像话了,欺负妹妹,居然还要投湖躲避处罚。”
云曼愣住了,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爹爹,您说什么?明明是二妹妹跟绿枝按我入水,怎么变成我投湖了?”
云老爷看她神情不像是撒谎,心中生疑。但大娘子却不容她申辩,疾言厉色道,“好你个大姑娘,居然颠倒是非黑白,难道我们这么多人都冤枉了你不成。”
“是啊,大姐姐你就算是怕爹爹责罚,也不能胡说八道啊。”云雪兰添油加醋道。
云曼挣扎着跪下,“请爹爹明鉴,女儿一人怎么能把两人推入水中,况且,绿枝既在水里,为什么不把妹妹救上来?偏要一起泡在水里,等着爹爹跟大娘子前来?”
“......”
面对云曼的质问,绿枝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求助般的看向云雪兰。
云老爷看出端倪,他又问了一遍,“兰儿,是你大姐姐推你入水吗?”
事已至此,云雪兰也只能一口咬定,“是,是姐姐趁我不备推我入水,至于绿枝,绿枝她是要救我的,可是被姐姐吓到,一时间楞在了那里。”
绿枝连连点头,“是,就是这样的。”
苏曼冷不防道,“那绿枝又是怎么入水的呢?”
绿枝脱口而出,“还不是你踹的。”说完她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闭上了嘴巴。
苏曼眼中滑过笑意,“你们要不要再好好想一想,怎么一个说是被我推下水,另一个却说是为了救人下水的,如此驴唇不对马嘴。”
随后她转向云老爷,“爹,今天女儿本跟丫鬟小春在莲池旁赏莲,可二妹妹突然过来,支走了小春。之后二妹妹跟绿枝两人就合力推女儿入水,女儿挣扎时不小心拉下了她们,她们便把女儿的头按在水下。”
“你胡说!”云雪兰气急败坏。
苏曼还在持续输出,“若是爹不信,可以叫来小春,看她是不是被妹妹使唤去送东西。”
云老爷看云曼乱糟糟的头发心里就信了几分,见云雪兰还想狡辩,怒斥道,“够了,你欺负姐姐,还好意思辩白。”
大娘子见事情发展越来越不受控制,就知道今天这事儿没法再辩下去了,装和事老劝道,“官人,不过是两个女儿拌嘴,你说我不是我说她不是,何苦问的那么明白,不如算了。”
云老爷虽然心里认定是云雪兰欺负云曼,但云曼毕竟一直养在外面,比不得云雪兰一直承欢膝下,心里自然也是偏袒云雪兰的,松口道,“家族和睦最重要,你们两个小姐,居然学的那市井泼妇在这争辩,成何体统,各自回房闭门思过,要是再生事我绝不轻饶!”
云雪兰还想再辩,可是见大娘子都给她使眼色,不得不低下头,“是。”
待大娘子跟云老爷走后,云雪兰指着云曼就开骂,“你个贱蹄子,居然颠倒黑白污蔑我!”
苏曼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土,“到底是谁颠倒黑白,二妹妹心里有数,你故意支走我的丫鬟,不就是想陷害我吗?怎么,陷害不得,恼羞成怒了?”
云雪兰见一向唯唯诺诺的云曼居然敢跟她顶嘴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便要打。
那带着掌风的巴掌朝着苏曼面上而来,被她截住,她握着云雪兰的手臂冷笑一声,“上天厚德载物,竟能让你覆载其中,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云雪兰挣脱不开,张嘴便骂,“你个穷乡僻壤养出来的乡巴佬,我可是府上嫡出的小姐,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一定叫你好看!”
苏曼瞄了眼她身后的莲池,笑的一脸灿烂,“二妹妹的火气太大了,还是冷静冷静吧。”
“你什么意...啊!”
云雪兰再次跌进池里,苏曼拍了拍手,“这才叫推你入水呢。”
说罢她轻飘飘的走了。
“云曼!”
听着身后的嘶吼,苏曼一点都没有负担。
刚刚她们才遭了训斥,现在云雪兰就算是吃亏也一定不敢再去告状,就让她好好消消火吧。
又是帮助姐妹的一天,真好~
...
微风吹过,苏曼有些冷,她依照记忆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明月堂。
明月堂原是云曼母亲宋小娘的院子,宋小娘颇有姿色,在世时也是很受宠的,就连院名都是云老爷亲自取的,只因宋小娘闺名宋月娘。
只可惜,这样的得宠落在后院善妒妇人的眼中,便是另外一种光景了。
当年宋小娘本不会难产,但是大娘子买通了稳婆,硬是把她身子拖垮才叫她生出来。
也算是那婆子良心未泯,留了云曼一条命,只是迫于金钱利诱权势威逼,她不得不撒谎,说云曼出生时怪相丛生,引得云老爷把她寄养在外面。
苏曼刚一迈进院子,一个浓眉大眼的丫头就迎了上来,看到她的惨状,惊讶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这就是一直伺候云曼的丫鬟,小春。虽然一直长在乡下有些粗枝大叶,但对云曼倒是十足十的真心。
苏曼道,“无事,你帮我烧点热水,我要沐浴。”
“哎。”小春颠颠的去了。
这时,从屋里走出个鹅蛋脸的丫头,她看见苏曼时脱口而出,“你怎么就这么回来了?”
苏曼似笑非笑,“你是想问我怎么就这样回来了,还是想问我为什么没受罚就回来了?”
听到如此暗示,她并没有解释,皮笑肉不笑道,“桃苑不敢,桃苑是大娘子身边拨过来伺候姑娘的,自然是尽心尽力,岂敢怠慢呢。”
是了,虽说云曼是这个明月阁的主子,但在这院子里,桃苑说话倒是比她还好使些。
浇花的张妈妈也阴阳怪气道,“是啊姑娘,咱们啊,可都是听了大娘子的吩咐来伺候姑娘的,怎么能不用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