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之顺着李窈窕目光看过去,便见到一大一小的人影正在那里搬弄着什么,裤腿卷着,衣摆扎在腰间。
“窈窕可是认识那两个孩子?”
“有过一面之缘,说过几句话。”李窈窕颔首后说道:“便是那日你去抓拐子,我我那个家中走的时候,看到一个年岁不大的孩子在那买天灯,便去买了一些,说了几句话。”
“原是这样。”沈从之抬眸看向那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对方不知是否感知到了什么,抬头朝他们看来,先是一顿,随即他便见那大孩子对着小孩子说了两句话,二人直接朝着他们的方向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挥着手,瞧着还挺高兴。
李窈窕拉着沈从之也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去,不过走的并不快
“贵人,您怎么在这里?”
少年脸蛋红红,身上穿着单薄,说话时呼着热气,朝着李窈窕笑的惊喜,一旁比他年纪小些的少年则是有些好奇又怯懦的看着她,眼神中好似还带着几分感激的意思。
李窈窕挑了下眉,说道:“这是我外祖家,我这几日算是专程回来省亲。”
“原来是这样,您外祖是上余村人吗?好巧,我住在下余村。”
对方直接就说出了李窈窕的猜测。
“哦对了,我叫余江,因为我是江边捡来的,我阿兄叫余捡,因为他是老乞丐捡来的,这是我弟弟余喜,欢欢喜喜的喜,因为老乞丐是下余村的人,所以他死的时候便安葬回了这边;后来因为某些事情,我和阿兄他们后来也住到了这里,跟着他姓。”
未曾想,竟和贵人家人住在隔壁。
可惜两个村子如今分开了,不然他们如今便是一个村子里的人了。
李窈窕轻笑,心想着也就这弟弟的名字起的意思正常一些。
她低头瞅了一眼他们手里的竹篓,“你们刚刚在做什么,抓泥鳅吗?如今这天气还能找到泥鳅?”
泥鳅冬日温度太低一般会钻进土里冬眠,等温度上来之后才会出来。
余江点了点头,“虽然很难找,但还是能找到一些的,而且我每年都抓,都能找到,您看,我怕还抓了两条很大的鳝鱼呢。”
他提了提竹篓,里面确实能看到三四条不那么大的泥鳅在里面滑动。边角上好盘着两条肥肥的黄鳝。
“挺好的。”李窈窕觉得他们确实还挺不容易的。
对方听到这话,傻嘿嘿的笑着,还问她。
“贵人爱吃鳝鱼不,要不要来一条。”
“你好不容易抓到的,还是留着自己吃吧,而且黄鳝可是好东西,能补身子,争抢体质,吃了不容易生病。”
李窈窕以前在部队的时候,跟战友们一起野外训练,啥也没有,蛇肉蛇胆也啃了不少,对这些长条的肉类实在是没太大的想法了。
余江见李窈窕是真不想要,也没强求,毕竟在他心里,李窈窕是贵人,贵人啥都吃过,自然不在意这两条黄鳝。
李窈窕见他笑的傻乎乎的模样,失笑。
“要不你先将裤腿撸下去吧,这么冷的天,你也觉得冷,竟还下水了。”
余江低头,连忙整理了一下自己。
“其实也不是很冷。”说完后便猛地打了个喷嚏,应当是冻着冻着了。
李窈窕微微叹息,想着晚些给他们泡杯感冒灵喝一喝。
对方还在傻笑。
“余江,我那日同你说的事情,你可有跟你阿兄说起过?”
李窈窕顿了顿后,问他。
余江连忙点头,“那日我回家后便同阿兄说了,可我阿兄不信,我保证了好几次他才相信的,但阿兄还在犹豫。”
“犹豫是正常的,总能想通。”
毕竟如果是她,有人忽然跑出来说自己不介意她这残疾的身子,还能给他安排工作,工钱也高,她第一反应估计会把人当骗子。
二人没说话,沈从之却忽然开口道:“你们平日里会经常到县里卖天灯吗?”
余江摇摇脑袋,“倒也不会,毕竟除了年节,十五等等,是没人买的,平时我们会做些小玩意儿拿去卖,或者找个地方干活,阿喜留在家里照顾阿兄,有时若是实在找不到活干,我就那个碗沿街乞讨去。”
他说起来的时候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般做有何不幸,只是这么去做了,为了养活如今的家,甚至说的还有些手舞足蹈的。
李窈窕其实很欣赏他这般的性子,是个能干事的。
说完了这些,他的表情却变得认真了些。
“贵人可是有什么想问我?”
“你很聪明。”沈从之不吝啬的夸赞道:“我们确实有些事情想问你。”
像余江这样混迹在最底层的人,其实反倒是知道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你可知新丰县拐卖孩子的情况多不多?官府破案率如何?”
余江垂眸沉思了一下,随即说道:“近一两年拐子倒是不算猖獗,即便丢了孩子,大多时候也都找回来了,至少五个孩子能找回三个。”
李窈窕:“那一两年前呢?”
“一两年前吗……我记得那时候我们过的比现在惨,因为我和阿喜年岁比现在小一些,阿兄没办法,只能乞讨养活我们,那时候我们大多住在乞丐窝里,也就是一个破庙内,那里面住了十几个乞丐,平日里也会说起听到的各种事情,其中就有说起当时拐孩子的情况。”
“我记得曾经听一个老乞丐说,那时候确实丢了不少孩子,找官府他们也不作为,因为那时候我和阿喜还小,所以好些老乞丐总过来提醒我阿兄,让他小心看着我们,阿兄每次都会很仔细的看着我和阿喜,将我们脸蛋抹的脏脏的,还让阿喜打扮成女娃娃的模样才逃过一劫。”
“不过一段时间后,街上再也看不见孩子,因为大家伙都不敢再带着孩子出门了。”
“竟这般严重。”李窈窕下意识看向沈从之,他也恰好看过来,脸色都不是太好看。
“难道就没人去府衙上告吗?”
丢了这么多孩子,朝廷那边好似一点消息都没传过去。
“那自然是有的,只是那些人后来都没了消息,大家猜测,他们可能已经遇害了。”
余江叹息,心中想来是在同情他们。
“难道去报官的那些一个都没回来吗?”
沈从之眉眼瞬间又冷了几分,声音已然没了刚才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