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座位上,岳云暗自观察宴会厅众人眼睛,发现几乎所有人眼睛都隐隐有了红血丝,瞳孔也有了涣散迹象,不由心中大定。
这正是人类吸收了此种迷香气体之后,情欲被引发,自控能力下降、变得容易冲动、心神渐渐失控的生理表现。
只是一包药粉的药性还是弱了一点,分摊到这么多人身上,还不至于让众人立刻变成发情的野兽。
“秦相公,如今酒至酣处,不如以诗词行酒令。”
岳云刚进宴会厅没多久,金国正使黄顺民便忍不住发话了。
他此举有两个目的。
其一,挖掘几个精通诗词经义的文人俊杰,并暗中拉拢,这是那位喜好诗词歌赋的金国皇帝完颜掸交待的任务。
其二,黄顺民本人是金国有名的诗词大家,若是能够借此机会在宋人自认为擅长的方面将其羞辱,传回国内必定让他们家皇帝欣喜不已,比眼下看来肯定会成功的和谈,更能够在金国皇帝那里加分。
后世史学家有一个论调是“金以儒亡”,虽然不被所有人认同,但有一点岳云却是知道的——金国眼下非常崇尚儒家文化。
最直观的体现便是金国当今皇帝完颜掸喜好诗词经义,喜好拉拢宋国大儒才子。
这位金国皇帝七年前继位,自幼随前辽国的大儒韩昉学习汉文经史,汉化程度很深,最喜欢“执射赋诗”,身边养了一批擅长诗词经义的汉官近臣。
所以,黄顺民让秦桧开办这场诗词会的目的,岳云早就猜到了,这也是岳云特意混入诗词会的原因。
秦桧笑道:“不知大使想如何玩行酒令?”
黄顺民微微一笑,一脸狂妄的说道:“不如秦相公出一题,先由本使作一首诗词,看你们宋国是否有人所作诗词比得过本使。”
现场的宋国大儒、才子们顿时跃跃欲试,做好了狠狠打金国使臣逼脸、大出风头的准备。
“既然大使有此雅兴,本相便出一题。”秦桧略一沉思,道:“眼下正值深秋,便以‘秋’为题吧!”
众人一听,顿时全部低头沉思起来。
过了没多久,黄顺民突然一声长笑,大声道:“本使已经想好了一首诗。”
“这么快。”
众宋人顿时一惊。
黄顺明起身朗声道:“气爽皓曦晶,秋清果是清。吟风高树朗,滟露杂花荣。湖澈沦涟影,山开锦绣情。今来真即景,却笑太循名。”
宋国一众文官、大儒、才子们一听,顿时脸色有些难看,这诗虽然算不上经典,但已经算是佳作了。
已经想了几句诗的几个大儒才子暗自比较了一下,也不敢拿出来丢人现眼,只好继续埋头深思。
“大使这首诗意境深远、押韵极好,堪称精品。”
“不错,在下以为大使这首诗足以名传千古。”
“听说大使有北国第一才子之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
大儒和才子们埋头苦思,但宋国这边的一些文官竟然毫无气节的开始跪舔,实在是让岳云大跌眼镜,感觉匪夷所思。
虽然可能是受迷香气体的影响自控能力下降,但也恰好将这些人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反映了出来。
“怪不得赵构和秦桧以莫须有罪名害死岳飞老子,除了韩世忠等武官说过话之外,几乎没有文官站出来替岳飞说话。”
“靖康之耻之后,这些人彻底的变成了软骨头,已经挺不起民族之脊梁、没有了儒家气节可言。”
“即使有岳飞在前线接连打胜仗,但依然没有打消他们心中对女真人的畏惧,一心只想着求和乃至求饶。”
岳云心中正暗恨不已,突然听到黄顺民大声说道:“本使常听宋人以诗词文章讥讽我大金疏于礼教,却不料你们宋国大儒才子也不过如此。若是以此类推,岂不是说你们宋国比我们大金更疏于礼教。”
黄顺明听着一些宋国文官的恭维之语,神色越加得意和张狂,心中却对大宋文人也越加鄙视,神色表情和说话用语也毫不掩饰。
只是,他有些担心皇帝交代挖掘拉拢宋国才子的任务能否完成。
完颜铁武虽然不喜欢诗词,但此时见黄顺民以诗词羞辱宋人,也禁不住猖狂大笑道:“宋人在战场上是废物,在文学一道也是废物。”
说到这里,完颜铁武感觉自己心中对男女之事莫名的渴望,禁不住又说了一句:“秦相公,你们宋国文人既然连一首能够拿出手的诗词都没有,不如早早结束这诗词会,早点把小娘子送到我房中。”
“说起来,你们宋人唯一能够比过我们大金的,也就是那些皮肤白皙、柔嫩的小娘子们在床上的功夫了,哈哈哈……”
金国正副使先后一番羞辱,特别是完颜铁武因为迷香气体的影响毫无顾忌以女人羞辱,即使是秦桧面子上都有些过不去了,大声问道:“尔等在本朝享有大儒、才子之名,难道真没有人能作出一首好诗词来。”
秦桧话说完,看向一众大儒才子,却是没有人敢与他目光对视。
这时,岳云起身冷笑道:“大儒才子们固然拿不出好诗,但刚才那些阿谀奉承金国大使的上官们却是让人不耻。”
那些刚才出声阿谀奉承黄顺明的文官们闻言,顿时恼羞成怒,见说话之人不过是太学院的一名学生,纷纷呵斥。
岳云却没有理会他们,又对完颜铁武说道:“完颜副使刚骂宋国文人这没错,但说我们宋人在战场上是废物这就大言不惭了。”
“难道完颜副使不知道前些日子宋金两国中原大战,你们金国节节败退,死伤数万人,被我宋国儿郎在战场上杀得哭爹喊娘之事。”
完颜铁武一听,同样恼羞成怒,一脸杀机的指着岳云,残忍的说道:“小子,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拧下你的脑袋。”
秦侩见此,也厉声喝道:“你是太学院哪位夫子的学生,竟敢如此放肆失礼,还不跪下向两位大使赔罪。”
太学院带队的郑夫子连忙起身,向秦桧恭敬行礼道:“启禀秦相公,此子名叫马致远,是我太学院的学生,在诗词一道有大才,只是性格有些古怪,请相公恕罪,两位大使见谅。”
完颜铁武还想说什么,黄顺民却是眼睛一亮,抢先说道:“你说此子在诗词一道有大才,可有诗作?”
郑夫子连忙说道:“就在今日正午时分,马致远便作了一首词。”
说完,这位夫子便将《天净沙·秋思》逐字逐句念了出来。
众人一听,顿时全场一片寂静。
然后所有人都是一脸惊叹,不少人出声喝彩,赞叹品鉴。
即使是那些刚才被岳云讥讽的文官们也是心中赞叹这首词实乃经典之作,足以名传千古。
黄顺明更是眼睛越来越亮,心想终于找到一位能拉拢的才子,目光闪动中,冷哼道:“马致远是吧!你这首词的确是经典之作,但只是前作,很可能是耗费数月乃至数年之久打磨而成,甚至可能是他人之作,你若是以今晚上‘秋’为题,再作一首不错的诗词,即使比不了这首《天净沙·秋思》,本使便原谅你刚才的无礼之言。”
岳云将黄顺民神色表情看在眼中,心想已经将鱼儿目光吸引过来,能不能上钩,就看诱饵够不够香了。
而诗词却正是穿越者的金手指,为了能够让鱼儿上钩,岳云准备今晚上将这个金手指用到极致,顺便给这些人好好飚一番演技。
心中念头转动,岳云高声喝道:“这有何难?”
说着话,岳云将桌案上一壶酒拿起来,一口喝干,打了一个酒嗝,青袖一挥,对宴会厅两侧的两名执笔小吏说道:“麻烦两位兄台写快一点,我只说一遍。”
众人一脸疑惑,心想你一首诗词就算念一遍,这么多人难道还记不住。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
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
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此作一出,全场一片寂静,然后几乎所有大儒才子和一些文官齐声道:“好词!”
然后纷纷出言赞赏品鉴。
即使是秦桧也是微微颔首,心想这个马致远,回头定要收到自己名下,为自己所用。
黄顺民眼神中的渴望之色更是难以掩饰,心想只要将此子一人拉拢带回金国,在陛下那里便已经足够交待。
而且,作者通过“少年”时与“而今”的对比,表达了报国无门的痛苦。
“这马致远自感报国无门,本使稍一拉拢,应该便能够带回大金。”
这样想着,黄顺民正要出言试探一番,不料岳云拿起旁边同学桌案上壶酒一口气喝光,一脸醉态的又大声作起词来。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可怜白发生!”
此词一处,全场又是一片死寂。
辛弃疾是南宋有名的词人,眼下虽然才是两岁的婴儿,但二三十年后的南宋跟眼前南宋形势差不多,这首词实在是太契合眼下所有宋人官员和文人才子们的心声了。
靖康之耻之后,所有宋人做梦都想着能够在战场上将女真人杀光,但所有文人都认为这不可能,即使岳飞这几年打了不少胜仗,不少百姓和将士信心恢复不少,可这些文人们依然没有信心。
而这首词最后一句以沉痛的慨叹,抒发了“壮志难酬”的悲愤,实在是太契合眼下这些人心中想法了。
现场宋国官员、大儒和才子们感悟着这首词中壮志难酬之意,加之迷香气体的影响,心神几乎失控,心中生出莫名悲痛遗憾之意,陷入其中久久不能自拔。
而黄顺民听了这首词之后,一边暗自惊叹这首词意境深远,实在是经典之作的同时,却是听出了这首词中作者报国无门,对国失望之意,禁不住心想,这马致远对宋国朝廷如此失望,注定是要被我拉拢投效大金的。
他却不知道,鱼儿上钩的瞬间,都会想这鱼饵为何这般美味。
黄顺明正想说点什么,不料岳云已经摇摇晃晃走到了宴会厅门口,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全场宋人文官,摇了摇头,打了个酒嗝后,一脸轻蔑的说道:“尔等是大宋朝廷重臣,但我马致远不愿与尔等为伍。”
说完,岳云也不理会众人再次变得难看的脸色,自顾转身摇摇晃晃的往外走去。
从一旁随从们待的侧厅中跑出来一名样貌清秀俊俏的少年伴当,扶着岳云往外走去。
在宋一朝,书生士子们身边都会有一名机灵的少年当伴当,充当着随从和书童的职责。
岳云的伴当不是别人,正是岳银瓶所装扮的。
岳银瓶扶着摇摇晃晃的岳云,低声问道:“大哥,金国使臣黄顺民会追出来吗?”
“放心,他会的。”岳云的话语中充满了自信。
鱼饵足够美味,且几乎就放在了肥鱼的眼前,又有迷香气体迷失了肥鱼的眼睛,肥鱼不咬钩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