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光透过窗帘照进来的时候,阮胭是在沈劲的怀里醒来的。
她一睁眼,就是他赤着的胸膛,和硬朗的下颌。
他搂她搂得很紧,她动了动,还是没能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她不得已推了推他的胳膊:“沈劲。”
然而,一开口,微哑的声音把她自己都惊住了。
他们昨天……
“胭胭,醒了?”沈劲抬手,抚了抚她光滑的背。
阮胭被他碰得又不自觉往后一躲。
却又躲不开。
沈劲捞住她,往她额上不停地亲吻:“别躲,我很喜欢,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阮胭说:“我不喜欢。”
沈劲问:“不喜欢什么?”
阮胭抿了抿唇,在言语上报复回去:
“你——”
“硌——”
“我。”
沈劲低头。
居然难得地耳尖泛红了。
现在是早上。那里的确会很……
他把阮胭松开,“抱歉。”
“嗯。”阮胭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深表理解。”
“……”昨晚他就不该放过她。
沈劲伸出手,往她头上乱揉一通:“起来了。”
揉完又不舍地替她理顺。
两个人又抱着亲了一会就开始起床收拾。
下午沈劲继续去博览会做收尾的工作。讯科和奇骏合作推出的全科室语音修复项目在博览会上展出后,沈劲控股的讯科和华星股票一度涨停,奇骏也乘着东风一路上扬。
但沈劲没有松懈,他得留在深圳这边,要着手开始处理公司内部的事了。
之前让向舟帮忙盯着严查的董事会,讯科,华星,究竟哪些人,哪些事,在那段时间里有异动,他都一一记了下来。
阮胭不方便露面,提前回了临江。
回去后,先去赶通告,拍广告,上访谈。
很巧的是,这次访谈的记者,还是上次在松河镇拍《两生花》时,来跟组访谈的那位记者。
她笑吟吟地看着阮胭:“又见面了,阮小姐。”
“你好啊。”阮胭也对她笑。
记者照例问她和邓飞虹合作怎么样,邓导拍戏如何,到最后,她又问出了上次那个问题,只不过,这一次,她是关了录音笔,偷偷地问阮胭:“你和你上次说的喜欢的人在一起了没?”
“嗯,在一起了。”阮胭看着她,笑开来,“只不过不是那一位啦。是我喜欢的,真的真的很喜欢。”
“哇,恭喜你们呀。”记者也是真为她高兴。上次在松河镇采访,那时候她的眼里还能看出淡淡的愁意。
“谢谢。”
阮胭忙完后想起程昭提到的沈劲捐了很多她的照片给档案馆。于是又抽空回了趟母校。
保安管得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严格,不拿学生证就不给进。阮胭支支吾吾说:“忘带了。”
保安面无表情:“那就校园电子卡,卡包二维码,出示一下。”
阮胭:“……”
纠结里,她准备放弃,回公司算了。结果转身就见到了以前的系主任。
阮胭叫住他:“胡主任!”
她戴了口罩,胡主任没认出她来。
阮胭赶紧把口罩摘下。
胡主任一下就认出来了:“欸,小阮,回来啦?”
说着冲她直乐呵,是个和气的胖老头,已经没有头发了,但据说他年轻的时候是首电的校草……
“嗯,胡主任,我想进去看看,好久没回来了。”
“可以啊,要不去这届的表演班,给师弟师妹们做作经验分享?”
“啊,不了不了。”阮胭很不好意思,她觉得自己演技还是没到那地步……
“怎么不,这不第一部戏就拿了国内的三大,听说邓飞虹那部戏想带你冲国外的奖项?”胡主任问她。
阮胭点头:“嗯。邓导是这样想的,但我也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做到。”
“《杂耍》那个本子她开拍前就来找过我,我给她改了十稿。是个好本子,好好拍还是有希望的。”胡主任顿了顿,“而且,你们组的孙贺钧才是个香饽饽吧,你跟着他好好拍,明年应该就可以接到好莱坞那边的片子了。”
阮胭说:“有点难,孙老师似乎对我不是很满意。”
“怎么可能?”胡主任笑开来,“他这个老头子就是这个古怪脾气,一直都是在考验你呢,昨天我们出去喝酒,他还提到了你,说下半年一定要给你牵线搭桥。”
“真的吗?”阮胭有些惊讶,她不敢相信,她一直以为孙贺钧对她态度不咸不淡的,是她没能得到他的认可。
“是啊,天道酬勤。”胡主任拍拍她的肩膀,“不去分享经验,那接下来你去哪儿?”
“我想去档案馆逛逛。”
“也行,去看看吧,你们以前在学校时的纪念册都给你们放着呢。”
……
档案馆里陈列着很多东西,锦旗,奖杯,最多的还是照片。
所有拿过三金的校友都有一个他们的专属柜子。
因为阮胭是拿到三金的最新一级校友,所以她的被放在档案馆的最里面,不是最显眼的位置。
她走过去,里面有他们那一级的开学合影。那时候,她还愁云未展地挽着赵水晴的手臂,程橙在她们旁边笑得大大咧咧……
格子再往上,就是她在校内的活动照。
再往上,是她的作品照。
再往上……
是沈劲为她拍的照片。
和沈劲在一起的那两年,他们没有去过什么有意义的地方,但他挑挑拣拣,捐过来的,居然还都是些能见人的。
江边的阮胭,树下的阮胭,看着水面的阮胭。
他其实很会拍照,他拍的阮胭的这些生照,比摄影师拍的杂志照好看多了。
她伸出手,戳了戳二十岁时自己的眼睛,啧,光阴不可回啊。
她转身,旁边的镜子里,正正对上一双和她近乎一样的眼睛——
“聊聊?”宋叶眉站在门口,眉眼盈盈地看着她。
阮胭没什么表情:“没什么好聊的。”
门外有人在催宋叶眉:“宋老师,您看完了吗?要不我先过去见刘导。”
“嗯,你先去忙吧。我和一位朋友聊几句。”宋叶眉温温柔柔地和她打招呼。
“好嘞。”
阮胭看着她:“说吧,你想聊什么。”
宋叶眉伸出白嫩的手指,拂过阮胭的陈列柜,最后停在一张照片上,阮胭怀里抱着一串又一串的龙沙宝石月季,靠在船舷边,风情含笑地看着镜头。
那是她为阮胭拍的“水边的阿狄丽娜”。
“这样看起来我拍得还不赖。”
“谢谢。”
“下面这些是沈劲给你拍的吗?”
“嗯。”
宋叶眉的手指拂过,唇角的笑意是淡淡的温柔,“似乎没有我拍得好呢。”
“抱歉,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别走啊,阮胭,说起来,你不好奇沈劲喉上那道疤是怎么来的吗?”宋叶眉含笑看着她。
“我知道。为你。”
阮胭说得平静,她并不介意,他和沈劲都有过去,他尊重了她从前的执念,她自然也会尊重他年少时的喜欢。
“不是哦。”宋叶眉斜斜地倚着柜子,她站在阮胭大一时的照片前,两双眼睛并在一起,相似到了极致。
“说起来,是为我,可也算是阴差阳错地为了你呢。”
阮胭直起身,看着宋叶眉,“你再说一遍。”
“你还记得六年,啊,还是五年?我都不记得和沈崇礼是哪天订婚的了……”宋叶眉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下,“总之就是你大一那会儿吧,你还记得,你在陆柏良玻璃板下,看到的那张周思柔的照片吗?”
“是沈崇礼找人放的。那天晚上,约你去巷子的短信,也是沈崇礼发的。”宋叶眉依旧笑得恬淡,“傻姑娘,那个时候,你就被盯上了。”
阮胭的手指紧紧抠着手心。
是,陆柏良那样一个内敛的人,怎么会把周思柔的照片放到自己的书桌上;他那样一个做事周到的人,怎么可能在夜里约她去深巷里……
“然后呢。”她问宋叶眉。
“然后就是……诶,你当时在和陆柏良做什么?”
阮胭没回答。
当时,当时她在和陆柏良小心翼翼地告白。
谁曾想,被他拒绝了,她也在那时知道了他和周思柔的故事。
他提出送她回去,她倔强地摇头,自己扶着墙,对他说,这种时候,就不用再讲究风度了,她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陆柏良转身走了后,她一个人在墙边呜咽哭了好久。等她回过神想往回走的时候,巷子里却忽地窜出来几个男人,他们齐齐朝她走来。她只有拼了命地往前跑。
后来她终于跑累了,转头去看,一片黑里,似乎有一个男人在拦住那群人。
她没敢多待,她也有脑子,现在贸然回去,只会给自己和那个男人添麻烦。
于是她飞快地继续向外跑,直接奔向保安亭,可那些保安一听到五六个人在纠缠,立刻就连连摆手,说这是社会上的人在打群架,不归学校管,让她报警。
等她带着警察赶过去的时候,地上除了一滩滩浓重的血迹,什么也没有。
所以,那个人是,沈劲。
是吗。
阮胭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上来,她定定地看着宋叶眉,“这件事你有插手吗?”
“我可没有,我当时也是被逼着和沈崇礼联姻,这些都是沈崇礼那个偏执狂安排的,他当时铁了心要搞死沈劲,这些都是我后来靠着在他书房里的资料,一点一点查出来的。”
宋叶眉很有耐心,这些年在沈崇礼的身边,她有很多的收获。她就是那种只要有一点蛛丝,就能顺藤摸出马迹的人。
阮胭的牙齿碰着牙齿:“你们夫妻二人可真是般配。”
“夫妻?谁要和那种变态当夫妻?”
宋叶眉温柔的表情头一次有所破裂,下一刻,她收拾好脸上的表情,继续说,“下个月就是沈老爷子的大寿,你来吗?”
阮胭:“我为什么要来?”
宋叶眉看着她:“你不想来看沈崇礼的好戏?”
“什么好戏?”
“你来了就知道了啊。”
*
阮胭开车回去。
车流来来往往,风声大,她的心一下接一下地跳得极快。
最后,等红绿灯的时候,她给沈劲发消息:
“我来机场接你。”
他今天回临江。
“好。”
阮胭直接开去机场,她把车停在机场旁边车库的角落里,站在机场外等了很久。
终于看到一个高高的人拎着行李箱,从人潮里走出来。
他穿着黑色的风衣,步履稳健,走过来的时候,有个胆大的小女生,红着脸找他要联系方式。
他沉着一张脸,薄唇张开,没有表情地说了两个字就走。
看口型应该是“抱歉”。
行李箱被他拖着,他径直朝阮胭走过来。
他走过来的那瞬间,阮胭的心才终于平静下来。
她伸手拉住他的风衣衣角,“抓到你了。”
“什么。”
“抓到我的男朋友了。”
沈劲微怔,心绪稍稍起伏之后,顺势抓起她的手,揣进自己的衣兜:“你好土啊。”
“什么土。”
“土味情话阮大师。”他笑她。
“你以为你多洋气哦。”阮胭抽回手往旁边自个儿走,等他一起走到车库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才笑他,“我这车里可没有郭德纲和于谦,二人转也没有。”
沈劲知道她是在拿以前的事笑他,他定定地站在原地,不走了。
阮胭看着他:“不是吧,还要我还来哄你吗,沈相声。”
说完,见他还是不走。
她索性走到他跟前,踮起脚,吻上去……
吻不到。
他一八七,阮胭不穿鞋,只有一六七。
“沈相声。”她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
下一秒,她的手指立刻被他的左手抓住放到胸口,他伸出右手,单手将她整个人抱起来,让她踩在自己的鞋上。
“笨。现在,亲吧。”
他依旧抿着唇,头一点也不低。
阮胭被他这样子逗笑了,抬手搂着他的脖子,封住他的唇。
“好,来哄你啦,沈相声。”
*
他们开车直接回了临江别墅。
阮胭本来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和他一起回去。
沈劲说:“张晓兰想你了。”
阮胭想了想,的确很久都没见到她了,干脆开车送沈劲回去得了。
车子停在临江别墅前。
沈劲牵着她的手进了屋,才发现沈劲又骗了她。
“张晓兰呢?”
“不知道。应该是去见男朋友了。”
“那你还说她想我了!”
“没骗你,她真的想你了,你不信微信问她。”
“沈劲!”
沈劲直直地看着她,俯身用鼻尖碰了碰她的额头,“不错,比沈相声顺耳。”
碰完他就走。
他转身拿起旁边的围裙,系在身上。
“干嘛?”
“给你做饭,做吃完你就改口喊我沈大厨的那种饭。”
阮胭似信非信地看着他,没好意思说什么打击他的话。
沈劲那厨艺,可以和她打三天三夜三百个回合不分上下,这种掰头过程,人称——
“菜鸡互啄”。
阮胭坐着玩手机,他围着围裙,在里面捯饬。
她时不时瞥一眼,只能看到他宽厚的背,还有背后紫色的围裙带子。
她想,看起来还有那么几分像样。
下一秒,她就听到他低声喃喃:“是先放蛋还是先放菜来着……”
“……”
高估了。
半个小时后,沈劲终于端出了两碗黄色的面。
“吃吧。”
他嗓音低沉。
阮胭看了面碗一眼,又看了他一眼:“这句话,我在昨天的剧本里也见到过。”
“嗯?”
“砍头前,守衙门的小兵对死刑犯说的这句话。”
“……哦,那你吃饱点。”沈劲冷笑一声,“方便我晚上行刑。”
“……”
阮胭咬了一口面条,噢,更加不香了。
吃完饭后,沈劲把碗收好。
阮胭打开卧室门,才发现,里面什么东西都没动过。
连她走的时候,梳妆台上,她的瓶瓶罐罐都还完整地保留着。
她走到窗边,风里吹来簌簌的叶子声,她往外看,这才注意到,原来临江别墅里成片的榆叶梅都不见了。
“在看什么?”沈劲走过来,从背后搂着她。
“现在这里种的什么树?”阮胭问他。
“不知道,都是物业规划的。”沈劲把头搁在她头顶,紧紧搂着她的腰,“胭胭,我爱你。”
阮胭被他突然的三个字惊了一下,转过身对上他漆黑眸子,她才意识到,他是觉得在愧疚,怕她因为从前的事再难受。她反手搂着他,把脸埋在他的胸膛,“我今天遇到宋叶眉了。”
“然后呢。”沈劲拥住她的双手微微一紧。
“她告诉了我一些事情。”
阮胭从他怀里钻出来,她看着他喉咙的疤痕,那道长长的疤痕,她看了片刻,才轻轻叹息,“原来我们早就认识了啊。”
“你,知道了?”沈劲顿住。
“嗯。”阮胭抬手,碰着他的疤痕,“沈劲,你可千万不要以为,我知道了就会因为什么救命之恩对你死心塌地。”
“嗯。我对你死心塌地就够了。”沈劲把她重新揽进怀里。
“我就是觉得,原来我们那么早就认识了啊,感觉世事很奇妙。”阮胭感受到他的体温,问他,“沈劲,你会为我挡刀吗?”
“不止挡刀。”
沈劲的吻降在她的后颈处,带起她身上一阵酥麻。
“必要的话,我还会为你提刀。”
阮胭唇角微弯,搂着他。
安静了一会儿,她忽而又对他说:“对了,下个月是不是你爷爷的生辰?宋叶眉今天有些奇怪。她邀请我下个月去你们家,说,让我去看沈崇礼的好戏。”
沈劲皱了皱眉,他也搞不懂宋叶眉想做什么。
沈劲说:“你想去?”
“我都可以。”阮胭说。
“那我带你去见我爸妈吧。”
“啊?”阮胭一下怔住,“会不会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沈劲问她,“去吗?”
阮胭手指扣紧在他怀里,沉默了好久,最后才慢慢点了点头。
沈劲把她拥进怀里。
阮胭忽然顿住,“沈劲,你又——”
“硌——”
“我!”
沈劲这次矢口否认得极快,“绝对没有。”他的身体他了解!
“那,那个硬的是什么……”
阮胭低头,往下看去。
一直贴着她的西裤口袋里,俨然放着一个小小的方盒子,边角在熨得平整的西裤里相当明显。
沈劲赶在她变脸之前,连忙把她的眼睛捂住,生硬地挤出四个字:“少儿不宜。”
“不宜什么?”阮胭冷笑。
“不宜观看。”沈劲看了她一眼,发现这个被蒙住眼睛的小女生,倒是一点也不见羞和怕,他的掌心顺势就往下滑到她的后背,俯身堵住她那张倔强的嘴,“宜使用。”
混沌里,又补了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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