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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究极修罗场。(1 / 1)

玄华看上去跟以往并没有什么区别,那日的怒气宛若只是昙花一现。

男人宽大的衣袍袖口纹着深色花纹,就这么立在走廊的雕花栏杆边。走廊顶部悬挂着的红色囍灯正随风微地摇曳,却映照不出玄华的脸——他将自己大部分表情隐没在了阴影中。

可纵使看不清对方的神色,光凭那道视线,林知之也能够猜测出师尊的模样——玄华从来都是冷冷淡淡的。林知之确定,哪怕有一天魔族举界来袭,天崩地裂人界崩塌于眼前,师尊也不会有半分动容——道尊大人最多便是在眼神里透露些许情绪。

比如在**迸发的时候,那双好看的紫色眼眸颜色会变深;再比如现在,对方的眸色近乎黑色漩涡,这道视线冷冽又凛然,好似雪山之上终年不化的寒冰夹杂着暴风劈头盖脸地朝林知之砸来——

只不过是一瞬间的情绪外露。

当凤钦发现身边人的停顿后也顺着他的目光看来时,玄华已经收回视线——大抵是同玄华一贯的作风有关,哪怕在这种热闹的喜宴上,道尊大人再怎么面无表情,其余人也不会觉得如何,反而认为万分正常:以玄华的身份,能站在这里已算是给足了林知之的面子。

“怎么了?”凤钦握住了林知之的手,轻声问道,“是你师尊?要不要过去?”

林知之森森地看了凤钦一眼:“……”

——别提带着小凤凰去师尊面前溜达一圈,只是站在这里他都隐隐有些担心凤钦会不会刺激到师尊……

黑发少年垂下睫毛,拉着凤钦远远地冲玄华行了个礼,便扯着他的袖子走到一旁,想要同他交代解释几句有关海皇的事——刚一转身,林知之又察觉到来自师尊的死亡凝视。

他有些微的僵硬,亚历山大地顶着师尊的视线,与凤钦来到院子的角落处。在路过显眼的金发男人时,还能感受到迦殊的委屈(?)和蓝瘦……

角落里有一株海棠开的正艳,花落缤纷,恰到好处地遮挡了绝大部分人的目光。

凤钦在林知之面前从来都是温柔加善解人意的形象。他像是刚刚没怼过迦殊一般,语带笑意,还仿佛带点撒娇之意:“来这里做什么?”

小凤凰一只手揽住了对方的腰,很自然地凑上前去。

他的黑发有一缕蹭到了林知之的脖子上,让他不太自然地将凤钦推远了一些。对感情方面不太擅长的林家小少爷在脑海中组织了一下语言——恩,要先表达一下对小凤凰的亲密再作语言解释——于是林知之将手按在了凤钦的肩膀上。

看着那张越来越近的脸,凤钦的瞳孔有微的缩小——他显然是误会了什么,白皙的脸颊泛起了嫣红,瞧上去更有几分活色生香。

林知之停在了他的面前,在心中暗暗感叹:比起其他几个禽♂兽,凤钦果然还是个孩子,多可爱多纯洁!

然后下一秒,可爱又纯洁的凤钦好似等久了,急切地一把抚住对方的后脑,用手穿过了那头黑发,想要吻住对方。

发觉对方涅槃后的力气变得很大完全抵抗不了的林知之:“……”

——等等,我只是想解释!

就在凤钦即将得逞的时候,有另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硬生生将小凤凰和林知之给阻隔开。

凤钦第一时间皱着眉看向来人,却在看清对方时脸色紧绷起来,不是对待情敌的那种敌意,而是彻底的警戒:“你是谁?”

那人穿着一袭黑色斗篷,一个巨大的兜帽戴在他的头部,遮挡了他全部的容貌。这让他看起来很是格格不入——这是喜宴,双修大典,又是在人界第一宗罗仙剑宗,往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断没有遮脸的必要。更可疑的是,若这人的遮脸能用“仇敌在此”来强行解释的话,那对方有股若隐若现的魔气却无法用任何理由遮盖。

黑衣人才将手从林知之的肩膀上收回来,闻言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凤钦严阵以待,瞳色泛着火焰之光,下一秒就想直接出手的模样——林知之却有一些疑虑。林家小少爷的目光在黑衣人的全身游移了一阵,最终不顾凤钦的示意,挡在了他的面前,叹了口气:“是你?”

林知之以免惹人注意,压低了声音。

那人轻笑一声,又往前走了几步,声音又苏又温柔:“你能一眼就能认出我,我真的很高兴。”

凤钦怔忪片刻,一个名字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小凤凰盯着那人,在一旁默不作声地把话语权全部交给了林知之。

“——啊,我也认出你了,你是不是也要高兴一下?毕竟像你这样走的那么果决的人,也很少见啊——苏驭。”在林知之开口回答之前,迦殊刻意拖长了调子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金发男人单手抱肩,看上去眸带戏谑,细看却能看出其下的冷漠和戒备。

苏驭回应的口吻听上去就像旧日好友那般轻松:“我为知之认出我而开心,是站在暗恋者的立场上——陛下想让我以什么身份高兴呢?好友吗?我倒不知道我们有过那么亲密的关系。”

海皇嘲讽地笑了一声。

黑衣人单手拂去兜帽,露出一张俊美漂亮的脸来。他身上有着浓浓的书卷气,就这么站在这里,琥珀色的眼眸有着温柔的笑意,看上去依旧是林知之回忆里人畜无害兄长模样——只除了他眼尾的暗红文字。

自魔界一别后,那暗红文字愈加张扬,几乎占据了苏驭的半边脸,让林知之看的皱起眉头:“你怎么回来了?你的脸……”

“功法所致,无碍。”苏驭摸了摸那暗红花纹,很是怀念般地看着林知之道,“我回来自然是因为想你了——你成亲之日,我怎能不来?”

林家小少爷没被对方的感情牌打动,林知之想到了更深的地方:“你是如何从魔界到人界的?”

道尊当日都是勉强才能破开一个大界的阻碍,苏驭怎么能够说来人界便来?

“哈,知之,你没看出来么?我们面前这位苏道友,早就脱胎换骨了——”迦殊蓝眸犀利地盯着苏驭,修长手指搭着另一边的手臂,缓慢道,“他如今的法力,可不一般啊。”

能让统御海族的皇者都感到忌惮,以苏驭出生的年岁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可他偏偏做到了。

无论方法有多么残酷,他终究是成功得到了能让迦殊皱眉的力量。

苏驭优雅颔首:“不值一提。”

紧接着苏家嫡长子终于肯把黏在林知之身上的视线稍微分一点给别人了——苏驭没有给林知之再发问的机会,他看着黑发少年身边的凤钦——那是曾经属于过他的位子——忽地笑意渐深:“时间真快,你都要成亲了。”

苏驭以一种眷念又微妙的神情看着林知之的红色喜服。

林知之的确是极好看的,从小到大,他都是苏驭眼中最好看的人。他曾经无数次想过这个人未来成亲的模样,眉目缱绻,配上浓烈的红,宛如一场温柔的经年旧梦——现在苏驭的确见到了,只可惜另一个人不是他。

苏驭早已冷到骨子里的心底骤然一痛,他却没有流露分毫,而是接着道说笑般地丢下了一颗重磅炸弹:“想想以前,知之你小时候可是答应过要嫁给我的。”

迦殊:“……”

凤钦:“……”

林知之:“……”

“那时候知之还小,就这么一点点大,抱着我说长大以后要嫁给我。”苏驭伸出手指,在腰部比划了身高。

凤钦简直一下子心底又酸又涩,赶紧回头看着林知之安抚一下情绪。

林知之半晌,在当场三个男人的注视中挤出一句:“……我才没有这么说过!更没有抱着你的大腿说!”

——你骗人!我这么含蓄的,熟读各类经典的人怎么会说这种话!

苏驭这次的回答很轻,轻的像不忍心惊醒那场已经泛黄褪色的陈年旧梦:“我就知道你早就忘了……你不知道,当时你缠了我半天,我没有法子才答应了你。当时你得到了我的回答,笑的多么开心。”

——而我,也是在那次之后,才正视了对你的感情。

林知之:“……”

——等等,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这种自己渣了对方的感觉是咋回事——退一万步说,就算有,那有谁会把十岁孩童说的事当真吗?!

苏驭看着一脸懵逼的林知之,敛去眼底的万般情绪,声音骤冷:“你都忘了,忘了也好,都是过去的事了。”

——那样美好的回忆,他一人记得就足够了。

林知之被苏驭这么一提,在仔细思索片刻后,终于还是想了起来那么些许细节。

回忆的枝芽一点点弥漫开来,如同一张大网,在林知之的脑海中清晰起来。

那真的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久远到林知之现在想来,简直恍如隔世。

那时候林知之还小,苏驭大他一些。

众所周知的,林家嫡系一脉的小少爷在成年前特别的不安分,这一点是从小就有了征兆,林知之无比喜爱往凡间跑——在他十岁那年,初次接触到了长安城中的青楼,遇见了一个美丽温柔的花魁小姐姐。

花魁名唤如意,贤淑可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这所青楼中的清倌人。

林知之为了躲避追他而来的林家子弟,误入青楼,就这么碰巧地遇见了正在房中抚琴的如意。

从窗台飞入的黑发少年一袭白衣,把窗口的花草砸了个稀巴烂。他那时还没长开,看上去是个晶莹剔透的孩子模样,但光看五官就比如意见过的任何一人还要精致。

而如意,也恰巧符合每一个孩子心中的妻子憧憬。

于是林知之自此以后经常瞒着父亲和苏驭,来到如意房中,听她抚上一曲高山流水。更多的时候,他们会聊天——多数是林知之抱怨父亲管的多么严格,苏驭又顶着“别人家的孩子”的光环来刺激他等等。

如意会在一旁倾听,她知晓林知之是仙人,但他们约好了似的,对此避开不谈。

苏驭在知道林知之沉迷青楼,无法自拔后,一开始倒也没做什么事。有时候他只是在门口等林知之出来,然后把他弄回去。

直到有一天,林知之回家,等待他的是挥着鞭子的林父。

林泉怒目圆睁,愤怒道:“臭小子,你还学会逛青楼了!你才几岁啊能不能学学你苏大哥!你要气死我才甘心吗!”

林母吃了一惊,在丈夫挥着鞭子打向独生子时赶紧拦住,愤怒道:“孩子还这么小,你打他做什么?”

“慈母多败儿!都是因为你,他现在才这般不成器!”

一旁的苏驭见状也急忙开口阻拦道:“林叔,知之不过是进去喝了几杯茶,连点酒也没沾过,不必这般大动肝火。”

林知之那时还以为是苏驭通风报信,听了他的话有些生气地嘟了嘟嘴:“不用你在这里猫哭耗子。”

这话被气极的林父听见,更是炸开了锅,不顾妻子和苏驭的阻拦,当场狠狠地将林知之教训了一顿——他趴在床上好几天没能下来。

林母心疼地给儿子熬了几大碗药,补得林知之每天苦不堪言,恨不得母亲不要再来。在他挨打后的第三日,他等来了除母亲之外的访客:苏驭。

苏驭只比他大一点,却整个人沉稳的不像话。

少年望着床上林知之的后脑勺,叹了口气,把手中端着的药碗放在书桌之上,坐到林知之床边:“不是我。”

原本打定主意不理他的林知之怔了片刻,转过头道:“什么?”

苏驭笑起来的时候有点“温润如玉”的君子意味——虽然林知之觉得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苏驭颇为认真地用手指为他压好被单,解释道:“我没有将你去青楼的事告诉你爹。”

苏驭说到这里,顿了顿挑眉续道:“应该是你堂兄。”

林知之有些一愣一愣的,眯起眼怀疑地看他:“你怎么知道?”

苏驭叹了口气,他取来桌上的药碗,用勺子搅了搅,放至唇边测了测温度,递到林知之的唇边:“喝完,一滴不剩,我就告诉你。”

林小朋友生得好,虽然被打了的当时唇色惨白,但这几日已经在母亲爱的调养下给养了回来。小朋友鼓着双颊,盯着苏驭手中的碗,思想在作着极力斗争——最终求知欲占到了上风。林知之接过那碗药,一口气喝完,用袖口擦拭唇边的药汁,黑眸闪闪发亮:“这下你可以说了吧?”

苏驭直起身子,看着眼前小孩好奇的模样,忽地笑了笑,伸手揉乱了对方的一头黑发。

林知之皱眉——虽然他的确是个孩子,但他并不喜欢别人真拿对待孩子的态度对待他——如果可以,如意那样的态度就很好。就在他想要伸手拍掉苏驭的咸猪手时,突然注意到对方眼眶泛着乌黑,并且神色流露出了些许疲惫之意。

这点疲倦放在林知之身上很平常,他很可能是昨天玩过头了(……)。但放在那个一向会把自己打扮地一丝不苟完美无缺的苏驭身上,可就不正常了——能让他流露出到连林知之也能看出来的程度,那必然是相当累的。

于是林知之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你这是怎么了?”

“恩?”

“你好像很累……”林知之歪头打量对方,扯着苏驭的衣袖让他迁就着自己过来,“昨晚没睡好?”

林知之显然不经常照顾人,他学着母亲摸他脸蛋的动作去摸苏驭,看上去有些笨手笨脚的。

苏驭在那只手到达脸颊边时忽地伸手拦住了对方——他知道自己应该给对方一个笑容,但这时候因为这些日子被耳边的入魔之音折磨,他已经没有力气再伪装下去——所以他没有笑,而是勉力维持着温和的口吻:“我没事。”

当苏驭真正严肃起来,其实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他只有十一岁,却已经有了超越多数人的气势。

林知之看了他一会,还是费力把苏驭扯倒在了床上——苏驭见他坚持,也不说什么,顺着他的力气躺倒。他看着对方把被子分给他一半,这被子被林知之捂得很热。苏驭的鼻腔溢满了林知之的气息——对于素来和旁人保持距离的他来说,应当是觉得厌恶的。可也许是他实在太累了,苏驭眨眨眼,还是抵不过睡意的侵袭,陷入了久违的睡眠。

当他醒来时,林知之已经轻装上阵,活蹦乱跳,正用手逗弄窗口单脚站立的小灵鸟。他听见身后的动静,这才转过头道:“你醒了?”

苏驭还有些愕然,不明白自己经年累月的洁癖为何竟然不药而愈,当真在林知之的床上睡着了——林知之见他不动,不耐地掀开被子,推着他起身道:“醒了就快点起来,趁我爹去齐家窜门,我要出去一趟,你要跟我一起吗?正好说说为什么是我堂兄告的密——要真是他,我一定要把他偷三长老灵药的事告诉三长老!”

苏驭用大拇指按了按眉心,站起身看着林知之——他比林家小少爷要高上不少,刚好能够看到他头顶有几根毛不甘寂寞地翘立着——于是苏家的嫡长子情不自禁伸手将那搓毛压下,顺带用手捏了捏对方的小脸。

在林知之愤怒地跳起来糊他一脸前,苏驭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走吧,再磨蹭你爹就要回来了。”

……

“往常我去你家,你堂兄大多数时间都不会跟你父亲出现在同一个画面中。有时候他在,也是站在下位的。可是那天你父亲揍你时,他站在了他的身后——还有,他的表情也不太对……”

在去往青楼的路上,林知之听了苏驭对怀疑他堂兄的解释——在当时那一团混乱的情况下,他还能留意到一个外人的细节,从表情和站位就能够推测出事情的大概,林知之是着实佩服的。

最起码当时,他就只忙着嗷嗷叫躲着他爹的夺命神棍了(……)。

难得对基友产生了崇拜之情的林家小少爷,怀着这样的情绪,一直到他到了青楼。

林知之一如往常地施了个隐身术,从窗口跳入如意的房间。

苏驭看着他进去,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一些不快。他坐在大堂中,点了一壶茶,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林知之和如意普一见面,还没来得及跟她诉诉苦,却见这整个房间的东西都好似被收了起来。那些首饰、衣裳、被褥等都被裹成包袱,而女子站在一边,眼带忧伤道:“我要走了。”

林知之惊讶地“诶”了一声:“你要去哪儿?”

如意看他的眼神很——林知之说不上那是种什么眼神,但他知道,比起看他期望中的那种“爱恋”之光,她更倾向于“姐姐对弟弟的关怀”,亦或是母亲般的慈爱(……)。

如意伸出了洁白的手臂,好似想要碰一碰他的头,可刚有动作,想想她还是收了回去——聪慧的凡间女子抿唇一笑:“我喜欢的男子为我赎了身,我很快就要离开长安了。”

林知之:“……”

——在什么时候,如意有了自己心爱的男子?!他还以为——好吧,可能是他想太多了,但是他当真曾经想过,以后的妻子就要找如意这样的,会安安静静听他说话,还会给他弹琴唱小曲儿。

他还有很多想跟如意说的话,像他爹今天又打了他,像他对苏驭有些改观,可最终他也只是讷讷道:“那……那很好……”

如意绽放出一个美丽的笑容:“是啊,他是很好很好的人,就像你一样。”

“……”

“好了,我留下来就是为了亲口告诉你一声。现在你听到了,我也该动身了。”如意道。

“这么快?”林知之不舍道。

他磨磨蹭蹭地送如意到门口,心知可能永远也见不到她了,不由得还想说点什么话——被如意一眼看穿。她缓慢道:“聚散终有时,不必过于沮丧。早晚你会遇见一个其他人,她会比我做的更好,更让你喜欢。”

林知之那时还听不太懂她话中的含义,只是呆呆地目送她走远,然后不太愉快地叫了几壶酒进房间。

丫鬟惊讶于如意的房间竟有外人在——这一切的在林知之掏出的金子面前都烟消云散。丫鬟很快便送来了他要求的酒,林知之将房门一闭,第一次灌起酒来。

在青楼之外,如意远远地看了自己曾经居住的那个窗口一眼,回头上了一辆马车,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心软——这世间如她这般的风尘女子有哪个能够轻易地寻到真爱?那所谓的“赎身”谎言,不过是有人寻到她,想分开他二人而已——她自然是应了。

仙凡有别,她又大那孩子那么多,能这般获得一大笔钱财,远赴外城开启全新的人生也算是个上乘结尾。

在如意离去半个时辰后,苏驭在青楼大堂等了一会。他估算着时间,怕是林父快要回来了,便踱步至如意房门口,想将林知之唤出来——这家伙可经不起再被揍一顿。

但他敲了门,房内却始终没人回答。直到苏驭试探性地推开门,才见到林知之已经醉醺醺地倒在桌子上。

苏驭忍过一阵酒味,往桌上的空酒坛里看了看——林知之平日也不太喝酒,虽然有灵气护体,可酒量也着实不行。这一坛酒还没下肚,人就醉倒了。

他脸蛋红扑扑,自己用爪子在脸上脖子上抓出几道印痕来,行为举止像个醉汉,可也出奇地不惹人厌恶。

苏驭长袖一挥,将桌上的酒坛一扫而空,扶起林知之,修长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声音凉凉:“还知道我是谁么?”

林知之朦胧地抬起头,在烛火摇曳下仔细端详着对方——末了特老实地摇摇头:“不知道!反、反正你不是如意……酒呢?我还要喝!”

苏驭哼了一声,骨子里的坏心思倒被这家伙现在这娃娃般任人揉捏的样子激了起来。他托着下巴,看着林知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那被他移开的酒坛子扑过去。中途他一个踉跄,险些就要栽倒在地摔上一个倒栽葱。

幸好苏驭眼疾手快,将他接个正着。

林知之迷糊间感到身下一个软软的物体接住了自己,直觉这样也挺舒服的,便干脆躺在那东西上。

苏驭:“……”

苏少爷低头看着那小醉鬼,就连自己也不知心中究竟是何感受。他将人搂在怀里,干脆用手指蹭了蹭他的面颊,狠狠揉搓了一番:“你现在这样还怎么回去?”

林知之没听清他的话,舒舒服服地躺了一会,又开始撒酒疯:“如意要成亲了,我也想成亲!”

苏驭在脑海中搜罗有没有可以解酒的法术亦或是灵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他:“恩,那你就成亲好了。”

“我未来的对象,一定要——要像她一样,好看又温柔,会听我说话,最……最好还要厉害点的……”小醉鬼年纪不大,但口气还不小,已经开始在幻想未来媳妇的海洋里徜徉。

这家伙一张嘴就是一股酒气,但苏驭却没有任何想把他推到地上的意思——他只是觉得林知之想的倒挺美:“这个想法,还是留着等你成年后再想吧。”

——神识化过的犆娑叶,好像能够解酒……

苏驭想了想,用神念在乾坤戒中翻找了起来。冷不丁被林知之拦腰抱住,那人将脸贴上来,对着他的五官看了看,埋头像幼兽般地大力蹭蹭:“其实想想,你就挺符合啊——嫁给我吧?怎么样?”

苏驭:“……”

“你喝醉了。”他平静地跟一个醉鬼争论,“而且我是男性,不能嫁人。”

“啊啊,不行,那我就嫁给你好了——反正我无所谓的。”林知之果断忽视了他的第一句话,含含糊糊地扯着他的衣服不放,“我要嫁给你,好不好?”

“不好。”

苏驭从乾坤戒中找到了犆娑叶,又取出一个翠玉杯,灵气吞吐间将它化为一杯清液,低头想喂给林知之。

谁料林知之死活不肯喝,来来回回摆着头,就是用手臂死抱着苏驭的腰。

苏驭被他搞得狼狈不堪,皱着眉用了点力气才制住他道:“喝了它。”

林知之那点小少爷脾气又上来了,他一连串地摇头撒娇道:“不行不行,你答应我我就喝!”

倘若这发酒疯的人是别人,本性凉薄的苏驭也许早就将他丢给在这里了——或许为了维持他完美的假象,苏驭会找几个丫鬟来帮个忙——可谁叫他是林知之?哪怕他踩了再多的雷区,苏驭也唯独放不下这个青梅竹马。

苏驭撩开他额前的头发,烛火在他浅色的双眸中跳动不息,倒染了点梦中人的意味。这时候他眼中的温柔毋庸置疑,苏家少爷软下眼神,在怀中人来来回回地“答应我”的声音中年,他很低地应了声:“我答应你。”

这时候林知之才安分下来:“真的?”

苏驭点了点头。

于是小醉鬼笑了,笑的见眉不见眼,可爱无比。

苏驭只觉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底深处尘埃落定,那一瞬间哪怕心魔再怎么在他耳边肆虐,他也有着足够的勇气和定力来拒绝它。他低下头,吻了吻怀中人的面颊,喂他喝下了那杯解酒药液。

这件事,在林知之醒来后,根本不曾记得。

就连如意这个人,也在林泉后来填鸭式的教育中,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记忆深处——更别提那醉酒的几句话了。

在后来,林知之成年后,遇见的那个凡间女子,他又当成是初恋一般地忐忑不安——却始终不曾留意身边的动静。

——的确是林知之先撩的苏驭,可最后情至深处的,也只有苏驭。

他自那一句醉言开始,就此万劫不复。

……

这段回忆,在林知之想来,也只有些许零零碎碎的细节。

他当时太小,只依稀记得自己当时好像是——说了一些把苏驭当妹子的话之类的——可没人会把小孩说的话当真吧?更何况还是醉酒之言?

苏驭在旁一直在观察林知之的面色。他或许是这世界上最了解对方的人,此时只不过见他眼神微变,便已经几乎能够猜到他在想什么。

苏驭自我嘲讽般地勾起嘴角,用冰凉的手指蜻蜓点水般点了点眼尾的文字。

他二人有着同样的回忆,凤钦此时却坐不住了。

——他好不容易要跟心上人举行个双修大典,妈蛋有情敌来也就算了,还一个接一个地来!一个比一个凶残、没有人性、跟知之感情深厚!

——这到底让不让人愉快地成亲了?!

#情敌凶猛怎么破!#

小凤凰握住身边黑发少年的手,给了他一个支持的眼神:“你们能来我们的双修大典,我很是感激。可现在典礼即将开始,我二人要去准备——”

苏驭笑着打断他的话:“我难得来一趟,就不多招待招待吗?”

海皇嗤笑出声:“你有什么需要招待的?还是快回去吧,免得被人发现了身份喊打喊杀的,污了知之的眼睛。”

凤钦干脆撕破了东道主的面具:“你们两个都离开就绝对不会出事了。”

迦殊道:“你说这话经过知之同意了吗?我可是他亲密无间的朋友,又是战友——”

“咦,亲密的朋友?我和知之从小一起长大,怎么没听过你这号人物?”苏驭佯装惊讶道。

迦殊:“……那是你孤陋寡闻!”

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华贵声音打断了在互怼的所有人,嘲讽道:“——真热闹。知之大婚,你们竟然还吵起来,究竟安的是个什么心?”

林知之:“……”

他闻声识人,第一反应便是:——你丫怎么过来的?!怎么敢来?!不怕死吗!

随即第二反应则是——卧槽这么拉仇恨,你又安的是个什么心?快闭嘴吧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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