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时,整个夜色都安静下来了,许觅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戴着黑色口罩,顺着楼梯下去。祁曜留在房间,以防万一。
耳朵上挂了耳麦,连着对讲机,可以和祁曜的手下通话。
郑刚带着人躲在夜色对面的高楼里,用特殊的仪器观测里面的情况,并及时告知给许觅。
按着记忆里的路线,许觅放轻了脚步,缓慢下楼。夜太深了,哪里都是安安静静的,一点大动作就能惊动这里的守卫人员。
下到一楼,许觅蹲身观察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其他人了,才绕到厨房后面,一道隐蔽的小门。
因为这地方过于隐蔽,倒也没特意安排人把守,因为只要人还在夜色,跑出了这里,也跑不出大门,别人想混进来基本不可能,而且不熟悉的人也找不到这地方。许觅还是多亏了记性好。
只是这道门是锁着的,是那种高科技的十分精密的锁,要输入密码,错误三次就会触发警报。
按照郑刚的指示,许觅小心地把对讲机上的摄像头对准了锁,等待扫描分析。
安静空旷的空间总容易让人恐慌,虽然已经很晚了,也不排除有什么突发事件,再有人过来。
许觅一边小心警惕着,一边按照指示操作,额头上汗珠滑落,手也被橡胶手套闷出了很多汗。
终于细微的“咔哒”一声,锁开了,正要拉开门进去,就听背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许觅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左看右看,实在没有躲的地方,只能站着等待。
一只大手拍上肩膀,很低的一声:“是我。”
祁曜在房间等了很久也不见许觅回来,实在放心不下,索性过来了,这个时间点也不会真有人去敲他的门。
反应过来是谁,许觅绷紧的神经松了些,额头冷汗冒出更多,用气音问他:“怎么突然过来了?”
祁曜没回答,上前一步拉开门,他手上也小心地戴了手套。
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时不时地有低低的哭泣声,还有尖锐的叫声,不得不说,这道门隔音很好。
快速进入地下室,许觅轻轻地把门带上,没有锁。
借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许觅和祁曜穿行在走廊里,两侧是铁笼子一样的房间,里面摆着简易的木板床,空气里弥漫着难闻的气息。
那些姑娘头发衣衫都是凌乱的,脸上和露出的手也是脏兮兮的,有的还有伤痕,看到他们以为是夜色的人,一个个扒着笼子冲他们喊叫。
“放我出去!啊啊啊!”
“别打我了,别打我了,呜呜呜。”
“我不要,不要……”
“呜呜呜呜我要回家……”
“骗子!坏人!”
……
有说华文的,还有很多说外国语言的,话里的意思,想来都差不多。
许觅看着她们一阵心酸,有几张熟面孔,十几天前看着还是安安静静、白白净净的,已经被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祁曜不知什么时候,大手放在了他肩膀上,带着他往里面走,他们需要找一些清醒的,把她们的证词录下来。
在一个静静坐着的姑娘面前停下,许觅记得她叫小柔,才刚刚高中,小小的一个,抱着腿蜷缩在床上,看到他们了也没什么反应。
她露在外面的,白皙的胳膊上都是青紫。
那些人是怎么对付不听话的姑娘的,许觅亲眼见识过。如果可以,他真的在路上就想把大家都放走,但是不行,除了她们,还有更多更多的女孩。
哪怕不是为了报仇,许觅也没办法看着这种事不管,只是力量实在有限。
“问问她吧,阿觅,她们都会没事的。”
祁曜轻声安慰着,从进来这里的那刻,他的心就像是被揪着,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的阿觅也会被这么对待,甚至会更惨。当然,这些女孩子也很可怜,让人不忍心看。
深吸一口气,许觅敲敲铁笼子,发出声响。
“小柔,还记得我吗?我是夏夏。”
许觅摘下口罩,柔声询问,他用的假名是苏夏。
女孩子抬眼看过来,表情木木的。
许觅柔声继续:“小柔,我是夏夏,我们聊聊天好吗?”
小柔反应了好久,才看着许觅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声音沙哑的:“夏夏……”
被关在这里十几天了,黑暗、饥饿和恐惧,让这些女孩子意志一点点屈服,用不了几天,就能被成功驯化。
“对,我是夏夏,我们和以前一样,聊聊天好吗?”
许觅微笑着,笑容很温柔,很亲和。
小柔慢慢地下床,走到笼子边,眼眶红了,“夏夏,好可怕真的,他们好可怕,我要疯了……呜呜呜……”
许觅伸手,从铁柱的缝隙间伸进去,轻轻拍她的肩膀,微微哽咽着:“小柔,对不起,暂时没办法救你出去,我一定会努力的。”
眼泪缓缓滑落,小柔又看了眼旁边的陌生人,瑟缩了下。
许觅继续拍拍他,“他是我朋友,是好人。”
“小柔先别哭,我们来录一个视频,我问你答好不好?”
许觅柔声说。
小柔点点头,无声地流泪。
许觅收回手,拿手机正对着她,“先自我介绍吧,名字、年龄、身份……”
“我是赵柔,今年十六岁,是华国a市人,正在a市第一中学念书,那天……”
……
除了小柔,许觅还采访了几个女孩,他们进来这里已经有一个小时了。
最后把这里的整体情况拍下来,许觅谨慎地给这些视频做了云端备份,又立马给孟皆发了一份过去,才放心地收起手机。
“我们走吧。”
祁曜低声道,进来这里,他的情绪也低落了很多,他要走的这条路有多残酷心里一直知道,亲眼看到了仇人做的,还是无法平静。只恨自己不够强大。
许觅视线扫了一圈,最后和小柔对上,只说了两个字:“坚持。”
坚持住,他们一定会让孟协凯付出代价,一定会让她们平安回家。
真的无法理解,明明有无尽的财富,还要去做伤天害理的事,这样的钱,难道用起来更舒服嘛?或许,就是人类的贪婪吧,有贪婪,所以有罪恶,有利息,所以有包庇。
不论是华国、m国还是更多的国家,整个国际社会都在强调保护人权,而恰恰最蔑视人权的,是那些上位者。
许觅抬头,眨眨眼,把眼泪憋了回去。
黑暗、压抑,这个地下室就是一个私设的牢笼。
正在他们要走出去的时候,外面有脚步声传来,许觅没有把门关严实,等下还要出去,隔音也不如关着的时候。
许觅和祁曜对视一眼,快步跑到了门的两侧,把门锁上。
听脚步声,来的人并不多,一两个的样子。被发现了,应该也能逃脱。
“哎老陈,大半夜的,你拉着我来这干嘛?那些女的又不能碰,刚来还新鲜,现在一个个的又臭又脏,我是不想进去了。”
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在门外边响起。
“脑子里一天天想什么!找你过来是检查有没有问题!这批货可是高价活,出了问题,上头来问,你负责?”
老陈狠狠拍了下同伴的头,和他一起往地下室走。
脚步声越来越近,不止祁曜和许觅,就是里面的姑娘们,也屏住了呼吸。
靠他们近的一个姑娘支支吾吾几声,艰难地吐出两个字:“蹲下。”
许觅立马按她说的,蹲在了墙角,如果他们只是进来看看,不开灯,蹲着的确不会被发现。
合同文本还没拿到,现在不是暴露的时候,许觅暗暗祈祷着。
“哎怎么不对啊?这密码,我记错了?”
老陈输了一边密码,显示错误,又认真输入一遍还是没开。
“哎这不对啊?难道太晚了,我记忆出问题了?老葛,你试试?”
老葛走过去,伸出手指正要按上去,犹豫了:“不是我说老陈,谁记错你都不可能记错啊?别是上头谁改密码了吧?我就不输了,万一错了,这大半夜的,响警报多吓人。这没事,我们还要被批评。”
老陈皱眉想了想,“算了,我明天问问,走吧睡觉。”
门关上后就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了,许觅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终于对讲机里郑刚说,他们都走了。
许觅站起来,身形一晃,被祁曜迅速地扶住了,“没事吧?”
许觅摇摇头,“你让郑刚做了什么?”
“改了个密码而已,等下会改回来,放心,没事。”
祁曜笑着道,伸手揉揉他的头发。
“很晚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剩下的再做打算。”
许觅点点头,对刚刚提醒他的姑娘说了声谢谢。
“我们还有机会离开这里的,对吗?”
姑娘声音沙哑,乌黑的眼被泪水糊满。
许觅看着她,郑重点头,“你们一定要坚持住,快了。”
孟协凯的罪恶不止这一项,只是这一项入手更容易,查探也相对容易,而且,对人权的践踏,各国法律都是不允许的,更容易引起官方、社会舆论的关注,制裁也不会有异议。
回到房间后,许觅和祁曜并排躺在床上,都累得不想说话。
过了很久很久,祁曜突然开口:“上次,你帮我找到祁斯铭的罪证,也是这么惊险吗?”那时候,他一个人,也很害怕吧。
许觅静默了一会儿,“忘了。”
当时只是想着把答应他的做完了,带着一种合约精神去的,害怕还是比不上心里,想起他时,想起断的干净时的难受。
祁曜伸出手,慢慢探过去,握住他的,语气认真的:“对不起,我不该不信任你,还让你去涉险。”
诚然,许觅追求他、陪伴他,开始动机都是不纯粹的,而在这个过程中,他并没有损失,反而得到了很多的关怀和爱护。
只是看了一个日记本,就不停地怀疑他,觉得他做什么都是抱有目的的,这样的想法过于武断了。而因为这个,因为他的仇人之子的身份,再度迁怒他,让他因此去做危险的事。
祁曜现在想想,他以前对许觅实在是算不上好,就这样,许觅还是喜欢上他了。他的阿觅,真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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