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过后,关星禾的乐团开始频繁演出,她也随之进入了忙碌状态。
去顾渺家的行程一拖再拖,直到婚礼时,关星禾才见到顾渺夫妇。
那天来的人实在是太多,她一开始还注意到,直到换上敬酒服,一桌桌过去感谢时,才看到他们。
关星禾刚开始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眨了眨眼,发现幻觉不但没消失,还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明亮的灯光下,程楚穿着件低调的淡色连衣裙,含笑着说:“祝福二位新婚愉快了。”
“程,程楚?”关星禾觉得自己心跳似乎都停滞了一瞬,呆呆地看着眼前人,连眼都不会眨一下。
“是我。”她很美,特别是那双熠熠桃花眼儿,在灯光下格外亮。
“真的是你!?”关星禾惊叫一声,“你,你就是顾太太吗?”
程楚抬眸看向身边人,“是啊。”
实在是程楚太耀眼,关星禾这才注意到她身边的男人。
他身量高大,面容清隽,戴着斯文的金丝边眼镜,打的领结是和程楚连衣裙同样的色系。
“新婚快乐。”他和贺灼碰了下杯,“祝你们长长久久。”
偶像竟就在我身边。
关星禾一时半会儿回不过神来,也愣愣地和顾渺碰了个杯。
程楚笑着说:“听说你在海音乐团,我有一些朋友也在那,反正很快就成邻居了,欢迎你来我们家玩儿。”
“好。”贺灼很干脆地应下来,轻轻碰了一下关星禾,低声说:“冷静一下,先走吧,还有很多桌没敬。”
关星禾被他拉着走,一路上回了好几次头。
那可是楚楚啊!
当天的婚礼直到半夜才结束。
虽然贺灼已经替关星禾挡了不少酒,但她的酒量一向很差,婚礼结束,几乎是被扶着上车的。
“哥哥。”她半倚在椅背上,声音也娇娇,“想要你抱。”
“好。”他将她搂进怀里,低声问:“喝了那么多,难不难受?”
她胡乱地摇摇头,可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还,还好。”
“一会儿就到了。”贺灼摸摸她的头,“你先睡一会儿。”
喝了酒的她格外听话,乖乖地靠着他胸口,闭上眼,没过几秒被睡过去。
贺灼一下下抚着她的长发。
夏夜很安静,梧桐叶还未泛黄,在风中轻轻飞舞。
贺灼怀中一团温热,女孩儿带着栀子花香的气息一点点拂在他脖颈上。
他分明没有醉酒,脑海却有些晕。
或许因为这一切都太不真实。
十六七岁时,他连梦到她都觉得亵渎。
可此刻,她就躺在自己怀中。
她是自己的新娘。
贺灼收紧了手,眼眶逐渐浮上热意。
别墅的装修还在收尾,新婚夜,他们依旧住在以前的公寓里。
一进门,玻璃窗上贴着大大的“喜”字,茶几上摆满了喜糖。
贺灼将她放在床上,正要离开,衣角却被牵住。
“你去哪?”她鼻音很重,尾音朦胧,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贺灼握了一下她的手,“乖,我去泡个蜂蜜水给你解酒。”
“好吧。”她终于松了手,嘴里却嘟嘟囔囔地没停,“快一点啊。”
贺灼纵容地笑笑。
“好。”
那罐蜂蜜还是从双水镇带回来的,不似商场里的蜂蜜那样呈现流动状。
刚从冰箱拿出来有些硬,贺灼花了一会儿才泡好。
“来,喝一点。”他将关星禾扶起来,望着她通红的脸颊,有些自责。
自己应该多喝一些的。
关星禾迷迷糊糊地张了嘴,入口一阵温润的清甜。
她稍微舒服了些,睁开眼就看见贺灼微皱着眉。
“你也喝点。”她将玻璃杯往贺灼的方向推。
女孩儿还没卸妆,唇蜜在玻璃杯上留下一点儿印记。
他喉结滚动,鬼使神差地低下头,附上那点儿淡粉,轻轻抿了一口。
甜意像浅浅的溪流,一路流到心底。
轻轻的窸窣声,女孩儿翻了个面,挣扎着爬起来。
贺灼扶住她,“怎么了?”
“我要去卸妆。”她低着头找拖鞋。
贺灼双手压着她肩膀,轻轻把她往床上推,“你躺着吧,我给你卸。”
他取了片棉柔巾,又倒上卸妆水,动作很轻,仿佛面对着易碎的珠宝,小心翼翼地划过女孩儿的脸颊。
“痒。”她笑了一下,“你重一点嘛。”
不知是联想到了什么,贺灼莫名的耳根一红,加重了点儿力道。
卸去那些修饰,她一张小脸素净,纤长的眼睫微微颤,显得有些稚嫩。
“哥哥。”
“怎么了?”
“上来陪我睡觉。”
他动作一顿,干脆利落地解开衬衫扣,而后又动手给她解裙子。
“我说的是纯睡觉。”
她声音又轻又软,像一团棉花糖,扑在贺灼心上。
他心里甜蜜与欲望交织,俯下身,低哑着声道:“星星,今天是我们的新婚夜。”
她那双雾蒙蒙的杏眼映进窗外的星光,带上几分朦胧迷离。
“我...”她歪着头思考片刻,最后干脆闭上眼,破罐子破摔般地说:“好吧。”
“但我要躺着。”
他声音低下来,“好。”
夜色正好,已经深夜了,就连月亮都困倦地躲进云层。
一夜无话。
新婚过后,两人去埃及度蜜月,回来后,别墅已经装修好了。
住进新家的第一个晚上,顾渺和程楚就邀请他们去家里做客。
“哥哥你说我穿那件裙子好?”
关星禾站在衣帽间前,各式各样的裙子依次排开,宛如浓墨重彩的油画。
贺灼一时看花了眼,他从来不会敷衍关星禾,可这么多裙子摆在面前,一时也挑不出来。
他最后也只能说:“都好看。”
关星禾回头瞪他一眼,“敷衍。”
“没有。”他抿了下唇,将每条裙子都细细端详了一遍,才有些犹豫地说:“要不,这件吧。”
那是一件烟粉色的及膝裙,袖子是柔软的荷叶边,在夕阳的余晖里,像是撒上了点点星光。
“好。”关星禾眯着眼笑,“我也觉得这件好。”
她很快换上裙子,坐在桌前化妆。
贺灼沉默地站着,他刚下班,穿着衬衫,打了领带,夕阳透过窗子,将他干净的白衬衫也染成温暖的颜色。
“你去酒窖里那瓶红酒,我们一会儿带过去吧。”关星禾戴着耳环,从镜子里看他。
贺灼点点头。
回来时,关星禾正拿着小刷子在眼皮上涂涂画画。
贺灼看了眼表,“好了吗?快迟到了。”
“哦哦好了好了。”关星禾有手指沾了点珠光色,轻轻拍在眼皮上方。
她转过头,眨眼间,仿佛万千星辰汇聚在她清澈的眼中。
“好看吗?”
贺灼弯下身,他漆黑的眼露出几分专注。
“好看。”
他鼻息轻轻地抚上关星禾的脸颊。
“诶别。”关星禾捂住他的嘴,“不能亲,嘴上会沾上化妆品的。”
最重要的是,妆会花的。
贺灼不在意这个。
他想到新婚夜,自己悄悄用覆着她唇印的玻璃杯喝水,心中莫名地烧起些火。
可女孩儿定定地望着他,眼里全是抗拒。
贺灼只得妥协地将她的手拉下,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亲这里,可以吗?”
他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像垂杨柳拂过水面,在关星禾心中荡起微微涟漪。
她双颊微粉,嘴上却不饶人,“你都亲了,还问我啊。”
贺灼纵容地摸摸她的头,声音压低,“是哥哥不对,下次不敢了。”
关星禾斜他一眼。
什么不敢了?每次最敢的就是他!
她快速地拿起包,推了推他,“快走吧,楚楚都快等急了。”
贺灼整了整领结,任她挽住自己的手。
夏夜的晚风带着点微暖,顾渺家门口挂着精美的灯笼,幽黄落下,灯笼里的图案也缓缓地旋转着。
他们的门半敞着,不像是迎接朋友,倒像是在等待家人。
关星禾还是礼貌地按了下门铃。
“咔哒”得一声响,门边的小屏幕里传出带点奶气的声音。
“谁啊?”
关星禾愣了一秒,“你好,我是关星禾。”
程楚温柔的声音随之响起,“你们进来吧,门没关,小寒穿上拖鞋下楼。”
两人推开门。
水晶灯的光芒落下来,顾家的装潢是很随意的风格,不过分正式,却又不失豪华。
客厅墙面上贴着几几幅歪七扭八的画,让本显得有些过分大的空间带上了几分温馨的感觉。
“那是小寒画的。”程楚从楼上走下来,“不好意思啊,顾渺刚刚和我说他在下班路上堵车了,可能要等一会儿了。”
“没事的。”关星禾摆摆手。
第二次见偶像,她还有些紧张,小脸透着些微粉。
“这是我儿子顾寒,叫哥哥姐姐好。”
小少年长得很像他爸爸,分明是带着些婴儿粉的小脸,说话却有些奶。
“哥哥姐姐好。”
“你好啊,小寒。”关星禾蹲下身,“你今年几岁了啊?”
他漆黑的眼很亮,“我六岁了,马上上小学一年级了。”
“真厉害。”关星禾最擅长和小孩儿相处,不一会儿就把小少年哄得服服帖帖,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
“要不还是叫叔叔阿姨吧。”
贺灼是顾渺的朋友,他的儿子却叫贺灼哥哥,这个辈分说起来不对啊。
程楚笑了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没事的,随便小孩儿叫什么吧,他开心就好。”
顾寒点点头。
他看着眼前微笑着的小姐姐。
她眼睛大大的,又很亮,头发长长的,带着点花的香味,像个小仙女似的。
这怎么能叫阿姨的。
顾寒又转过头看了一眼小仙女旁边的男士,苦恼地皱起了眉。
他倒是可以喊叔叔。
因为他穿得和爸爸很像。
顾寒小腿一蹬,跑上了楼,过了一会儿又跑下来。
他献宝似小盒子递给关星禾,“姐姐,这个给你。”
里面是满满一盒子糖果。
关星禾手指顿了一瞬。
她知道,小孩子对于零食有多执着,这么一盒糖果,对他来说应该很珍贵吧。
她微微笑了一下。
“小寒,我因为吃太多糖果蛀牙了,医生说我要少吃糖。”
她看着小少年垂下的肩,连忙补充,“不过吃一两颗还是可以的,要不你挑一个口味给我吧。”
顾寒的黑眸亮起来。
他带着肉窝窝的小书在盒子里左挑右挑,“这个给你。”
“这个是蜜桃味的。”关星禾发现,他笑起来嘴角也有两个小酒窝,明明是男孩子,却格外的会说甜话。
“跟姐姐很像。”
一旁的程楚轻轻捂嘴笑,“这孩子可比他爸爸会说话。”
玄关处传来声响,“谁在说我?”
他含笑着走过来,才发现客厅里已经坐了人。
“不好意思,回来路上有点堵车。”
关星禾摆摆手,“没事的,我们也才刚来,在和小寒聊天呢。”
小顾寒补充道:“我在给姐姐糖吃。”
顾渺低眸看了眼盒子,“那给爸爸也来一颗吧。”
顾寒撅了撅嘴,挑来挑去给了他一颗蓝色包装的。
“薄荷味的,像爸爸。”
程楚笑道:“那给妈妈和哥哥也来一颗吧。”
小少年低下头,苦恼了很久。
“给。”
他挑给程楚的是草莓味的。
“因为我喜欢草莓。”
也喜欢妈妈。
而给贺灼的,则是柠檬味的。
“因为蜜桃味和柠檬味是最配的。”
关星禾摸摸他毛乎乎的脑袋。
突然觉得这孩子真是个小甜豆。
结婚后孩子这个话题便一直盘旋在两人中间。
家里人旁敲侧击地提过几次,关星禾总是搪塞过去。
许是因为家庭的原因,她对于成为母亲这件事,一直有些抵触的情绪。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母亲。
有些伤可以愈合,但伤疤还在。
她有些害怕。
可今晚看到可爱的小顾寒,心底的一个角落,却开始悄悄动摇。
入夜了,海市的夏风很温暖。
从顾渺家出来时,已经很晚了。
贺灼身上有浅浅的香槟酒气,带着点好闻的果味。
关星禾牵着他的手,突然问:“哥哥,你想要孩子吗?”
他脚步顿了一下,“你呢?”
关星禾摇摇头,“我不知道,...还没想好。”
“那就等你想好了再说。”他将她的五指分开,与她十指相扣。
“不管有或没有,我都接受。”
他只要有她,就够了。
孩子的事,不强求。
夜风很温暖,关星禾的心好似也被悄悄熨烫。
她抱住贺灼的胳膊,“哥哥,你真好。”
他垂眸看她,眼里是全是暖意。
因为和顾家住的进,他们两家便时常串门,关系也越来越好。
特别是小顾寒,有事没事就总爱来关星禾家蹭饭。
他发现这个叔叔比爸爸好相处许多。
虽然总是冷着脸,但是很好说话。
这天,关星禾回到家,就看到在背着小书包坐在家门口的小顾寒。
他看到关星禾,黑葡萄似的眼里全是泪水。
就连声音也委屈巴巴的,“姐姐”
关星禾的心软成一片,连忙蹲下身子,用手擦了擦他的眼角,“怎么了?怎么哭了啊?”
他吸了吸鼻子,眼泪“啪嗒”往下落。
“我,我离家出走了。”
关星禾突然又觉得有些好笑了,他将顾寒带进屋子,给他倒了杯热奶茶。
“怎么了嘛?跟姐姐说说。”
他抹了抹眼睛,说话似乎还带着点委屈的奶音。
“爸爸骂我呜呜呜。”
关星禾连忙附和,“爸爸太坏了。”
“对呜呜呜。”他见关星禾能够理解他,眼泪更是不要命地往下落,“我讨厌爸爸,他说我是小笨蛋。”
他抽噎着,说话也断断续续。
但关星禾已经大概了解了。
小顾寒刚上一年级,一时无法适应高强度的作业,程楚最近在准备音乐会,就叫顾渺帮忙辅导他学习。
估计是气急了,就骂了小孩儿几句。
小孩儿从小都被哄着,哪里受过这样的骂,当即就气得离家出走了。
关星禾走到露台上打电话,一边悄悄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小孩儿。
他教养很好,端端正正地坐着,桌上的糖果点心一点没动。
电话被接起来。
“喂星星,怎么了吗?”
“那个...小寒现在在我们家呢,孩子情绪有些不稳定,刚刚哭了一场。”
程楚倒抽了口凉气,“那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还好,我给他放了动画片,正乖乖看着呢。”
程楚说:“是不是因为他爸爸骂他了,我早就说过,教育孩子不能着急,要有耐心,哎..我现在还在排练,估计要半小时才能结束,你能先帮我带一会儿吗?麻烦你了。”
“要不,让他在我家呆一晚吧。”关星禾扭过头看着泪眼汪汪的小孩儿,压低声音,“他情绪好像还不是很好,晚上我开导开导他。”
程楚犹豫了几秒。
“...那好,谢谢你啊。”
“没事。”
挂了电话,小顾寒还端坐着看动画片。
“吃点糖果点心吧。”关星禾抓了一把糖递到他手里。
他这才乖乖地吃了一颗,眼睛微弯,“谢谢姐姐。”
“再吃吃这个山楂糕,这是哥哥做的。”
他大眼睛眨了眨,抿了一口,眼睛却垂下来。
“怎么了?不好吃吗?”
“不是。”他捏着山楂糕的手悄悄收紧,声音低下来,“我想到我爸爸也会做这些。”
也很好吃。
顾寒突然有些后悔。
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不该就这样跑出来。
但是爸爸骂他,他真的好伤心。
顾寒搓搓眼睛,抱起小书包,“姐姐,我不能看动画片了,今天的作业好多。”
“那行。”关星禾替他擦了擦嘴,“姐姐带你去书房做作业。”
夜里很安静。
他直着腰,小小一个蜷缩在大皮椅上,低着头,笔尖划在纸上,一阵沙沙的轻响。
看得关星禾心里一阵软。
她突然觉得,好像有一个像顾寒这样乖巧又懂事的孩子,也不错?
门外传出几声轻响,是贺灼回来了。
他看到正在写作业的顾寒,眼中露出几分诧异。
关星禾连忙把他拉到门外,把情况说清楚。
“行...明早我送他去上学。”贺灼又往里望了一眼,“去叫他下来吃饭吧。”
吃饭时顾寒很乖。
他不挑食,吃到自己喜欢的也会甜甜的夸奖。
贺灼默默地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笋丝。
“明天几点上学?”
“早上八点。”
贺灼:“那明早想吃什么?”
顾寒眨眨眼,“还可以点菜吗?”
在家里,只有妈妈拥有这样的权利。
贺灼指尖顿了一下。
顾渺对这孩子是有多严厉。
想到自己童年时也没体会过什么父爱,他语气低了些,“可以的。”
顾寒快乐地咧开嘴,“那我想吃兹饭团和豆浆。”
关星禾在旁边附和着,“小寒怎么知道我最爱吃那个了。”
顾寒觉得自己简直到了天堂。
喜欢的姐姐会给自己好吃的糖果,哥哥会给自己准备想吃的早饭,还会每天去学校门口接他。
这简直是,太幸福了。
幸福到...他想做姐姐家的孩子。
贺灼处理完公务,抬眼看了看正在写作业的顾寒。
关星禾给他专门准备了张小桌子,就放在贺灼的公文桌旁。
“有什么不会的吗?”
“有。”
贺灼弯下身,看了眼题。
“来,这题我们要这样想,假设...”
贺灼从小就是学霸,他的第一个学生是关星禾,那是个,让他狠不下心的人。
所以之后每当教别人题目时,便会刻意地压低声音,显得温和又认真。
他讲得很清晰,小顾寒逐渐听入了迷。
“哥哥,你好厉害啊,我一下就懂了。”
“懂了就好,还有其他不会的吗?”
顾寒摇摇头,“没有了。”
他突然有点不想回家了怎么办。
贺灼站起来,发现关星禾正静静地倚在门边。
“你什么时候来的?”
关星禾将手上的餐盘递给他,“刚来一会儿,看你在教小寒做题,就没打扰,刚刚阿姨做了点夜宵,你们快去吃吧。”
深夜了,明天还有个小型演出。
关星禾决定再练习半小时。
家里的琴房有很好的隔音效果,她用松香擦了擦琴弦,脑海里不由地闪过贺灼的神情。
他微低着头,平日里锐利的眉目好像都温和了许多,就连沉沉的声音都显得平和温柔。
关星禾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为一个好母亲。
但此刻她觉得,贺灼一定会是个很好的父亲。
突然,有些想要小宝宝了。
一个和顾寒一样乖巧的宝宝。
会甜甜的叫妈妈,会把自己存好的糖全部给她。
委屈到抹眼泪,却还是乖乖地去写作业。
秋天来得悄无声息。
周五这天,顾寒和同学走出教室,脑海里已经设想明天的早饭了。
他想吃哥哥做的鸡蛋饼,配上黑豆浆。
学校门口,一辆黑色的宾利缓缓地停下来。
车窗降下,顾寒看清楚里面坐着的人,浑身一僵。
“爸爸。”他说话都结巴起来。
“上车。”他瞥他一眼,干脆利落。
顾寒心里七上八下,一声不吭地乖乖上了车。
车里一阵沉默。
顾寒瞄了他一眼,壮了壮胆子,小声问:“哥哥呢?”
顾渺转了下方向盘,“他今天加班。”
骗人。哥哥明明还说晚上要待他去吃麦当劳。
顾寒有些想哭。
他离家出走了这么多天,还是被爸爸找到了。
会不会,打他屁股啊?
顾寒抿着唇,望着窗外。
秋天落叶纷纷,天空却一片阴沉,乌沉沉的片状云堆积在天际。
“小寒。”
顾寒被吓得浑身一震,“啊?”
不会是要教训他了吧。
“给你。”他怀里被塞了个还带着温度的纸袋。
是麦当劳。
里面是他最爱吃的板烧鸡腿堡还有鸡块。
他吸了吸鼻子,突然眼眶就有些热。
“爸爸。”
顾渺正在开车,听到孩子声音里的颤音,指尖微微顿了下。
“怎么了?”
“对不起。”他奶声奶气,“我不是故意要离家出走的。”
顾渺冰冷的侧脸有一瞬间的柔和。
他喉结动了动,“爸爸也有错。”
“不该说你,原谅爸爸,好吗?”
顾寒咬了口汉堡。
他早就原谅爸爸了。
离家出走的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梦到了爸爸。
他其实很想他的。
关星禾从医院走出来,还有点懵。
她没想到这个孩子会来得这么快。
明明,他们才刚决定要孩子。
关星禾的身体一向不太好,体质阴寒,一到冬天,手脚冰凉得像是掉进了冰窖。
她本以为,如果要孩子的话,自己一定需要好好保养一段身体,吃一些滋补的食物,过个一年半载,才能见到成效。
如今的一切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贺灼扶她坐进车,又帮她系了安全带,那小心翼翼地程度就是恨不得替她走路了。
关星禾笑了一下,“不用这么小心的。”
他轻而易举看出了关星禾的顾虑和恐惧,拉住关星禾的手,“别怕。”
其实他心里的恐惧不比关星禾少。
当天晚上,顾渺就搬了一堆书过来。
“都是楚楚怀孕的时候我看的。”顾渺说:“有些我做了笔记。”
“好。”贺灼翻了几页,密密麻麻的一片,“谢了。”
顾渺:“小寒听说了这事,在家里开心得睡不着觉,非说要过来,我怕打扰,就没让她来。”
“没事的。”贺灼声音带上点温度,“有空就带他过来玩,那孩子很乖,和我们都很投缘。”
贺灼心里清楚,也是因为小顾寒,关星禾才起了要孩子的心理。
入了夜,顾渺走后,贺灼开始看那些书。
越看心里便越恐惧起来。
好似几乎每个生活小点,都可能影响准妈妈的身体心理状态。
桌上的手机震了两下。
「顾渺:不用太草木皆兵,里面很多情况都是小概率事件」
他是过来人。
贺灼的心却还是吊着,一个晚上看完了两本书,还做了许多笔记。
第二天出门时,眼下还是青黑一片。
“你这是怎么了?”关星禾昨晚睡得早,没注意贺灼熬夜到那么晚。
“不会是担心的一夜没睡吧?”
贺灼抿唇,沉默无声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关星禾有些好笑。
她一向乐观,昨天只是消息来得太猛烈一时没反应过来,修整了一晚上,早晨起来,依旧像没事人一样。
她轻轻捏了一下贺灼的手,“没事的,我都不怕了。”
昨天是贺灼安慰自己,今天却是完全相反。
贺灼英挺的侧脸晕上秋季的阳光。
“嗯,过几天,我带你去医院做个检查。”
“好。”关星禾笑笑,“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啊?”
贺灼沉默了一瞬,诚实道:“我也不知道。”
他还没想好。
原本肯定是更偏向于女孩儿的,一个像星星一样的女孩儿。
但是小顾寒实在太过乖巧,贺灼突然觉得,要一个男孩也是不错的想法。
关星禾弯了弯眼,“我也还没想好,反正我都喜欢。”
“嗯。”贺灼摸摸她的头,“我也都喜欢。”
只要所有人都健康平安。
就好。
孕期检查很细致。
关星禾的大部分指标都很正常,唯一有些不太好的就是血糖偏高。
医生建议他们多注意饮食。
贺灼请了个营养师,专门在家给关星禾做营养餐。
关星禾喜欢吃重口味的食物,骤然清淡起来,让她好几天都觉得嘴里没味道。
最让她痛苦的事,是每天早晨醒来都要测一下血糖。
测血糖的方式简单粗暴,要用一根小针扎一下指尖。
关星禾很抗拒,她最害怕的就是扎针,从小到大都是。
这件事几乎成了她的心里负担。
贺灼看在眼里,心里更加着急。
这天清晨,关星禾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才颤抖地伸出手指。
纵使她再害怕,心里却还是明白,比起孩子的身体健康,这点疼痛和恐惧根本不算什么。
为母则刚,关星禾觉得自己也在慢慢地学着坚强。
贺灼看着她颤抖的指尖,心脏像是被重重地捏了一下。
“星星。”他握住她的手,伸出手指,“以后每天,我们一起测,好不好?”
关星禾愣了一下。
他没有必要这样的。
这让她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害怕拔智齿,他便陪着自己一起去。
他从来都是这样。
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会挡在自己面前。
关星禾眼眶有些热。
她看着贺灼将拿出个新的测量仪,伸出指尖,轻轻一压。
他眼睛都没眨一下,很快很轻松。
好像在说,你看,这没什么的,根本不痛。
就像是被蚊子轻轻叮一下。
关星禾心中慢慢被熨烫,恐惧好像也一点点,随着窗外跃出云层的太阳,渐渐消散。
她伸出的手指不再颤抖。
“来吧。”
轻轻地“咔哒”一下。
结束了。
她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里。
清晨格外静谧,她听到窗外点点清脆鸟鸣,伴随着贺灼有力平稳的心跳,鼓动着她的耳膜。
“辛苦了。”她感觉自己的发顶被轻轻抚了一下。
贺灼声音沉沉,“今天想做什么?”
“陪我去逛街吧。”关星禾觉得有些闷,“好久没出去了。”
别墅区不远处就有个高端商场。
关星禾还没显怀,穿了件长裙,挽着贺灼的手,就像是一对出门散步的小情侣。
商场一楼主要是珠宝和鞋。
贺灼拉着她去珠宝的那一区。
导购走过来,态度殷切恭敬。
“请问两位今天想要看点什么呢?”
贺灼说:“有什么是能给婴儿的?”
“给小孩子的话,平安锁都是很好的。”导购俯下身,从玻璃柜里取出一件小小的平安锁。
“像这一款就非常畅销。”
贺灼轻轻皱眉,“太小。”
这是来了大客户啊。
导购嘴角咧起来,“这里也有大的,您想要多大的都行,我们可以定制的。”
最后关星禾提了重重的金子回去。
“小孩子那么小,哪能戴这么多啊?”
贺灼将各式各样的金锁都拿在手里仔细地看了一遍,“没事的,换着戴。”
接下来,关星禾发现贺灼开始了无限购物模式。
没过几天,家里就多了好几个婴儿床,各式各样的婴儿衣服,还有好几箱奶粉,尿布。
她才怀孕三个月啊,而且现在还不知道是男是女。
贺灼不管性别,小衣服小鞋,粉色蓝色都来一批。
玩具,小车和娃娃都要。
家里已经给宝宝做了个专用的房间,现在因为东西买的太多又追加了一间。
到关星禾显怀了之后,各种孕期反应也随之而来。
她常常半夜腿脚抽筋,贺灼就一夜一夜的为她按摩。
她有时胃口很差,时常吃了吐。
贺灼便也陪着她。
她吃一口,自己也才吃一口。
到了后期,她终于胃口好了些。
却总是半夜想吃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有一晚,关星禾半夜两点想吃油条,不是那种早餐油条,而是西班牙小油条。
上面有砂糖的那种。
想得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几乎在她翻第一次身时,贺灼就醒了。
他声音荡在黑夜里有些朦胧。
“怎么了?是不是腿抽筋了?”
他温热的手已经条件反射地附上她的小腿,轻轻揉了揉。
“不是。”关星禾轻轻挣开,犹豫了几秒,她还是说:“我想吃西班牙小油条。”
夜里很安静,风荡过树叶,发出一声声轻响。
空气凝滞了两秒,旁边的被子掀开一块。
“我去给你买。”
可已经半夜两点了,那家卖西班牙小油条的店早就关了。
贺灼上网查了做法。
虽说他平时擅长做一些家常菜,唯一擅长的点心可能就是山楂糕。
而如今,这个并不常见的小点心的制作步骤,足足比山楂糕复杂好几倍。
贺灼皱着眉研究,每样食材都放上秤量一量。
做出第一个小油条时,已经很晚了。
贺灼怕关星禾被烫到,晾凉了一会儿才端上去。
“吃吃看。”
香甜的味道扑过来。
关星禾咬了一口,听到了清脆的“咔吱”声。
说实话,很好吃,但不是西班牙小油条的味道。
这样安静地夜里,关星禾抬眸看他。
男人的额间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他一双漆黑的眼盯着她,隐隐露出些期待殷切的光。
“好吃吗?”
关星禾心尖一酸。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
这么晚了,她还吃什么小油条啊。
他明早还要上班,每天这么累,半夜帮她按摩,还要起来给她做什么小油条。
孕期的人总是敏感,几乎是一瞬间,她眼泪便“啪嗒啪嗒”往下落。
泪水滴到丝绸衣裙上,缓缓地滑落上地毯。
“怎么了?是不是不好吃啊?不好吃我重新去做。”贺灼一边手给她擦着眼泪,慌张地语无伦次,“都是哥哥不好,做得这么难吃,要不等明天一早,我就去那家店门口排队。”
她哭得贺灼心尖都纠在一起,呼吸间拉扯着,仿佛撕裂般得疼。
“乖,星星别哭了,是哥哥的错。”
关星禾听着他一声声的自责,眼泪更是不要命地往下落。
“不是的。”她抽噎了两下,“是我不好,我不该这么任性,半夜还要吃什么油条,害得你这么累,你因为我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油。”
她抱住他,湿润的泪水滴滴落在贺灼脖颈。
可却又仿佛滴在贺灼心上。
他心脏瑟缩,一下下轻拍她的背。
“我睡得很好,每天都很好。”
睡不好的是她。
因为脚抽筋总是半夜惊醒,孕吐吃不下饭,每天早晨又有她最恐惧的扎针。
她受了这么多苦。
他甚至没法替她承受痛苦,只能力所能及,给她做些好吃的,在她不舒服时,为她按摩。
比起她的付出,贺灼觉得自己做得远远不够。
他细细抚摸她的背,声音很低很轻,怕吓着她似的。
“星星。”
“永远不要和我说对不起。”
她永远不会做错,也永远不必说对不起,为她任何事,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
关星禾被他哄得心尖都是热得。
好像在他身边,自己就可以放下所有的顾虑,可以不用懂事,永远任性肆意地活着。
这个冬夜好像也变得温暖。
三个月后,关星禾生下一个小女孩儿。
小娃娃白白净净,所有人都说像极了关星禾。
贺灼更是抱在怀里,都舍不得撒手。
春天无声无息地来了。
这天,顾渺夫妇带着小顾寒来月子中心看他们。
月子中心本是不同意接客,可贺灼包下了整整一层。
在金钱面前,什么规矩都做不得数。
小顾寒垫着脚看摇篮里的小娃娃。
“妹妹好可爱。”
他一双大眼睛透出几分渴望,“我可以抱抱吗?”
程楚说:“你力气小,小心把妹妹摔了。”
“没事的,让小寒抱抱吧,他有力气的,对不对?”关星禾笑着摸摸他的头。
“嗯。”他用力地点头,双手环成弧形,咬着牙将襁褓接过来。
娃娃的小脸像云朵一样轻软,被顾寒抱着,还咧开嘴朝他笑笑。
小顾寒的心都要化了。
他也想要一个妹妹,可以每天放在家里抱,自己还能摸摸她的小脸蛋,等她长大了就给她好吃的糖果。
他转过头,“妈妈,我也想要有小妹妹。”
顾渺捏了一把他的脸,“你妈生你都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了。”
是啊,生宝宝很辛苦。
就像姐姐,脸色都好像苍白了许多。
他不想要妈妈受苦,可是小宝宝真的好可爱啊。
顾寒瘪瘪嘴,试探地伸出食指,轻轻地触了一下宝宝的脸颊。
一指一个小坑,像自己最喜欢吃的棉花糖,又甜又软。
妹妹真的好可爱。
关星禾看他的样子,笑道:“我们家宝宝也是小寒的妹妹,想来看她随时都可以来啊。”
“真的吗?”顾寒眼睛发亮。
自从姐姐怀孕后,他就很少去姐姐家了。
爸爸妈妈说他会打扰到他们。
关星禾笑笑,“当然是真的,说不定妹妹长大还能给你当小媳妇呢。”
顾寒的脸“噌”得一下红了。
小,小媳妇。
七八岁的小孩哪里懂什么男女之情,他只知道如果妹妹做他的小媳妇的话,应该自己就可以天天见到妹妹了。
他激动地耳根也红了。
“好的。”
顾渺拍了一下儿子的头。
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顾寒瑟缩了一下,一双眼睛却还是熠熠的闪着光。
他拍了拍胸脯,保证道:“姐姐,我会对妹妹好的。”
事实上,顾寒是个十分遵守诺言的孩子。
直到贺向星上幼儿园时,她还是最爱粘着隔壁家的顾寒哥哥。
但在贺向星小小的脑瓜里,最为不解的是,顾寒称自己的爸爸妈妈为哥哥姐姐,而自己又叫他哥哥。
这辈分全乱了。
她一本正经地和顾寒说了好多次,少年也只是尴尬地摸摸鼻子,“叫习惯了,改不过来。”
贺向星最喜欢顾寒,所以也不再去计较这么多。
管它什么称呼呢,反正他就像自己的亲哥哥一样。
贺向星给自己所有喜爱的人排了个名。
第一,顾寒,第二,妈妈,第三,爸爸。
而她今天得罪了,喜爱榜排名第二的人。
原因是她把幼儿园的作业弄丢了,妈妈很严厉地骂了她。
她气妈妈昨天拿走了她最爱吃的冰淇淋,就顶了嘴。
结果,妈妈竟然被气哭了。
她找顾寒哥哥商量时,他正在做作业。
小姑娘踮脚看了看,全是自己的看不懂的东西。
“哥哥。”
他放下笔,黑眸映进窗外的光,“怎么了?”
“今天...”她搅了搅手指头,“我跟妈妈吵架了,妈妈不跟我说话了,怎么办呀?”
顾寒拧眉,“你把事情讲具体一些。”
小姑娘被顾寒少有的冷脸吓到,支支吾吾地把事情复述了一遍。
“这件事是你的错,你应该主动道歉。”
贺向星坐在沙发上,脑海里回荡着顾寒哥哥的话。
许是因为小孩子莫名的自尊心,她不想道歉。
好在爸爸回来了。
虽然在自己心里,爸爸只排名第三。
但他是这个家里对自己最好的人,他从来没有骂过自己一次。
如果自己和爸爸说,他一定会劝妈妈原谅自己的吧。
贺向星扬起个小脸,“爸爸,你回来啦。”
“囡囡在学校玩得怎么样?”贺灼摸摸她的脑袋,“今天怎么这么乖,还给爸爸主动拿拖鞋。”
小姑娘绞着裙边,酷似关星禾的大眼睛忐忑地望他一眼,又静静垂落。
贺灼心里软了半截,“怎么了?是又看上哪个娃娃了?和周秘书说一声,让他明天帮你去买。”
“不是的。”小姑娘摇摇头,试探着去牵他的手。
“怎么了?”贺灼干脆弯下身抱起她,他颠了颠,觉得小姑娘最近好像重了些。
“是不是在学校受什么委屈了?”
“不,不是。”她憋得眼睛红红的,可除了说不是,再也蹦不出第二个字。
贺灼松了下领结,低声劝道:“有什么事情,和爸爸说,你不说,爸爸也不知道怎么解决。”
回到家,他便褪去了冰冷,循循善诱,对待孩子格外有耐心。
小姑娘抽噎了两下,这才吞吞吐吐道:“我,我惹妈妈生气了。”
贺灼蹙眉,“怎么了?”
“就,就是,昨天我把作业弄丢了,然,然后妈妈说了我。”
贺灼声音逐渐淡下来,“然后?”
“然后我就和妈妈顶嘴了。”
小姑娘抹抹眼泪,“爸爸,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叫妈妈不要生我的气了啊。”
贺灼将她放下来,他神情逐渐严肃。
“你惹妈妈生气了,为什么要爸爸替你道歉呢?”
“因,因为我怕。”
更多的是小孩子吵架,拉不下脸。
她想着爸爸最宠爱自己了,所以这点小事,爸爸一定会帮忙的。
可贺灼表情逐渐冷肃。
“做错了事情,就要勇于承担,而不是要别人替你承担。”
他抿了抿唇,“在这个家,妈妈永远是最大的,你昨天做错了事情,惹她生气,爸爸也救不了你。”
贺向星楞在原地。
她没想到,贺灼会拒绝自己。
小姑娘的眼睛更红,仿佛眨眼间就要落下泪来。
贺灼却没有再哄,只是寻了张纸,细细地给她擦了眼泪。
“哭完了,就去找妈妈道歉,知道吗?”
她吸了吸鼻子,“知道了。”
贺灼拍拍她的脑袋,“好了,你自己好好想想,爸爸要上去工作了。”
她擦完眼泪,又坐在沙发上努力地给自己打足了勇气。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她才整理好心情,轻轻地走上二楼。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远处隐隐传出点谈话声。
“囡囡等等会来给你道歉的。”
透过那扇门,妈妈的声音变得温柔而又朦胧。
“嗯,早就原谅她了。”
脚步声传来,贺向星撞上妈妈的眼。
明亮温和,像极了天边的月光。
她眼底一热,那些羞于启齿的道歉在这一刻好像变得自然又流畅。
她抱住关星禾的腿,“妈妈,对不起。”
我错了。
每个人应该勇于面对自己的错误。
而爱你的人,永远会原谅你的。
贺向星感觉自己被抱起来,她趴在妈妈的怀抱里,看见爸爸含笑的眼。
「很棒」
她读出了他的口语。
“原谅你了,晚上要吃什么?”
“蘑菇炖鸡,爸爸爱吃。”
“那就不做妈妈爱吃的啊。”
“那再加个糖醋小排。”
窗外是漫长明亮的月光。
贺灼静静地看着相拥的母女。
时光悠悠,原来那些年他艳羡难攀的幸福,早已唾手可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这么长时间的陪伴,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