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倪梦提了点水果去探望奶奶。
“奶奶，透析完了吗？”
几年前奶奶得了肾病，这几年一直靠透析维持着。
倪梦放下水果，从抽屉里找水果刀。
奶奶睁开眼看到了倪梦，立刻笑了起来，眼角周围全是灿烂的皱纹。
她支起身子，靠在枕头上说：“梦梦来了？还没透析，一会儿排到我了我再去。”
倪梦一边削苹果一边问：“爸爸呢？不是说今天爸爸送你过来的吗？”
奶奶笑道：“你爸爸回去了，我透析完了他就过来接我。”
奶奶每周都要到医院来一次，倪梦爷爷去世很久了，一般都是奶奶自己过来，上周奶奶扭了脚，出行不便，一直没来透析，今天再不来就迟了。
倪海生正好中秋放假，送了老太太过来先去看骨科转了一圈，透析要排队，正好家里又有点急事，倪海生只好回去一趟，晚点再赶过来接人。
倪梦给奶奶削好苹果，问奶奶要不要擦手，奶奶说上床之前洗过的，脚不方便，现在懒得下床再去洗了。
倪梦小心地把苹果递到奶奶手里，奶奶啃着苹果，笑着往病房里高挂的电视上瞥了一眼，倪梦也跟着看过去。
电视上正在放一部唐乌林出演的老电影，倪梦没有看过。唐乌林在电影里饰演反派，和他平常有贵气的样子不同，他在这部电影里有一股子痞气，脸上还有疤痕，笑起来邪性的很。
唔……不愧是蝉联四年春节票房冠军作品的男主角，演技真的很好，好到让倪梦觉得有点陌生，仿佛电影里的他，和天御江汀的他彻底是两个人。
奶奶牙齿好，苹果咬得嘎嘣脆。
她见倪梦似乎不认得唐乌林，笑眯眯跟她介绍：“他叫唐乌林，长得俊呢，别看他现在在里面很坏，最后死的时候很壮烈的，你要是看到结局，你肯定会喜欢他。”
倪梦笑着说：“我还是喜欢汪灯。”
汪灯是她的新墙头，她最近很迷汪灯透着温柔的狗狗眼，对这种痞气的反派没有什么感觉。
奶奶迷茫地问一句：“汪灯是谁？演了什么电影电视？”
倪梦摇头：“没有演过什么，但是他跳舞很好看。奶奶，下次给你看他的跳舞视频。”
奶奶扭头迷恋地盯着电视屏幕，小声地说：“跳舞哪里有电影好看，我要看小唐。”她话锋一转，“除非是小唐跳舞给我看。”
倪梦：“呃……他应该不会跳舞吧。”
奶奶目不转睛，随口一问：“你怎么知道？”
倪梦没说话了，她不知道，她就是猜的。
从来没看唐乌林跳过舞，应该是不会的吧。
奶奶吃了大半个苹果，嘟嘟哝哝说：“这几年都没什么好电影了，也就小唐的电影还能看一看。”
倪梦知道，奶奶看电影一直挺挑剔的。
奶奶不禁又回忆起从前的经历：“《上海滩》刚放的那一年，我们村里所有的人都在稻场上喂蚊子……那剧情看得人抓心挠肝，一整晚睡不着，梦里都哭得死去活来。现在的电视看完第一集就知道结局。以前的电影看起来都舍不得眨眼，现在的电影——幸好电视上能快进。”
倪梦扶额，奶奶全拿经典之作作为参考，那还真没有几部作品能入她老人家的眼了。
奶奶看着看着入了迷，半晌才抽出空跟倪梦说：“不早了，你赶紧过去吃团圆饭。晚上我跟你爸爸就不过去了，等你下次放假了我们再吃。哦对了，你姑姑知道你现在在那家有钱人家里做事，她有点责怪你妈妈没把你表妹推荐过去，饭桌上她要是说你，你就给我发消息，我打电话说她。”
倪梦小的时候是奶奶带大的，五岁之后才回到爸妈身边。
奶奶也就独独带了她这么一个孙辈的孩子，又隔代亲，因此宠爱得很，免不得在家族里多偏袒倪梦几分。
倪梦乖巧应着：“我不理会姑姑就好了。”
奶奶顺着她的话说：“对咯，少搭理她，有事儿含糊两句过去就是。你姑姑被我跟你爷爷宠坏了，大家都知道她脾气坏，你不理她家里人也不会怪你失礼的。”
倪梦偷笑，姑姑要是听到奶奶说这话，怕是要气死。
倪梦洗完水果刀，盖上刀鞘，收进抽屉，走之前，她又抬头看了一眼电视屏幕，镜头正好给到唐乌林，她不由得往窗外停车场的方向看了一眼，都这个时候了，唐乌林应该走了吧。
倪梦边下楼边点开打车软件，叫车去金色年华。
她用的苹果手机，本来信号就差，电梯里信号不好，半天联不上网，等到出了电梯才进了叫车页面，结果中秋节是用车高峰，这又是在医院，预估等待时间半小时。
“……”
倪梦不想迟到，长辈们很有时间观念，迟早要挨说，她只好加价打车。
加了两次，等待时间也就缩短了五分钟。
“……”
无良的资本家啊。
唐乌林在停车场等了好久，本来想下车找个没人的地方抽根烟，就看到了穿长裙搭配针织小外套的倪梦站在医院楼下，和手机较劲儿。
“啪”一声，唐乌林盖起金属打火机的帽子，修长的身子一侧一弯，利落地坐进主驾驶，驱车过去。
“上车。”
唐乌林摇下车窗，探出一半的身子，优哉游哉地望着倪梦。
倪梦听见熟悉的声音，愣了一下，讶然看着唐乌林问：“你、你还没走呀？”
后面的车子在按喇叭了，唐乌林嘴角有浅淡的弧度：“上来说。”
倪梦连忙拉开车门坐上去。
唐乌林问倪梦：“去哪里？”
倪梦：“南区那边的金色年华。”
唐乌林眉头皱了一下，显然没听说过金色年华是哪里。
倪梦小声解释：“是一个饭店的名字。”
唐乌林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裤子口袋里的手机，掏出来递给倪梦，说：“我手机应该连接了蓝牙，你导航一下。”
倪梦瞪了瞪眼睛，没立刻接过去。
他的手机能给她碰么？他不介意的吗？
唐乌林显然不知道倪梦为什么会迟疑，他疑惑地看了倪梦一眼。
倪梦接过他的手机，寻找导航软件，她本来以为会在很显眼的地方，但是扫了一眼，并没一眼发现，他的手机屏幕很简洁，除了一些必备的社交软件，还有一些财经和金融资讯相关的软件，几乎没有别的类型的软件。嗯？唐乌林除了当演员，还做生意的吗？
倪梦在另一页找到了导航软件，她导去了金色年华，便把唐乌林的手机锁屏放好，再没碰了。
路上，她有点困了，就在副驾驶掺起了瞌睡，等她醒来的时候，车子都在饭店附近停了好一会儿了。
倪梦清醒过来看了一眼时间，比预计时间晚了十多分钟，唐乌林一直把车子停着，在停车位上等她睡醒。
她抱歉地揉揉眼睛说：“不好意思，让你等我了。”
唐乌林抓住倪梦的手腕，不让她乱揉眼睛，“手脏，去饭店洗了手再擦眼睛。”
他的手腕很有劲，倪梦在他掌心，几乎动弹不得。
唐乌林顺势也看了一眼倪梦的手腕，皓腕凝霜雪，纤细又不失肉感。
倪梦抽回手，又跟他道谢，“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唐乌林一笑，“倪梦，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的。”
倪梦觉得，还是要客气一点，送她回家可不在唐乌林的义务范畴之内。
倪梦本打算解开安全带就走的，在车里多坐一分钟，就多耽误唐乌林一分钟，尤其到了四点半至五点，堵车高峰，一会儿他回家就更难了。
倪梦刚要打开车门，唐乌林磁沉的声音从主驾驶位飘过来：“倪梦，你就这样走了？”
不然呢？
倪梦回头，眨着眼，有些不解。
唐乌林眉眼舒展，桀骜难驯的眉眼里挑起一丝暧昧，“我当了你半天的司机，不酬谢我一下？”
倪梦几乎是唇语：“……你刚说跟你不要这么客气的。”
唐乌林失笑，她怎么分不明白真话和情趣呢。
倪梦低头解锁手机，点开vx上跟唐乌林的对话框，给他转账车费。
虽然唐乌林不缺钱，但是他都开口要了，还是给他吧。
反正她从他手里领的工资更多，支付得起车费。
唐乌林无奈按住倪梦的手，凝视着她，压低声音说：“我要的不是这个。”
倪梦几乎脱口而出：“那你还想要哪个？”
话音刚落，她的下巴就被唐乌林挑了起来，他鼻翼间温热的气息喷在她唇上，霸道不容拒绝的声音也一点点压下来：“吻我。”
倪梦加快了眨眼的速度，耳廓瞬间红透。
鱼水之欢是带了一种无知的勇气在里面，简而言之，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怕。
但接吻不一样，接吻好像要加一点奇怪的悸动，才想主动，才敢主动。
倪梦抿了抿嘴角，轻轻碰了上去。
蜻蜓点水一下，她便飞速离开，随即推开车门，落荒而逃，生怕唐乌林不满意那个吻，还要继续讨债。
光天化日之下和他接吻，好像在做一件不该做的，隐秘难宣的事情，她心慌得不行。
唐乌林看着倪梦哒哒哒跑开的背影，右手拳在唇边，低低笑了一声。
这要是冬天穿的圆滚滚的，她铁定像个小企鹅似的。
倪梦跑到金色年华里，询问了前台，找到了姑姑定的包房，才松了口气。
呼。
终于逃掉了，还以为要被唐乌林揪着后脖子深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