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岭郡衙门内,原本应该高坐在大堂上的郑郡守,这会儿早已让出主位,立于下方,与方师爷两人紧紧挨在一块儿,两人均是在瑟瑟发抖。
他一直做着升去京城为官的美梦,对于前方的战事,都没太关注,只时不时听人说一下前方传来的消息,对于战事,他是真没担心过,朝廷二十万大军呢,对付一个小小的安平郡,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然而,事实却是给他当头一棒。
之前战事不顺,他也没多想,甚至给予了赵大将军全力支持,连衙门的衙役都派出去了,他这儿正等着前方好消息呢!
哪知道,这赵大将军,就带着仅存的五千兵马,来了丘岭郡。
五千兵马,他也很震惊呢,二十万大军哪儿去了,为什么就只剩下五千兵马了?
他心中有很多的疑问,很想找赵大将军问个清楚,但是,一对上赵大将军那阴沉得要吃人的目光,他就什么也问不出口了。
索性他就装死吧,只要赵大将军不将心中的怒火,发泄在他身上就好。
“丘岭郡的卫所,还有多少兵马?”
沉默良久的赵万松,沉声问道,看过来的眼神,阴测测的,仿佛随时都能把人生吞活剥了一般,这样的赵大将军,真的很吓人。
但对方问话,他还不能不答,郑郡守只觉得自己心里发苦,他卫所哪来的兵马啊,之前持手令来调兵,人全都给打包送了过去啊!
“回,回大将军的话,卫所的兵马,前几天尽数调去给将军使唤了……”
他这会儿甚至连问一声,他卫所的那些人去了哪儿,他回头好给下面人一个交代啊,但他一句也不敢问,那些人估计是凶多吉少了,他这要敢张口问一声,没准对方能让他血溅三丈。
赵万松当然知道这回事,只是人家陆长风一个最穷的安平郡,都养出五万兵马,他这丘岭郡,当真就只有三千兵马?
“我是在问你,除了那三千人外,可还有别的兵马?”赵万松目光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但凡敢有一句谎言,他就能当场结果了他。
郑郡守被他问得都要哭了,他可是朝廷命官,再正经不过的官员了,向来按规矩办事,从来不敢有所僭越,朝廷规定的是三千兵马,他哪里敢多养一个,他卫所的兵,从来只有不够数的,从来没有多出来的,多一个那都是他对朝廷的不敬。
“回将军,除了那三千人,再没有别的,就连衙门的衙役……现在都没几个使唤的!”
他这会儿是真的有点后悔,为什么连衙役都派了过去,不然现在他身边也能多几个人护着,也不对,赵万松再如何吃了败仗,他身连连都还有五千兵马在呢,可不是他一个光头郡守能抗衡的。
想到这些,他只觉得心里越发苦了,怎么就让他摊上这样的事,送上厚礼,以为巴结上京中的大将军,他的前途无忧了,哪知道赵大将军二十万大军在手,也能吃败仗啊,这得是多么没用的酒馕饭袋,才能打出这样离谱的仗。
他在心里把对方骂了个狗血淋头,但面上却一点也不敢显现出来。
在得到他回答之后,赵万松便沉默无语,脸上的神情,更冰冷了几分,活脱脱一个黑面阎王临世。
郑郡守只觉得自己怕是命不久矣,随时都有可能死在对方的盛怒之下。
旁边的齐师爷,却是开口道:“将军,这城中虽说没有兵马,但是却有不少青壮……”
话没说得太明白,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兵马是没有,但是青壮却有,将这些青壮凑到一起,便能拉扯出一支大军来,也算勉强能用一用。
赵万松的目光就再次看向郑郡守,道:“郑郡守,你说呢?”
对方那吃人的目光看过来,郑郡守只觉得两股战战,心想,他还能说什么啊,从你们进了这郡守衙门开始,他这卑微的郡守,就再也做不了主。
“下官没有异意,将军觉得行就行。”
不然还能如何,他敢有不同的意见么,当然是不敢的,他还想活,并不想死。
“既然如此,那就由郑郡守出面,召集城中青壮……对了,城中大概有多少青壮?”
听到让他出需召集人手,郑郡守只觉得面若死灰,他出这个头,城中的百姓要恨死他了。
见他久久不语,齐师爷都不由皱眉,道:“郑郡守,将军问你话呢?”
闻言,郑郡守打了个激灵,随后说了一个大概的数字。
赵万松就有些不满了:“城中青壮,才这点人,远远不够。”
听到他这么说,郑郡守心想,二十万大军都不敌陆长风,就算整个丘岭郡的百姓加起来,也是不敌的,毕竟百姓的战斗力,还比不上军卒,更不可能像军卒那样听从指挥。
拿普通百姓充作军卒来用,他是真一点都不看好,但奈何人家输得不甘心,还想力挽狂澜!
他现在是一句都不敢劝,劝估计人家也不会听他的,他觉得自己做得最错的事情,就是大军驻扎在城外时,他跑去送什么礼啊,完全可以在大军得胜之后再去的嘛,不然也就不会招来这些事了,他仍能好好的做着他的郡守。
可现在,让他来丘岭郡这么乱搞一场,他这郡守是再也做不下去了,不说还能不能做官,小命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说,他现在只觉得肠子都悔青了。
“将军若是觉得人手不够,还可以去下面各村里召集些人手,那些农人,常年下地干活,力气更大。”郑郡守担心对方牵怒,连忙说道。
他这官眼看是做不下去了,但小命却要保住,若不顺着对方的意来,他这小命随时都要完。
既然城里的百姓都拉出来了,又何妨将村里的百姓也拉出来,总归让对方满意也就是了,别人的性命,又哪有自己的身家性命来得重要。
听到他这话,赵万松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行,既然如此,那此事就由郑郡守来办,事情若办得好,要将军为你请上一功也不是难事。”
这种话就骗骗小孩子吧,他有做上郡守之位,也不是什么笨人,到现在了这份上了,还能看不明白?
赵万松二十万大军兵败,死伤的军卒如此之多,他要承担起责任,再有,拿百姓充做军卒,这又是一桩要人命的大罪,而这些只是朝廷方面的惩处,而眼下陆长风士气大振,赵万松凭这些乌合之众,如何也讨不了便宜,被人杀于阵前,都有很大的可能。
说什么为他请功,他能保住自己的小命都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