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枢密院使张俊府邸。
“三郎,依你看来,岳云会不会怀疑为父?”张俊看着自己最为喜爱的三子张子颜,神色复杂的沉声说道。
张子颜沉默半响,说道:“岳云肯定会怀疑父亲。”
张俊听自己的儿子没有在此事上试图忽悠自己,心中微微有些安慰,说道:“三郎,你实话告诉为父,你上次请来的神医,到底有没有真的配置出解毒药丸?”
张子颜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但最终还是说道:“孩儿不孝,在此事上骗了父亲。但若是不骗父亲,父亲绝不会同意泄露岳云的行踪给王次翁。”
“唉……”张俊深深叹了口气,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多岁,但他看着自己最看重的儿子,神色却是异常的复杂,有欣慰、有痛心、也有期待。
正如徐庆一心想要让他的儿子考上进士,成为文官,让他们家由武官世家变成文官门第一样,即使是官至枢密使这个武官的巅峰,张俊同样有这个想法。
而他的三子张子颜早在三年前便已经考中进士,如今在政事堂身居要职。
不知过了多久,张俊又说道:“三郎,你除了经历和经验不如为父,心智比为父还要高不少,你应该能够想到,此事很可能会给我们张家带来灭族之祸。”
张子颜一脸坚毅,咬牙说道:“只要能够杀死弑君谋逆的奸贼岳云,就算是赔上我张家满门又算得了什么,孩儿相信,就算是李光李相公在孩儿的位置上,也会这样做的。”
“如你这样的人,在朝中还有多少?”张俊沉默了半响,突然问道。
张子颜犹豫了一下,说道:“由李光李相公亲自牵头,共有十四名朝官,皆是身居要职,平日所做之事皆为了能够除去岳云。”
张俊摇了摇头,神色越加复杂,对张子颜所说的消息没有进行评论,而是摇头道:“好在为父做事谨慎,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又在第一时间救出了万俟楔。”
“唉……若是吾儿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宰相,为父就算真的赔上这条老命又算得了什么。”
张俊还想说什么,这时有心腹进来禀报,说是万俟楔在天香楼摆下宴席,以感谢其救命之恩。
“这种事情一定要去,否则定会引起万俟楔的怀疑。”张俊没有多想,立刻便准备去赴宴。
张子颜突然说道:“父亲,孩儿随你一起去赴宴。”
张俊摇头道:“不行,万俟楔是个老狐狸,你城府还不够深,去了很可能会被万俟楔看出破绽。”
“就上次万俟楔来府上那次,为父让你去迎接万俟楔,这老贼走之前,特意给为父说你是李光的人。”
张子颜一听,顿时瞳孔骤缩,且不再坚持和张俊一起去赴宴了。
张俊乘坐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普通马车,从侧门偷偷行出,绕了几圈之后,在无人处换乘另外一辆马车,然后才前往天香楼。
……
……
天香楼是临安城达官贵人经常来用膳之地,也是北坊主街上最大的酒楼之一,在临安城颇有名气。
但没有人知道,这个酒楼的金主是麻金生,更不知道这是暗目司在临安城的一个秘密据点。
酒肆一共三层楼,一层二层为大堂和普通单间,此时已接近晚饭时间,更是门庭若市,生意极好,一楼二楼大堂内坐满了食客,喧哗声此起彼伏。
第三层是贵客房,全是包厢和雅间,装饰奢华,价格十分昂贵,不算用餐,仅房费一个时辰就要一两银子,所以在这里用餐之人非富即贵。
但是,今天却很安静,没有一个客人。
除了正门之外,从天香楼后院一个专门楼梯也可直接上到三楼。
三楼的贵客房由一条走廊分隔,左右各两间雅室,都布置得十分考究,万俟楔设宴的雅间名叫兰香阁。
兰香阁是清幽雅致的风格,没有富贵艳丽的装饰,只有两张坐榻和一扇屏风,靠窗边还有一张小桌子,桌上放着一张上好古琴,墙上挂满了名人字画,是文人雅士们喝酒谈天的好地方。
而在这个包厢的隔壁包厢中,则坐着岳云、蓝梦婷、老苏和苏芊芊四人。
这个包厢与兰香阁之间的墙壁上有一个暗间,里面有一个眼睛大小的缝隙,缝隙另一头很巧妙的被挡着,但岳云透过这个缝隙,可以清晰的看清楚兰香阁里面的情景,且将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没过多久,张俊从春香楼后院的侧后门偷偷进来,带着十名护卫走专用楼梯,被人一路带到三楼的兰香阁。
“万俟楔,你应该知道老夫救你,并不是想要救你,而是因为老夫必须救你,所以你请老夫吃饭其实大可不必。”张俊让十名护卫在包厢外面等着,他一进包厢,便对万俟楔说道,“所以,你今天叫老夫吃饭,恐怕是有其他事情,不妨开门见山,直接说。”
万俟楔冷笑道:“没错,老夫今天叫你来,其实是想转告王爷的一项指令。”
张俊正要说什么,进来一名侍女替他脱去外袍,他便顺势坐了下来。
万俟楔当着张俊的面,随手将酒菜点好上齐之后,便挥手将侍女打发出去。
这个时候,楼下上来一名低眉顺眼的伙计,端着个安神的香炉,青烟袅袅,檀香弥漫,敲开门在包厢中放了一个。
这个过程中,张俊都没有正眼瞧过那伙计。
“王爷要你做一件事情,此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老夫现在告诉你,你听清楚了。”万俟楔一脸肃然的说道。
“老夫洗耳恭听。”张俊非常谨慎,并没有喝酒,也没有吃任何东西。
接下来,万俟楔便把岳云想要军器监的大匠、太学院的教习之事告诉了张俊。
张俊眉头紧紧蹙起,时不时的会问上一句。
只是张俊自己没有注意到的是,比起以往他好像自控能力差了好多,说话声音越来越大,而且话越来越多,很多放在平时绝不会说的话,此时都说了出来。
某一刻,张俊心神彻底失守,眼前隐隐出现幻觉。
这个时候,岳云的声音从隔壁的包厢暗格缝隙中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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