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绯红色的夕阳铺满整个校园,林荫小道上铺满了落叶,三三两两的学生簇拥着拍照。
关星禾有些懊恼,“早知道穿好看一点了,还能和你拍照。”
贺灼垂下眼。
女孩儿白净的脸颊镀上了夕阳的余晖,她眉宇间有些疲态,眼睫微垂着,莹润的眼中却有流光闪烁。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很好看。”
他将手机递给徐营,“你帮我们拍一张吧。”
“啊。”关星禾连忙制止,“等一下,等一下。”
她掏出小镜子,仔仔细细地整理了自己的头发,又拿出口红和眉笔。
林荫道上,晚风轻轻吹着。
贺灼垂眸,眼神温柔沉静。
“好了好了。”关星禾将东西都收进小包里,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徐营笑笑,“不好意思啊,让你等久了。”
她微微一笑,伴着漫天灿烂烟霞,格外的动人。
任何人对于美的事物总能多些包容,徐营摇摇头,“没事,来拍吧。”
关星禾靠过去,一双手挽住贺灼的胳膊。
平日里冷峻的少年也不禁勾起嘴角。
一切的美好在这一刻定格。
拍完照,小胖说:“要不我们晚上再聚聚。”
“诶,人家女朋友来了,你在这碍什么事。”徐营拍拍贺灼的肩,压低声音,“今晚,嗯?”
这个年纪的男生,大多懂得些男女之事了,只有贺灼干净得和张白纸似的。
平日他们在宿舍讲些荤段子,贺灼就冷冷地坐在书桌前,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
晚风好像瞬间带上燥热,贺灼觉得耳根一烫,他声音又低又急,“胡说什么。”
徐营轻笑一声,“兄弟,你都大学毕业了,不会准备留在结婚的时候吧?”
夏夜里,空气中飘来一阵清浅的花香,“你们在说什么啊?”
贺灼指尖一僵。
女孩儿一双杏眼像是一汪干净的湖水,明晃晃地映出贺灼慌张无措地模样。
他错开眼,“没,没什么,走吧去吃饭。”
徐营的一席话像是唤起了他尘封已久的回忆。
那个醉酒的晚上,水雾弥漫的浴室里,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
他喉结剧烈地滚了两下,肩膀上猛得传来一点重量。
摇晃的出租车上,她倚在自己的肩上睡着了。
夏夜的风吹进来,他心中软得一塌糊涂。
静谧的车里,他垂下眼看她,m国到京市,就算坐飞机也要十几个小时。
幽暗的灯光下,她眼睫垂落着,映得眼下的黑影愈发明显。
自己到底再想什么?
贺灼羞愧于自己薄弱的意志力,因为徐营的几句话,就忍不住地浮想联翩,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妄想。
京市的夜晚灯火璀璨,出租车路过闹市区,一阵喧闹。
女孩儿眼睫轻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到了吗?”
她声音里带着点将醒未醒的迷糊,尾音柔软得像把带着羽毛的小钩子,让贺灼心底又痒又麻。
“没有。”他将车窗收起来,“你再睡会儿。”
“好。”她蹭了蹭,细软的发丝丝拂过贺灼的耳畔。
他手指猛地一攥,旖旎的回忆又一瞬间涌上来。
夏夜很安静,他的心跳轰鸣如雷,天崩地裂。
直到肩膀都传来一些麻意,车才缓缓地停了。
一顿饭吃得很快,关星禾坐了一夜长途飞机,没什么胃口,只草草吃了两口。
回到家后,贺灼急着走进房间,却被猛地拉住手。
“你干嘛去?在这里陪我一会儿嘛。”
他声音低下来,“我去给你铺床。”
“一会儿再去嘛。”她声音软得谁也拒绝不了。
贺灼无可奈何地坐下来。
夏夜里,窗外的蝉鸣声声不绝。
关星禾抬眼望他。
少年硬挺的侧颜隐在一片月光里,锐利的棱角好似都温柔了下来。
这段时间,他变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你最近瘦了好多。”她声音轻轻,“不要那么拼,我们有很长很长时间的。”
他心中柔软,摸了摸女孩儿的脸颊,“知道了。”
“你陪我看电视吧。”
他说:“好。”
他打开电视,很顺利地找到她喜欢看的综艺。
屋里开着空调,一阵嗡嗡得换气声。
贺灼拿了条毛毯,盖着女孩儿的腿上。
寂静的夜里,欢笑声从电视里缓缓传出来,她盖着毯子,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贺灼关了电视,将她抱起来。
她迷迷糊糊,“结束了吗?”
“嗯。”贺灼按了按遥控器,播到一半的综艺戛然而止。
他将她抱紧屋子,轻轻放在自己的床上。
下一秒,他手腕一紧。
“你陪我。”她双眼半眯着,困极了的模样。
他手指微僵,慢慢坐下来。
“抱。”她张着双手,眼睛却轻轻地垂下来。
他无可奈何,更抵抗不了这样的诱惑,轻轻躺上床,将她抱在怀里。
“乖睡吧。”
“嗯。”她唇角勾起来,一搂住他的腰,“晚安,哥哥。”
她软绵绵的靠在贺灼怀里,似乎是睡得不安稳,一边手在贺灼腰间动来动去。
贺灼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下冲。
他死死地闭上眼,脑海里欲望与理智交织缠绕。
仿佛是克制不住一般,他缓缓低头,轻轻地吻了一下女孩儿的唇。
很甜,很软,和梦里一模一样。
关星禾丝毫不知道自己的一个举动,让贺灼彻夜难眠。
学校的课程很紧,她又是趁着周末偷偷跑回来,回程的飞机就在第二天的晚上。
落了地,她便马不停蹄地到学校上课。
时光不止,所有人都为了各自的未来努力。
感恩节这天,关星禾接到了林映的电话。
她邀请关星禾去家里做客。
来m国之后,她们只匆匆见了一次,林映似乎和她男朋友在共同创业,事业做得风生水起。
感恩节这天,关星禾去了她家。
开门的是个英俊的中年男人,他眉目深邃,看起来似乎是个混血。
“星星,快进来。”林映浅笑着为她准备拖鞋,“这是我女儿,之前跟你提过的。”
男人隐晦地打量了她一瞬,忽得很热情地凑过来抱住她,“哦,你好,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他弯下身子,和她贴了贴脸,点点胡须扎得关星禾瑟缩了一下。
她不习惯这样的热情,不安地笑了笑,“叔叔好。”
林映说:“菲利普从小在m国长大,就是这么热情的,快进来坐坐,饭一会儿就好。”
关星禾知道林映不喜欢吃西餐,但不知是不是为了迎合菲利普的口味,今天的一桌子都是西餐。
饭桌上,菲利普侃侃而谈,他说他是个冒险家,喜欢环游世界,到中国时遇上了林映,就对她一见钟情了。
关星禾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时而客气的笑笑。
刚刚拥抱的时候,她感觉他一边手若有若无地轻轻摩挲了自己的肩膀。
窗外的大雪无声无息地落下,吃完饭,关星禾就想要离开了。
林映说:“留在这睡一晚吧,雪天车不好上山。”
“是啊是啊。”菲利普说:“我们楼上很多房间的。”
关星禾抿抿唇,雪地难行,避免危险,许多车都被禁止上山。
“好...吧。”
准备的房间和林映他们不在一个楼层,关星禾莫名的松了口气。
窗外的夜色无声蔓延,她躺在床上,给贺灼打了电话。
那边一阵忙音,许久都没有接通。
她叹了口气,强迫自己闭上眼,不知过了多久才睡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不知什么时候,一缕亮光透过窗帘缝。
她迷迷糊糊地睁了眼,好似看到不远处有个朦朦胧胧的身影。
“啊”她尖叫着坐起来。
那声影猛地一震,支支吾吾:“别怕别怕,我给你送早餐的。”
是菲利普。
关星禾不知为什么更害怕了,虽说这是他家,但没有敲门就进别人的房间,怎么想便怎么奇怪。
“我先走了。”他放下餐盘,很快离开。
关星禾睡意全无。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学校发来邮件,说大雪封山,今天和明天停课。
学校建在山上,她租的公寓就在学校旁边,不知道还要困在这里多久。
关星禾知道也许是自己的警惕心太重了,可好像一触到菲利普的眼神,她心底便有些奇怪的感觉。
午饭时,关星禾特意坐的远了些。
林映有些奇怪,“星星,坐过来一点,坐到妈妈旁边来。”
她抿了一下唇,微微移了椅子。
林映放了一块披萨在她盘子里,“吃吧。”
关星禾低头咬了一口。
四周安静极了,叉子碰撞到盘子发出细碎的轻响。
她感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轻轻蹭上自己的小腿。
是菲利普。
她脑海一片空白,只剩下小腿上如毒蛇一般悄悄攀援上来的触感。
她重重地踩了一脚,猛地站起身。
只听“哗”得一声,杯子里的水泼了菲利普满脸。
“星星你干嘛?”林映尖叫一声,一脸不可置信。
关星禾瞪着狼狈的男人,“你自己问他啊?”
“whathappended”水顺着他英挺的脸颊往下淌,“我什么都没做啊。”
“星星。”林映沉下脸,“到底怎么回事?”
“他刚刚在蹭我的脚。”关星禾觉得自己都快气炸了,连声音都不自觉地拔高。
林映脸色有些不好看,转头问菲利普,“怎么回事?”
“我,我以为是你。”他声音低下来。
关星禾只觉得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无耻的人,“你骗鬼啊,这明显是不同的位置,而且你早上为什么进我房间。”
“我是给你送早餐。”他撸了一脸上的水,“我敲了门,你没听到。”
关星禾知道他在撒谎。
自己睡眠浅,不可能没有听到。
她一双明亮的眼直视着林映,等待着她的回答。
落雪的冬季格外寒冷。
林映叹了口气,声音放轻,“星星,你是不是误会了?”
“我误会了?”关星禾声线猛地拔高,“他昨天抱我的时候还摸了我的肩,我本来就觉得很奇怪,今天才知道为什么。”
她垂下眼,双眼冒火,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因,为,他,就,是,个,人,渣。”
“星星。”林映厉声喝道:“你这样说话就过分了,他从小在国外长大,待人接物和我们不一样。”
“你可以温和的说出来,但你泼水又辱骂,你爸爸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关星禾紧紧地抿着唇。
“对,我就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小孩,满意了吧。”
她没想到林映宁愿相信认识没多久的菲利普,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话。
窗外是无边的冬季,屋里分明开着暖气,关星禾却觉得浑身冰冷。
“我早该知道,一个会和有夫之妇在一起的男人,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关星禾收拾了自己的包,猛地甩上门,“祝你们长长久久,再见”
她再也不会来这个地方了。
风雪猛地拂进关星禾的眼,她一脚踩进雪里,鞋袜被瞬间浸湿。
好像所有强撑的铠甲被一瞬间打破,她站在空旷无人雪地里,泪水无声无息地从眼眶中滑落。
大雪封山,没有一辆车愿意载她。
她一步步艰难地走着,身上的衣服被浸湿,双脚像是没了知觉。
山上路上,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望不到尽头。
她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那是她的妈妈啊,她为什么都不能相信自己一点点呢?
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点...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甚至久到双脚已经冻得失去了意识,才远远地看到了自己的公寓。
公寓里开着地暖,她冻僵的脚触上木地板,第一感觉,竟然是疼。
她崩溃地坐在地上,突然突然很想贺灼。
她想到很多年前的落雪天,他背着自己,在漫天的冰雪中,走了很久很久。
寒风拍打着窗户,她指尖颤抖着拨通贺灼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