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瑾这口气根本不是询问,这就是扣屎盆子的节奏。
赵合欢还没动,胡玉宁和葛灵儿就不干了,她俩腾地一下自赵合欢两旁站起来,道:“王瑾,你说什么呢?”
“你怎么血口喷人啊?”
葛灵儿嘟着嘴,不顾她母亲一个劲儿向她使眼色,道:“你这个人可真有意思,明明就是你出脚绊合欢不成,自己掉了莲花池里,现在倒是恶人先告状了。”
刚才看着王瑾气势汹汹冲进来的时候,有些官眷就觉得今日恐怕是有好戏看了。
听听,听听,出脚绊人,这是什么行为啊?能是千金大小姐该做的事情吗?真是有热闹看了!
王瑾被葛灵儿说中了最初的做法有点心虚,但随即恼羞成怒起来,大声叫嚷道:“你看见我出脚绊她了?那怎么最后掉到莲花池里的是我?”
这时胡玉宁笑了,道:“我还真看到王小姐伸脚了。”
“刚才莲花池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王小姐没数吗?”
赵合欢看着两个朋友这般为自己两肋插刀,她怎么还能再无动于衷,于是缓缓站起来,先朝着母亲张氏看了看,给了她一个抚慰的眼神,然后就犀利地望向找事精儿王瑾。
万寿公主察觉到了张氏和赵合欢的眼神交流,刚才就在王瑾冲进来喊“小厨娘”的时候,张氏其实就想站起来,是她拉住了张氏。
她对张氏道:“既然瑶瑶回来了,这些情况以后总要面对的,你且看看她如何处理。”
“她处理不好,你再出手。”
说罢万寿公主还拍了拍张氏的手,道:“怎么也做人娘了,还这么沉不住气。”
张氏还想再说什么,嗫嚅了几句后,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坐在王氏身边的梁氏可是个能沉住气的,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有不心疼的。
可是王瑾在他父亲王继和王贵妃的宠爱下已经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既然她说话不好使,那就让外面厉害的小姑娘教训一下女儿吧。
不得不说,梁氏是个心大的主儿,坐在身旁王氏都想给她竖大拇指了。
赵合欢离了席,走到王瑾对面,不卑不亢、腰板挺直,夫人、小姐们一时间被她通身的气度给震得静悄悄。
她虽年龄比王瑾小,但个子高挑,此时睨着王瑾,竟然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思。
王瑾也给她看得有点不知所措,她还以为赵合欢就是个小姑娘,刚才看她看赵合欢与葛灵儿和胡玉宁在那里傻笑,敢情是小瞧她了。
“王姑娘看到我出脚绊你了?”
小姑娘的声音清脆、响亮,似挂在屋檐下的铜铃,十分悦耳。
随着赵合欢抛出问题,众人的目光不自觉的就和她一起望向了王瑾。
王瑾此时是真的恼羞成怒了,怎的,她一个三司使家的千金,还是陛下最宠爱的王贵妃的侄女,就被一个小厨娘欺负吗?
“我就是看到了!”
“哦?”
“那王小姐说说我是怎么出脚绊你的?”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刚才莲花池曲径之上姑娘们们之所以发生慌乱,皆因你身边的丫鬟先高喊了一声。”
“小姐们不知发生了何事,才开始疾步向前,推搡起来,不知道王小姐的丫鬟因何喧哗啊?”
说完这句,赵合欢又将她的目光移向了此时因为受到惊吓低着头还有些打颤的丫鬟身上。
王瑾依旧如同死鸭子嘴硬,扬着头问道:“曲径之上那么多人,赵小姐又是怎么发现是我的丫鬟在喧哗?”
赵合欢的嘴角慢慢绽放出一丝笑容,故作疑问,“哦?原来那么多人听不出谁在大声喧哗吗?”
“那王小姐又是怎么判断出是我出脚绊了你?”
“既然王小姐都这般说了,也说看到了我出脚绊你,便说说我今天穿了双什么颜色的绣鞋吧?”
被自己的坑给埋了的王瑾此时有些面红耳赤,她从未如此丢人过,哪里就肯借着赵合欢铺就的烂台阶下来。
确实有人出脚绊她,王瑾真的没看到是谁的脚,但她知道是赵合欢,因为她想要出脚绊赵合欢的时候被发现了,赵合欢很可能是出于报复。
王瑾上下打量着赵合欢,没有戴什么金银珠翠首饰,就戴了一只珍珠发钗,还有两个碎珠子攒成的小发卡,鹅黄色的蜀锦褙子,材质她在贵妃姑姑的宫中见过,奶白色的月华裙用料讲究,所以,赵合欢会配一双什么绣鞋呢?
是了,王瑾不愿意低头,她想就是猜她也得将赵合欢出脚绊她的事情坐实了,让其他人看看她才是京中贵女圈里面头号的贵女。
这也就齐欢郡主没来,来了可不能让王瑾张狂,因为郡主明明认为她才是这个圈子里的头号贵女。
言归正传,赵合欢嘴角还噙着微笑,王氏却是为女儿捏了把汗,她相信女儿不会主动招惹别人,但今天这事儿她不知道内情,所以现在很是担心。
梁氏但是很淡定,还喝了一口茶,吃了两筷子酥鱼。
最终,王瑾开口了,她猜测赵合欢身上最贵的就是宫中蜀锦做得褙子,为了突出这一点,赵合欢很有可能会用做褙子剩下来的料子做一双绣鞋。
毕竟赵合欢这身上的蜀锦颜色宫中都少见,要是她的话,肯定会这样做。
“你穿得是和你身上褙子一样材质、花色的绣鞋。”
赵合欢先是皱了皱眉头,只一瞬间又扬了扬眉毛,问道:“王小姐可确定?”
因为刚才一直盯着赵合欢,所以她的那下皱眉头,王瑾当然没有错过,她只当现在赵合欢是虚张声势,所以肯定地说道:“我确定!”
赵合欢环视了身边或站起来看热闹或还坐在凳子上的众人道:“各位夫人和小姐都给我和王小姐做个见证。”
“如果我确实如王小姐所言,穿得是黄色蜀锦的绣鞋,我自愿到王府负荆请罪。”
“如果不是,王小姐也得向我赔礼道歉,毕竟,你大庭广众之下辱我,就是辱我们荣国公府。”
“我祖父现在虽然年迈,在家休养,可我荣国公府也不是任人欺辱的!”
这时,王瑾心里其实已经有些心虚了,毕竟赵合欢说得如此言之凿凿。
可没想到这个时候,王氏身边坐着的梁氏却道:“如果确实是王瑾冤枉了赵小姐,我自会带着她去府上赔罪。”
“母亲!”王瑾看着没什么表情的梁氏,知道她母亲没有生赵合欢的气,而是生了她的气,这下她终于有些慌了。
可赵合欢却没有给王瑾后悔的机会,她慢慢伸出自己的脚,然后一双缀满珍珠的珠鞋鞋面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大家先是感慨,王小姐还是“错怪”赵合欢了,之后又都在心中大叹,这荣国公府到底是开国勋贵,这赵小姐珠鞋上坠着的那可最大的南珠可是不多见,却被镶在了她的鞋子上。
之前还有人猜测,赵合欢将荣国公府的糟烂事儿抖搂地满京城皆知,这回到荣国公府,老国公还不知道怎么不待见她呢。
可今日看了赵合欢的打扮,众人又说,荣国公还允许她自由出入荣国公府,之前开着的两家小食店也还开着,这是什么啊?
这是人家荣国公府满满的宠爱啊,众人又偷瞄了张氏始终望向赵合欢的宠溺眼神,就知道这赵姑娘在荣国公府绝对是一等一地得宠。
王瑾本来还想着再狡辩几句,被梁夫人一声,“瑾儿”就给喝住了。
梁夫人在心中叹了口气,技不如人还盛气凌人,这样的女儿嫁出去,在后院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梁夫人转头和颜悦色地看着赵合欢,柔声道:“改日,我一定带着瑾儿去国公府拜访。”
说罢,又看向了张氏,道:“赵大夫人真是养了个聪明伶俐的女儿,让人羡慕啊。”
众人听了梁氏的话,不知道这王夫人是真心还是阴阳,要是真心,有点奇怪,哪有看着自家女儿落了面子,还能这般淡定的呢?
这事刚告一段落,王瑾也在梁氏眼神的威逼之下,终于坐到了石清妙的身边,厅外却有宰相府的人禀告道,“夫人,大皇子、二皇子和镇国公世子在前面听说了赵小姐和王小姐因为落水的事情有了争执,就想来看看。”
“说是他们看到了事情的经过。”
万寿公主挑了挑眉毛,这肯定是儿子的主意,没想到啊,她有生之年居然也能看到儿子有着急的一天,真是有意思。
自己想还不过瘾,万寿公主碰了碰王氏的胳膊,示意她赶快让她两个侄子和儿子进来,后对小声对张氏道:“你看吧,孩子们好着呢。”
张氏不知道赵合欢怎么想的,就只能看着万寿公主道:“就顺其自然吧。”
王氏“快请”的声音刚落下,三个修长又矜贵的身影就并排走了进来,使得屋子里大多数闺秀都羞红脸低下了头。
赵合欢、葛灵儿和胡玉宁就还好,葛灵儿还小声对其他两人道:“我不知为何,总感觉二皇子气质怪怪的,虽看上去温润如玉,可他那笑我老觉得有些渗人。”
赵合欢也点了点头,道:“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感觉”。
赵合欢知道二皇子做得那些缺德事儿,但是肯定不能和身边的两人说,倒不是怕她们出去乱说,就是觉得这事儿是有危险成分在的,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胡玉宁冷笑了一声道:“皇家子弟,又有哪个会简单呢?”
赵合欢倒是没想到胡玉宁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还别说,从这小姑娘身上还真看出了胡御史的身影,不过胡御史可没胡玉宁识人清楚啊!
戚陌很快就找到了和胡玉宁还有葛灵儿在说话的赵合欢,他们刚才在前面其实已经知道了落水这事结局了,可戚陌还是明里暗里表示他们是目击人,应该过来说清楚,别冤枉了好人。
颜庭知哪里不知道自家表弟的那点小算盘,他想了想,也叫来了二皇子,毕竟那王瑾是他表妹,有热闹看喽。
众人要给大皇子、二皇子行礼,被颜庭知摆手挡了,他的桃花眼一眯,道:“本来我们三个就不该到后院来,哪里还能再劳烦夫人和小姐们。”
“再说,姑母还在这里,大家拜来拜去的就免了吧。”
万寿公主点了点头,声音无波澜地道:“你们三个不在前院喝酒听戏,怎么想着跑到后院来了。”
自从大皇子颜庭知和戚陌达成了某些约定之后,颜庭知就自动成为了戚陌的“嘴替”。
“哦,就是刚才小姐们在莲花池曲径之上的那一幕我们都看到了。”
“听说有人冤枉赵小姐推人下水池我们就来看看,可是不能冤枉了好人”,说完这话,颜庭知看了看赵合欢。
赵合欢觉得颜庭知的眼神很油腻,她怎么觉得颜庭知还朝着她眨眼睛了呢?
“哦?那你们看到什么了?”刚才王瑾和赵合欢文明“争执”的时候万寿公主没有说话,如今又问起来,众人不知道她是何意。
对于戚陌等三人的突然到来,王瑾先是眼睛都亮了,毕竟这里面有她的表哥,二皇子,还有,还有戚陌。
可是当她听到那句“冤枉了好人”后,就觉得有点不对了,这是说她冤枉赵合欢的意思吗?
戚陌和二皇子就像是张不开口一样,都由大皇子张口代劳了,戚陌就只负责盯着赵合欢看,她没事就好。
大皇子在屋里环视了一圈之后,就将眼神落在了王瑾旁边的丫鬟身上,那眼神虽是笑着的,可在王瑾看来,却有那么几分可怕。
颜庭知手一指丫鬟,笑着道:“二弟、表弟,刚才在曲径之上大声叫喊的是那个丫头吧?”
戚陌的眼皮子只抬了一下,道:“嗯。”
梁氏看了看跟在王瑾之后心虚的春桃,早就知道发生什么了,她没有管,只是在打量着寡言少语还没什么表情的戚陌。
就听到戚陌回应了,颜庭知可不干,他又望了一眼二皇子,道:“二弟,瞧瞧,是不是那个丫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