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觅和安钰去了之前常去的网吧,开了个包间。
他们昨晚讨论的事和今天要做的事都是和夏染相关的,许觅在m国那么久,碍于形势其实没怎么和夏染私下沟通过,从她离开将近一年了,许觅很担心她。特别是现在,情况更复杂了,孟协归对妈妈有几分真心,夏家能护住妈妈吗?
坐在安钰旁边,期待地看着他摆弄电脑。电脑黑色的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白色字符飞快滚动着。
“觅觅,现在m国应该是晚上吧?阿姨那边方便吗?”
安钰一边操作,一边确认情况。
“我问过皆哥了,最近几天孟协归忙着处理华国的事,经常在外面,今晚也是。”
许觅拳头微微捏起,搁在桌面上,等下真的可以看到妈妈吗?
“阿姨的手机号,再确认一遍。”
许觅报出一串数字,看安钰输入后,按下回车键,电脑画面里,出现了彩色。
妈妈的手机应该是放在桌子上了,摄像头对着天花板。隐约能听见那边的动静。
许觅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屏幕,终于,看到了一只白皙纤长的手,和很轻的惊讶声。
安钰飞快地打入一行字:阿姨,我是小钰,觅觅也在旁边,不用担心,这个通话结束不会留下痕迹。
夏染看到那行字,瞳孔猛地收缩,然后立马起身去把房门反锁上了。
“你们还好吗?觅觅在华国还顺利吗?”
夏染的声音微颤,握着手机的那只手用力收紧,指关节泛白。
“我们都很好,阿姨您那边方便吗?方便可以和觅觅直接视频的,不用担心。”
安钰继续输入。
夏染停顿下,控制住情绪,面容平静的:“方便。”
安钰说不会被发现,那就是都考虑到了,夏染也知道这个孩子很靠谱,没有把握不会瞎说。
卧室里有监控,她手机也被监听了,唯一还算安全的地方是浴室,夏染准备拿着手机过去。
“阿姨,不用担心监控,你现在拍下监控背后的数据信息,我能处理掉。”
夏染点点头,到几个监控的位置拍下照片发过去,然后坐回床上,等待和儿子隔着千山万水的通讯。
许觅看着屏幕里,妈妈又消瘦了的面容,心中酸涩难忍,不想让她看自己难过,心里会更难过,许觅努力地笑着。
“妈妈,我在华国很顺利,不用担心我,好久没看到你了,我好想你。”
许觅微笑着,眼睛近乎贪婪地看着妈妈,不想错过一点点。
一年前他在担心妈妈的病情,担心生死把他们隔开,现在真正让他们分开的,是无数的阴谋,难以跨越的阻碍。
有时候许觅会想,他是不是就不配拥有亲情?曾经的他,一早就被遗弃,现在的他,拥有过还是失去了。是不是因为,这些原本就不属于他,所以才会这么艰难?
看着妈妈苍白消瘦的脸,许觅心中生了愧疚。她在为他的儿子,为她死去的丈夫隐忍受苦,却不知道他的儿子早就换了芯子。这样离奇的事,许觅也无法和她解释。
他卑鄙地享受着母爱,想用对她好来弥补愧疚,却连保护她都做不到。
母子二人相对无言良久,各自心中都是百转千回。
从许觅出生起,夏染还没有离开过他这么久,现在看着孩子坚强了很多的样子,除了欣慰还有心疼。成长总是痛的,好在觅宝从来不让她失望。
夏染弯唇,柔柔地笑着,“觅宝,妈妈也很想你,你是妈妈唯一的宝贝。”说到唯一,夏染眼眸闪了闪。
妈妈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如微风轻拂,抚平心中的焦躁不安。她的笑容很暖很暖,如冬日的阳光,驱走冰寒。
其实妈妈一直是个很柔弱的人,柔弱不失韧性,拼了命也要为自己的孩子撑起一片天,让他快乐地成长。
许觅享受到的时间很短,也足以铭记在心上,不断地回味怀念又贪恋。
“妈妈,我会继续努力的,你别让自己太累了。现在皆哥带着我学,我学得很快,我很聪明的,妈妈。”
许觅有很多话想说,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去表达,有些语无伦次的。
夏染只是静静地笑着,眼神温柔地看着他,听他诉说。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许觅却觉得只是很短暂的一会儿,看着妈妈不舍得挪开目光。
夏染看着他依赖的样子,很想像以前一样伸手,揉揉他的脑袋,手都伸出去了,失落地发现不行啊。手指落在屏幕上,细细描摹着他的额头,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鼻子……最后停留在他的眼上。
“觅宝,熬过去就好了,我们都是。妈妈相信你可以,也相信自己,那一天不会太远……呕……”
夏染话还没说完,捂着嘴扔下手机,去了洗手间。
许觅面色一变,担心地看着屏幕,等她回来。中间也有好多次,妈妈不太舒服地捂着嘴,妈妈怎么了?是之前的肿瘤没好全吗?
几分钟后妈妈回来了,脸色更白了些,她柔柔一笑,“最近肠胃有些不舒服,觅宝别担心。”
“妈妈你要照顾好自己啊,不然我会很担心。”
许觅皱着眉头,担忧地看着她,总觉得每次看妈妈都更瘦了。
夏染笑着点点头,两人又聊了会儿,这样珍惜的时光,谁也没有去提起那些阴谋和危险。
这边通话结束,安钰也处理好了后续,“觅觅,放心点了吧?”
挂断通话,许觅脸上的笑就没了,眉头皱起来,结合刚刚看到的,又想起上次孟皆奇怪的样子,决定要问个究竟。
“安钰,你等我一会儿吧,我给皆哥打个电话。”
安钰点点头,自觉地戴上耳机。
孟皆刚刚和人谈判完,就接到了许觅的电话,以为发生什么意外事件了,立马接起。
“皆哥,你上次想和我说,又没说的事,是关于妈妈的吧?”
孟皆脚步一顿,挥退手下,独自进了办公室。
他的沉默,加深了许觅的怀疑,心里也更急了,“皆哥,妈妈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吗?”
孟皆叹了口气,“想着你回来再告诉你的,怕你分心。”
“妈妈到底怎么了?是旧病复发了还是怎么了?”
许觅声线轻颤,垂在身侧的手收紧,指甲陷入掌心。
“阿姨她。”孟皆停顿一下,“她怀孕了。”
许觅被这句话惊得愣住,脑子一时空白。
怎么会?妈妈不喜欢孟协归啊,她现在得有多难过,怎么还能对自己笑呢?
许觅眼眶有些酸,咬住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缓了许久才重新开口:“妈妈她,身体还能承受吗?”什么都没有妈妈的身体重要。
“情况不太好,我三叔已经让医生保胎了。”孟皆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虽然他也是受害者,可是伤害阿姨的,又的确是他的亲人,他也很抱歉。
“这个孩子,暂时不能出事。阿姨,用他稳住了我三叔和二叔,华国才会这么顺利。”
很残忍的事,到了现在,不忍心也只能说出来了,不然放任许觅去想,他心里也不会更好受。
眼眶里热热的液体还是流下来了,他以为是自己和祁曜配合得足够好,原来还有人,他最亲最在乎的人,在背后默默付出着,忍着痛。
妈妈说,他是她唯一的宝贝,其实也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的吧?可是妈妈又那么善良,利用自己的孩子,也会很难受吧?所以,是加倍的难受啊。
“那妈妈,我……”
许觅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觅觅,有我在这边,还有你舅舅,不会让阿姨出事的,你别急。”
孟皆慌忙安慰他,瞒着他就是怕他分心,在华国出事。
“皆哥,弱小真的是很让人无力的一件事。”
许觅心口沉甸甸的,即使他穿书而来,知道结局,知道剧情走向,他还是个弱小者,并不是那种金手指一路开挂的玛丽苏主角,他在一开始,连活着都艰难,现在也只是好一些了。
“强大的人,也是生于弱小。觅觅,你的未来还很长,别气馁,一切都会好的。”
孟皆从小开始见证明争暗斗,后来又颠沛流离好几年,在危险中长大,性子已经被磨砺了,他有耐心,也愿意等。可觅觅,到底是看得少了。
许觅沉默着听他一句句劝解,心情也并没有好什么,等他说完,许觅说了声谢谢,趴在桌上,头埋在手臂间,肩头微微耸动。
安钰插着耳机,又开了音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他这个样子,摸摸起身,出去倒了杯开水,买了根棒棒糖进来。
坐到他旁边,轻轻戳一下他,把开了包装的糖递给他:“觅觅,草莓味的。”
许觅抬头看他,眼眶红红的,接过来塞进嘴里,甜甜的草莓味,很好吃,把心间的苦涩也冲开了点。
静静吃完一根糖,许觅已经收拾好心情了,这种时候难过、哭泣没有任何作用,他应该抓住机会,把计划推进下去才对,这样妈妈做的牺牲,才有了最大的价值。
心里盘算着现在s市的情况,网上自然还是热度不减,官方一直是说,在调查中。
案子的证据孟婉茹拿了一些,抖得差不多了,祁斯铭的对手手里也有一些,也在伺机而动。
这种时候没有人保祁斯铭,而他自己又没有自救的能力,当局为了平息舆论,大概会把他揪出来当头目。再深入的,还需要继续推动,毕竟孟家繁盛这么多年,不是一个案子就能推倒的。现在最多也就只能伤到它的皮毛。
从皮毛开始也是好的,祁斯铭这次绝对不能全身而退。
“安钰,我们给祁斯铭发份邮件,给他点希望。”
有希望,才会更不遗余力地挣扎,才会激起更大的水花,带起更大的涟漪。
做完这些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许觅又和安钰去联系孟皆留在华国的人,让他们盯紧祁斯铭,看他联系了哪些人。
一根重要的羽毛伤不到根本,那更多根呢?总能见血见肉见骨的。
——
医院病房内,祁曜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睛看着窗外,人来人往。
夜幕低垂,天上零零散散的挂了几颗星子,路上行人的身影都看不太清晰。祁曜认真地看着,找着。
他说过,会来的。
“少爷,你先吃点吧,很晚了。”
已经过了晚餐的点,郑刚觉得许先生不会来了,去买了份清淡的饭。
祁曜抿着唇,手紧紧捏着被子,眼睛执着地向窗外探寻。
几分钟后,他眼神自然盯着窗外,有些担心的:“郑刚,你让人找找阿觅,是不是路上遇到什么事了。”
越想越觉得可能,最近s市也不太、平,不只夜色的人,孟婉茹的人和祁斯铭的人肯定也在查,案件背后的推手。
阿觅不会被他们的人看到了吧?
祁曜眉头皱起,语气也带了几分急切,催促着:“快去。”
郑刚垂着眸子没说话,他买饭回来就让人去看过了,许先生很安全,他只是和安钰在一起而已。
看郑刚迟迟没动作,祁曜面色冷了些,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怎么,叫不动你了?”
郑刚顿了会儿,默默转身,直觉现在不能乱说话。
郑刚出去后,祁曜抬手看着掌心,皱巴巴的纸条上是耐心的交待,光看着这些文字,都能想象到他说话时微软的语调,专注的目光。
阿觅不会骗他这种小事的,他肯定是有事耽搁了。
怎么每次阿觅有事的时候,他这身子总是不争气?
十几分钟过去了,许觅没来,郑刚也没回来。
祁曜坐不住了,拔下针管,穿上拖鞋就下了地。
刚刚走出病房门,就被郑刚堵住了,他木着脸看他,一板一眼的:“少爷你身体还没好,不能出院。”八壹中文網
“阿觅怎么样了?”
祁曜眼神热切地看着他,压根没理会他的阻拦。
“许先生没事,和他的朋友在一起,应该是事情没做完。”
郑刚说着话,身子还是稳稳地堵住了门口,不让他出去。
“没做完?我和他们一起做,送我过去。”
祁曜生着病,把胆儿也生大了些,本来就说好了今晚陪他的,怎么又是安钰了,都一天一夜了,不腻吗?
“少爷,你要尊重许先生的自由。”
郑刚无情地提醒他。
两人沉默对视了一会儿,祁曜转身坐回了床上,对啊尊重,他最开始一点也不尊重阿觅,以为他就是图钱的人,动不动给阿觅说加工资。也就是阿觅脾气好,不生气。
看了眼桌上冷掉的饭菜,祁曜犹豫了下,拿起来扒了口,不好吃。
“少爷,我重新买一份,你等等。”
郑刚说着要收走他手里的,被祁曜躲开。
“不行。”
阿觅不喜欢浪费。
说着大口大口地把饭吃完了,菜没怎么动。
应该是很重要的事,阿觅忙了一天累了吧?他可以关心一下吧?
在床上静坐着,心里想了一个时间,八点,八点就给阿觅电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祁曜掐着点正要按下拨号键,手顿住。
“郑刚,我课本呢?”
郑刚愣了下,心情复杂地去停车场后备箱取回来课本。
祁曜一本正经地翻了几页,还认真做了点笔记,拍照发给许觅。
祁曜:阿觅,我遇到几道题不会,你现在方便和我讲解吗?
问完没等回答,发送了视频邀请。
许觅正在翻阅手头的资料,思考什么阶段可以用上,突然手机振动,看到祁曜的名字,猛然想起来忘记去看他了,心下有点愧疚,立马接了。
他接得这么迅速,祁曜嘴边的笑弧扩大,“阿觅不忙吗?”
还准备和他道歉,他先开口了,许觅愣了下,“还是挺忙的。”
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祁曜忽视掉他的回答,“我刚刚发的照片你看了吗?方便和我讲解一下吗?”
被他提醒,许觅才退出去看了眼,很基础的三角函数,看一眼就会了。
他给祁曜上过课,也算有经验,开始给他简单地讲解,讲得很细致。
“懂了吗?”
祁曜视线从他脸上收回,低头看了眼圈起来的题目,摇摇头。
许觅耐心地又讲了一遍,祁曜才表示听懂了,又问他新的题目。
正好这个时候安钰过来了,许觅叫住他,“安钰,你现在有空吗?帮我辅导一下祁曜可以吗?感觉我和他讲,效率好低。”再简单的题目,都需要讲解两遍或以上,许觅怀疑自己方法出问题了。
安钰看了眼视频,和祁曜打了个招呼,笑着应下来。
“麻烦你了。”许觅笑着道,又看向祁曜,“安钰讲题目很厉害的,我很多时候都要问他,你和他试试吧,没准效率能高些。”
祁曜原本是拖着时间想多看看许觅,也让他少和安钰相处的,结果后者是做到了。
安钰让他把书封面给他看了眼,直接就开始讲题了,让他翻到多少页第几题,准确得很。
祁曜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倒是真的比听许觅讲,更认真了。
许觅忙着自己的事,也时不时地看一眼这边的情况。他倒是没想到祁曜现在这么认真,住院了还要学习,不过他耽误了一年,底子又不好,是要多费点功夫。
听到安钰给他讲的内容没重复过,基本一遍过,许觅也放了心。回头还是向安钰请教下,怎么教人。
病房里,郑刚进出好几次,看祁曜一次比一次认真,也是有些纳闷,直到偷偷看了眼视频,才明白了。默默地出去给他准备好水果和夜宵。
——
“染染,你是怎么想的?”
夏振川看着苍白瘦弱的妹妹,还是心疼的。
“哥,我不指望你能帮我,也别阻拦我好吗?”
夏染捂着唇,很虚弱的样子。
“但是你现在的身体,你上次生病就没休养好,你给哥哥透个底好吗?我总不会害你。”
夏振川无奈地看着她,他身上的责任很重,不能随意地去站队,但至少可以保他们母子平安。
“孟协凯这次放手华国不管,是存了洗白的心思,这种更迭的时机,就是我们需要的,哥,我们不能错过。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能撑住。”
夏染眼神坚定,即使瘦得像一阵风能吹跑了,还是坚持自己身体没问题。
“觅觅那孩子,又是做什么去了?”
夏振川给她递了杯橙汁。
“哥,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万一我们没做成,也不会连累到夏家。”
夏染面容平静地说到,她不是那么自私的人,不会要求亲人必须帮她。也不希望这种时候,亲人和她过多的接触。
夏振川沉默思索了一会儿,“夏家有你和觅觅的一份,你们该得的应该拿着,我想对你们要做的也有帮助,有时间让觅觅回来一趟吧,是我夏家的孩子毕竟。”
夏染点点头,能有夏家的庇护自然是好的。现在当家的是大哥,能容觅觅,以前是爸爸,他不会,夏振丰上位了也不会。总归,她的努力不是一点结果没有。
“哥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让人说一声。”
孟协归忙完回来,就看到大舅哥和妻子坐在了一起,笑着走过去。
“我来看看染染,染染最近气色太差了,我不放心。”
夏振川挂着和善的笑,说到。
孟协归闻言也露了愁容,“一直让医生调理着,没什么成效,哎。”
他坐到夏染旁边,很自然地把她揽进了怀里,关切地看着她,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腹。
“等这孩子出来,真该好好教训,把他妈折腾成这样。”说着一顿,“以前觅觅那孩子,也是这样吗?”
他突然提起许觅,倒让夏染心里一咯噔,保持着温柔的笑,“记不太清了,应该挺乖吧,那会儿我也年轻,身体底子好。”
“觅觅去夏令营多久?不然让他提前回来,还能帮着我照看你。”
孟协归说到,眼神温柔。
夏染很熟悉他,猜到不是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手摸着小腹,一脸温柔:“你知道的,我不是很想看到他,肚子里一个折腾我就够了。”
孟协归笑了笑,“你不想就算了,只是他也该回来了吧?小孩子在外面没个人看着,总是让人不放心。”
这话说得,夏振川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什么时候对许觅这么上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曜崽:媳妇儿让情敌辅导我功课,我这么没有尊严的吗?感谢在2020-04-0721:12:54~2020-04-0820:49: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黎碎碎念10瓶;拒绝耽改从我做起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