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也变得粘稠燥热。
贺灼感觉所有的感官都在这一瞬间消失,只留下唇上云雾般轻软到不真实的触感。
他不由地屏住呼吸,身体都僵成了石头。
两人都是初吻,青涩到不知道怎么进行下一步,两唇相贴静静地相贴,对方温热的呼吸就这样一点点轻拂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贺灼退后一步,轻轻松开了她。
严冬时节,少年的耳根一片通红,他垂着眼,就连呼吸都是絮乱的。
关星禾一只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衬衫,只感觉唇上还残留着少年炽热的气息。
寒风吹打着窗户,发出轻响,
关星禾这才反应过来,猛地松开他的衣角。
少女心砰砰跳着,想到刚刚自己的主动,恨不得当场就把头埋进被子里。
她抬眼悄悄看他。
灯光朦胧,少年微垂着头,唇角微抿,冷峻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他都没有什么反应吗?就连刚刚吻她的时候,也像石头一样僵着,一动不动。
贺灼手指攥得发白,胸腔里的心跳狂乱到了极致。他看到女孩儿清凌凌的双眼好奇地打量着他,粉嫩的菱唇上还残留着几分浅浅水光。
屋里的温度好像格外热,惹得他全身上下都出了一层薄汗。
贺灼喉结剧烈地滚了几下,“我先出去了。”
他怕自己再呆下去,就控制不住内心里疯狂的欲.望。
刚刚那个吻,已经足够他回味很久很久了。
他脚步慌乱,门“嘭”得一声关上,只留下关星禾愣愣地坐在床上。
她迷迷糊糊地想,为什么哥哥从来不会主动吻自己呢,好像冷淡到了骨子里,就连那样的亲密接触,都引不起他的一丝波澜。
可是情侣间的相处不应该像林沉月和卫恕那样热烈又痴缠的吗?
关星禾脸颊上的红晕退却,她起身拿起小塑料方块端详了一会儿,又忿忿地扔进袋子里。
哼,他这样,估计一辈子都用不到了吧!
她盖上被子,满脑子都是贺灼面无表情的脸,却没注意到自己冰凉的身子,早就因为泡过热水而暖和起来。
不知不觉间,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来。
起来时,早已天光大亮,她才猛地想起自己是偷跑出来的,可已经将近八点半了,关城宇每天都准时七点半起床健身,应该早就发现了吧。
算了,骂就骂吧。她急急忙忙叫了辆车,到家门口时,蹑手蹑脚地开了门。
远远地传来关城宇的声音。
“小隽多吃点,别像你妹妹一样,瘦成个竹竿。”
关星禾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尽量用自己最小的力道将门关上。
门“咔哒”一声。
紧接着便是关城宇低沉的声音,“星星,过来。”
她心中一紧。
糟糕,还是被发现了。
她深呼吸了一下,一边磨蹭着走过去,一边在脑子里想着要怎么应对。
关城宇抬眸望了她一眼,“以后早餐在家里吃,外面的东西不干净。”
“啊?”
关城宇轻咳了一声,“要不是小隽刚刚跟我说你出去吃早餐了,我还以为你不见了。”
关星禾愣了一瞬,低低道:“哦,知道了。”
她对上林隽的眼,少年一双眼睛在阳光下是浅淡的茶色,看起来温柔极了。
就连说话声音,都是干净的朗朗少年音,“外面的东西比较有滋味,我在学校的时候也不爱吃食堂,经常去外面吃。”
关城宇轻哼了一声,声音终于温和下来,“出去吃,也不要吃一些小摊小贩知道吗?”
“嗯。”
关星禾点点头,“那我先上去了。”
她不明白林隽为什么要帮自己,也来不及想那么多,只想扑到床上再睡一觉。
关了门,贺灼的电话便打过来了。
“星星,你回家了?”
“嗯,刚刚走的急,没来得及和你说一声。”
关星禾又想起昨天那个主动的吻,心里五味杂陈,“哥哥,你什么时候回去啊?要不然你多呆几天,好不好?”
明明已经订好了回程的票,工作室还有一些事情留着处理,可女孩儿的声音缓缓透过电话线,带上些撒娇的软,让贺灼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莫名地想到昨夜的那个吻,美好到让自己反反复复回味了好久,就连梦里都是女孩儿身上的甜香味儿。
他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声音低哑,“好。”
任何事情都抵不过一个她,大不了这几天熬夜将那些事情远程处理了。
车票...也再买就是。
门突然被敲了两下,关星禾连忙放下压低了声音,“那哥哥我这几天有空再去找你,先这样不说了。”
“好。”
关星禾开了门,门口站着林隽。
少年身后是温和的冬日阳光,他好像生在光里,就连头发都染上了温暖的淡金色。
“关叔叔出去了,你应该还没吃早饭吧,我给你拿了面包和炒蛋、”
关星禾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他没有骗贺灼,吴映母子两人住进来的这些天,自己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也始终没有对他们恶言相向。
关系平平淡淡,更像是陌生人。
关星禾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帮自己,她很客气地接过盘子,“谢谢你。”
“不用。”林隽站在门边,犹豫了片刻,还是问:“昨天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昨晚他觉得房间里有些闷,开了窗想透透气,就见到花园外站着一个少年。
他穿得单薄,肩上都落满了白雪,脊背却笔直,像极了屹立在风雪中的小白杨。
林隽本以为是什么不好的人,下一秒,就看到女孩儿猛地扑进他怀里。
屋里安静,关星禾将餐盘放到自己的桌上。
她知道林隽大约是昨晚在透过窗户看到了,那样亲密的拥抱,就算不承认也不行了。
“嗯。”她轻抿了一下唇,“能不能...别告诉我爸。”
林隽无意管别人的家务事,“好,但你下次别这么晚出去了。”
面包被烤得松软,关星禾咬了一口。
“你为什么帮我?”她还是忍不住问。
林隽视线望向窗外。
花园里的梅花初初盛开,映着白雪,分外好看。
“没为什么。”
好好相处总好过争吵,他叹了口气,“你对我妈态度好点就好。”
他母亲吴若性子温和,一直希望能和关星禾这个未来继女好好相处,可女孩儿却一直对她冷冷淡淡的。
关星禾眼睫颤了颤,“好。”
林隽轻轻地关上门。
窗外是纷飞的白雪,屋里静谧和谐。
有些时候,与其沉溺过去,还不如接受改变。
过了年,关城宇便回了公司,没了管束,关星禾便几乎每日都和贺灼黏在一起。
卫恕说有空要请他们吃饭,没想到不是假话。
这天,他拿了四张音乐会门票,说是要邀请他们一起去看。
恰巧那天是元宵,京大没过几天便要开学了,贺灼便决定陪关星禾看完音乐会再回去。
雪一连下了几个月,天地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音乐会在晚上八点,一个不算很知名的乐团,权当是看着打发时间。
进场前,四人选了火锅店吃晚饭。
火锅的蒸汽氤氲,一片朦胧间,贺灼微低着头给关星禾剥虾。
刚从火锅中捞出来的虾滚烫,他却仿佛没有感觉,骨节分明的手指动了动,然后一只完整的虾肉就悄悄被放到了关星禾的碗里。
林沉月看着旁边只知道埋头苦吃的男朋友,伸手狠狠地捏了他一把。
“嘶,你干嘛?”卫恕差点被烫到。
林沉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毫无反应,低头喝了口酸梅汤。
“诶我听说这个乐团的小提琴首席前些日子换了,新首席好像是我们学校毕业的林豫南学长。”
“是吗?”关星禾说:“我之前听过他的独奏,总觉得他不太适合乐团。”
卫恕点点头,“我也觉得,他有点克莱斯勒的味道,比较适合独奏,其实我最喜欢的是纽约爱乐,他们去年有来了海市,可惜我没抢到票。”
关星禾说:“我记得他们上次来是我初中的时候,那时候票都抢疯了。”
林沉月搭话,“我还是就听听cd吧。”
三人聊得火热,贺灼沉默地坐在一旁。
卫恕这才想到冷落了他,连忙问:“对了,灼哥,你最喜欢哪个乐团。”
贺灼怔楞了一瞬,低声道:“我不懂这些。”
他们来聊得话题,自己一句话也插不上。
卫恕也是有些缺心眼,傻愣愣地问:“啊?那你平时和星禾聊什么呢?”
贺灼手指一顿。
是啊,自己性子孤僻寡言,也不懂这些音乐,平时都是关星禾乐此不疲地说上一大串,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应对。
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很无趣?
他这话没什么恶意,就是单纯的好奇,可却让大家都不太舒服。
林沉月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压低声音:“闭嘴。”
她尴尬地笑了两声,“走吧走吧,吃完了结账,要不然我们音乐会都赶不上了。”
出了门,关星禾悄悄去握贺灼的手,少年指尖冰凉。
他声音很淡,“没事,快走吧。”
一场音乐会无滋无味的,这个乐团的资质平平,大家都兴致不高。
工作室出了点事,贺灼昨夜忙活了一晚工作,直到天刚蒙蒙亮才躺下,大约只睡了两三个小时。
悠扬的音乐声飘过来,却宛如一首催眠曲,让贺灼的眼睫忍不住颤了颤。
旁边传来几声窃笑,关星禾转过头,才发现贺灼眼睛已经轻轻阖上了。
前排的人回过头,笑着捂住嘴。
关星禾气得狠狠瞪了他们亮眼,吓得两人马上回了头。
音乐会有十几分钟中场休息。
关星禾轻轻推了推他,“哥哥。”
他眉间一顿,猛地睁开眼。
刺眼的灯光让他瞬间反应过来,这是在音乐会,而自己,就这样睡着了。
他眉宇间的疲惫让关星禾心中一软,“要不我们回去吧。”
前面的人对旁边的小孩低声说:“宝宝你知道吗?在这种场合睡觉是很不礼貌的,很没有教养的表现,我们不可以这样哦。”
他下颔紧绷着,声音却低下来:“对不起星星。”
是不是,害她丢脸了。
关星禾伸手拍了拍前面的小孩。
小朋友转过头,葡萄般的黑眼珠很清澈。
关星禾学着那人的语气,“宝宝你知道吗?背后议论别人是很没有教养的表现呢,你长大可千万不要这样呢,会被大家讨厌的呢。”
她生得漂亮,声音轻软,偏偏说出的话却一针见血,气得前面的人一下子站起来。
“你,你说什么?”
贺灼冷冷地扫过去一眼,少年生得高大,漆黑的眼冷漠狠厉。
那人身子都吓得一僵。
林沉月连忙帮腔,“现在连话都听不懂了吗?更让人讨厌了呢?”
卫恕说:“算了算了,我们先走吧。”
本来就不太想听了,又碰上奇葩。
他们走出了音乐厅时,华灯初上,璀璨的灯火映衬着落雪,分外美丽。
从音乐厅出来,贺灼一路都没有说话。
林沉月这几天已经回学校住了,卫恕说要送她回去。
告别后,两人静静地走在雪地里。
贺灼突然沉声说:“对不起。”
他垂着眼,手指攥得发白。
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道歉了。
关星禾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更心疼地是他眼底泛起的青黑。
他那么累,明明可以直截了当地说不想来,为什么总要勉强自己呢?
这段感情里,他永远是被动的那一方,被动地接受她的表白,被动地牵手,被动地接吻。
他却始终都是那样克制淡然。
关星禾闷闷地想,他真的有那么喜欢自己吗?
雪花一点点落下来。
关星禾身上穿着有些单薄的毛衣裙,雪悄无声息地渗进去,让她不仅泛起几丝冷意。
贺灼将自己的身上的夹克脱下,轻轻地为她披上。
“别生气了,是我不好。”
少年身上清冽的味道一如往常,惹得关星禾鼻子都有些酸涩。
她抬眸,轻轻道:“知道自己错哪了吗?”
“我...我不该睡着的。”少年声音荡在冰冷的夜里,低哑极了,“害你丢脸了。”
“不是。”关星禾猛地抬眸。
她一双杏眼明亮炽热,像是点进了熊熊燃烧的火苗。
“你不该什么都不跟我说,明明很在意卫恕的话,明明很累想要回家,你却什么都不说。”
她声音渐渐低下来,带上几分委屈,“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呢?喜欢我也不主动说,什么都是我主动,我是...女孩子啊,这样下去我也会累的。”
贺灼一颗心像是被按进了冰里,凉得手指都颤抖。
“我,我不是。”他靠近一步,双手微微触上女孩儿的肩,“我...对不起。”
生活的苦早已将贺灼淬炼出一副铜墙铁壁,他本以为自己无坚不摧,可她一句委屈的细语,像是一把锋利的刀,一寸寸破开自己的铠甲,将自己那颗滚烫炙热的心曝露在纷飞的冰雪下。
他不是故意这样的。
他贫瘠的人生从未拥有过什么,所以得到一件不属于自己的宝物,便小心翼翼,格外珍惜,连碰一下都觉得亵渎。
冰冷的雪一点点落下来。
“星星...”他见女孩儿不说话,慌张到几乎语无伦次。
他一边手颤抖着去牵她,“我不该这样,对不起,我以后会改的。”
他会努力学着主动,努力去跟上她的脚步。
他双手滚烫,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仿佛只轻轻一松,她就会离开了一般。
关星禾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本来就是这样沉默寡言的性子,况且他选择不告诉自己,也是怕自己会担心吧。
关星禾靠过去,轻轻地环住他的腰。
“好了,我知道了,刚刚我说话太急躁了,我也有错的。”
“没有的。”他抱紧她,“是我不好。”
你永远也不会有错的。
路灯温柔的洒落下来,两人相偎的身影,拉成了长长的影子。
远处缓缓升起一盏盏天灯,宛若寥落又闪亮的星子。
关星禾靠在他怀中,能清晰地听到少年有力到震颤的心跳。
她伸手悄悄摸了摸他凸起的喉结。
贺灼浑身一僵,轻轻低头,便撞上女孩儿的眼。
她一双明灿的眼映衬着灯火,却只倒映出他一个人的模样。
他心尖都在发抖,喉结剧烈滚了两下,蓦得想起刚刚的诺言。
“你干嘛?”她眼睛微弯,似是一眼看透了他心底,“你是要主动了吗?”
仿佛出闸的巨兽,心底压抑的情愫肆无忌惮地涌上来,生平第一次,他僵硬的手指捧住女孩儿的脸,低头覆上肖想已久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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