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守炫一动不动。
他不打算帮江漓漓解围。
不是帮不了，而是不能。
沈佳雨的履历非常优秀，她从前公司离职后，高管还给她写了推荐信。
不仅是她自己，在很多人看来，她在法务部的话语权，都应该比江漓漓大。
如果今天在这里，江漓漓压不住沈佳雨，那么这会成为共识。
接下来，沈佳雨只会在更多的地方挑衅江漓漓，直到她把控了整个法务部门。
江漓漓不想让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只有今天、在这里、不靠任何人的帮助，证明自己的实力。
所以，叶守炫必须按捺住，必须相信江漓漓。
会议室内，一半的人看着沈佳雨，另一半的人则是看着江漓漓。
江漓漓的反应，很让大家意外。
她十分冷静，仿佛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的挑衅，而是一个再小不过的问题。
她沉吟了片刻，抬眸看向沈佳雨，说：“沈律师，你刚从国外回来，对国内的情况不了解——国内对于这一点的规定，跟国外不一样。”
接下来，江漓漓直接引用国内的法条，详细解释了相关的规定，证明她是对的。
末了，她心平气和地继续道：“如果沈律师还有疑义，不如我们现场查一下法条？”
“查吧。”叶守炫说，“放心一点。”
马上有人开始动手查，一边自言自语：“法典那么厚，查起来有点难啊……”
江漓漓直接说了哪一章，哪一条，最后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这样。”
会议室安静了一会儿，负责查法条的人发出一声惊叹，“江律师，你没有记错！”
这下，大家都不看沈佳雨了，而是用欣赏的目光看着江漓漓。
沈佳雨也不觉得窘迫，说：“江律师，抱歉。我在国外呆太久了，不了解国内的规定。”
“那就回去好好了解了解。”江漓漓看着沈佳雨，一字一句地说，“沈律师，你可以质疑我，但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沈佳雨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很显然，在她的预想中，江漓漓应该会说“没关系，可以谅解”之类的话。
但是，江漓漓竟然直指她浪费了大家的时间。
这个罪名，不是一般的重。
“好了，我们继续开会。”
江漓漓转眼又回到正题上，仿佛刚才的不愉快没有发生过。
没有人不佩服江漓漓。
不仅仅是她刚才的应对，还有她的情绪控制能力。
沈佳雨公开挑衅她，但她丝毫都没有受到影响。
沈佳雨见状，也迅速调整了状态，继续开会。
她终于知道江漓漓有多不简单了。
还有，现在看来，她在叶氏的众人心中，是一个近乎完美的人。
她想扯下江漓漓的面具、撕掉江漓漓的伪装，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她不能急于求成，要懂得蛰伏，懂得把握正确的时机。
会议结束后，叶守炫和江漓漓是最后走的。
“嫂子，”叶守炫是特意留下的，他恨不得直接把自己的大拇指送给江漓漓，“厉害！”
“常规操作。”江漓漓整理好文件，“不过，我早有准备是真的。”
叶守炫一脸好奇，“你早就知道，沈佳雨要针对你？”
“第一次见到沈佳雨，我就感觉到，她对我有一种很微妙的敌意。后来，她似乎时时刻刻都想证明，我不如她，我没有资格管理整个法务部。平时哪怕是当着部门同事的面，她也是想质疑就质疑、想反对就反对我。”江漓漓摊手，“我料到了她会有更大的动作，所以今天的会议，我早有准备。”
“沈佳雨……做的这么明显？”叶守炫琢磨了一下，“这就很奇怪了。”
“确实。”江漓漓说，“她给出的解释，跟刚才一样——她在国外公司呆惯了，国外没有那么多人情讲究，她也就习惯了直来直往，希望我谅解。”
叶守炫冷笑了一声，“这话说的……跟谁没在国外待过似的！”
江漓漓耸肩，“我知道这只是她的说辞，真相是——她不服我。”
“那也还是怪怪的。”叶守炫说，“他好像急于证明一些什么。”
“我也有这种感觉。”江漓漓直接说，“她很想证明，我不配。”
“……”叶守炫震惊了，一脸“嫂子你这样真的好吗？”的表情。
“不止是不配管理法务部门。”江漓漓继续道，“可能……还有别的。”
“叶嘉衍？”叶守炫很快就想到了，接着问，“她有没有可能认识叶嘉衍？”
“我现在可以确定的，只有你哥对她完全没有印象，他甚至根本不知道沈佳雨这个人。”江漓漓按了按太阳穴，“沈佳雨对我的敌意，可能跟你哥有关系，但我找不到这种关系在哪里。”
“嗐！”叶守炫说，“还用找吗？猜都猜得到啊！”
“……”江漓漓等着叶守炫的下文。
叶守炫稍微组织了一下措辞，就脑补出了一个精彩的暗恋故事，绘声绘色地说给江漓漓听。
沈佳雨跟叶嘉衍年龄差不多，虽然不是叶嘉衍在国外留学时的校友，但她那所学校距离叶嘉衍的学校不远。
当时，叶嘉衍是留学生圈子里知名的人物，本校和外校都有不少女生喜欢她。
叶守炫甚至听说，因为大家都知道，她们不可能得到叶嘉衍，所以干脆公开联盟了，组成明恋叶嘉衍协会，各种讨论叶嘉衍的事迹。
他不确定沈佳雨有没有加入这个协会，但他猜测，沈佳雨一定喜欢过叶嘉衍。
沈佳雨针对江漓漓，是因为她和庄雅妍犯了同样的病，觉得只有自己配得上叶嘉衍，其他人都应该离叶嘉衍远远的。
但是回国后，她发现叶嘉衍竟然结婚了，还和老婆传出了诸多爱情佳话。
于是，她不服了，心理扭曲了，干脆加入叶氏，铆足劲要证明江漓漓不如她。
江漓漓听完“故事”，只觉得佩服叶守炫。
一个大男人，能脑补出这样的故事，也是不容易。
“你的故事很精彩，但是……沈佳雨不像这么傻的人。”江漓漓拍拍叶守炫的肩膀，“沈佳雨对我有敌意的真正原因，我会查清楚的。”
“你还要查吗？”叶守炫说，“我觉得我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江漓漓：“……”
“好吧好吧，你查吧。”叶守炫叮嘱道，“如果真相跟我猜的差太远，记得告诉我。”
“你……”江漓漓实在忍不住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
“我一直这么八卦啊！”叶守炫一脸理所当然，甚至强调了一下，“尤其是跟叶嘉衍有关的事情，我会更八卦。”
“……”
江漓漓这回彻底无语了。
会议室发生的事情，很快就在公司内部传开了。
江漓漓在公司这么久，不是白待的，大家基本都站在她这一边。
跟她是叶嘉衍的太太没有关系，跟她当场驳倒了沈佳雨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大家纯粹是认可她这个人。
同部门的人，认可江漓漓的专业和领导能力。其他部门的人，则是很认可江漓漓领导的法务部，以及这个部门的所有人。
他们不会因为沈佳雨的强势挑衅，就跟风说江漓漓不配领导法务部。
反倒是沈佳雨，他们应该小心这种人。
人事总监直接来找江漓漓，问她是否要重新考量录取沈佳雨的事。
“她在工作方面没有问题，目前应该只是不知道怎么跟我们配合、做好工作。”江漓漓说，“再给她一点时间，让她适应一下。”
“江律师，”人事总监问，“你确定？”
江漓漓点点头，“确定。”
人事总监也知道，他们现在让沈佳雨走人，会给江漓漓招来非议。
而且看样子，江漓漓有办法。
她也不再多说了，只是叮嘱：“江律师，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毕竟这个人，是我让她通过初面来到终面，继而成为公司一员的。”
“我记住了。”江漓漓一派轻松，“你也去工作吧。”
“好。”
人事总监离开法务部，正好碰上沈佳雨。
对于自己在会议上，公开质疑江漓漓的事，沈佳雨倒是一点都不避讳。
她笑着对其他人解释：“我就是把在国外公司那一套带回来了，我习惯了直来直去的工作方式。”
言下之意，她不是挑衅，是公司——不，应该说是国内的公司，不能接受她在国外学会的“先进的工作方式”。
“沈律师，”人事总监走到沈佳雨跟前，“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总监？”沈佳雨避重就轻地说，“我会尽快适应同事们的工作方式，毕竟……”
总监打断沈佳雨的话，“你这话听起来，我们公司各位同事的工作方式……有什么问题？”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佳雨说，“只能说，我在国外学习到的工作方式，跟我们公司水土不服吧。”
“既然知道问题，你就自己克服一下。”人事总监笑眯眯的说，“沈律师，你要记住自己已经回国了，不是在你已经习惯了的国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