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内郡温县。
阳春四月的温县有了春暖花开迷人眼的风光,天气不错,心情也不错的曹丕此行进展很顺利。
看到他的时候,已经五十三岁的司马防跟曹操一样,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然后痛快的答应了曹丕的请求,捐赠了十五万钱,一万石粮食。
不过他此行的主要目的却是阻滞重重。
司马懿倒是像陈群说的一样在家中,可是司马防说他染了重病,连下床都成问题,已经没法见客了。
早在几年前,曹操就派人征他为上计掾,这家伙也是称病,最后不了了之了。
所以,这样的托词,在来的路上曹丕就已经预料到了。
但他并没有动蛮的,拿出了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的态度就在司马懿的屋外站着,每次都是天亮便到,天黑才走,一连站了五天。
这份诚意属实是不输给刘备三顾茅庐的坚定决心,可惜啊,司马懿不是诸葛亮,自始至终都没有要出门的意思。
“先生,可有办法?”站在院中梧桐树下的曹丕目视着那扇紧闭的楠木门,平静的问道。
曹丕觉得自己已经拿出了最大的诚意,他倒是不介意再等上几日,在他的认知里,举凡大才都难免桀骜。
问题是,此行曹操可是定过归期的,耗下去回到许昌也不好说话。
现在这个敏感时期,任何的细节上曹丕都不想给曹操不好的印象。
“仲达此人生性谨慎,不愿入朝为官就是担心与人产生了间隙,所以魏王前番招揽他才会称病推辞。
公子此来他肯定会疑心是魏王之意,所以公子要想把他从病床上拽起来,必须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毕竟是同窗故友,陈群对司马懿的了解还是很透彻的。
事实上,司马懿跟贾诩绝对是属于一路货色,都是老阴货类型。
后世的三国迷评论贾诩的时候,都喜欢说他是五大谋士里情商最高的,苟了大魏三朝。
可真要论起来,司马懿只怕要比贾诩还成功,他不仅苟过了曹操、曹丕对他的压制,最后还使得三分天下归晋。
单从这个方面讲,司马懿属实是最成功的打工人了。
而后世对他的抨击,其实并不是怨恨他夺了曹魏江山,而是他的后代都是废物,根本守不住天下,最后闹出了五胡乱华险些使得汉人灭亡的惨剧。
曹丕微微叹了口气,这还真是不好找。
论出生、身份、地位自己都不如曹昂,论名气甚至还不如十二岁头上却顶着三岁倒背诗经的曹植。
他闭着眼沉思,双手拇指的指甲狠狠的嵌在食指肉上,印出一片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眸子猛然睁开,大踏步的朝着那扇紧闭着的楠木门走去。
推开门后,只见床上躺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那人颧骨突出,双眸如隼,鼻子宛如银钩,看到曹丕走入露出一抹诧异。
“仲达先生,在下曹丕。”曹丕恭敬的行了个见师礼。
“请公子恕罪,在下身染风痹,不能起身行礼,还请见谅。”司马懿压下内心的反感,虚弱的说道。
曹丕微微一笑,转身将楠木门关上,走到了床前再次行礼后才坐到了床边。
他将盖在司马懿身上的被褥往上拉了拉,柔声笑道:“无妨,我这里有一个药方,或可立治先生的风痹。”
司马懿怔了怔神,还是老实的问道:“多年来我这病一直是药石无灵,公子真有妙方?”
曹丕脸上的笑容缓缓退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肃,甚至是冰冷。
“天下大定,父王称帝不过是时间问题,即时太子之位花落谁家还未可知,我想请仲达先生入府,助我夺得至尊之位。”
刚才还虚弱的吸气都有些吃力的司马懿脸色顿时煞白,双眼瞪大看着曹丕,眉宇间直接渗出了冷汗来,大口大口的喘息。
曹丕这一手开门见山绝对是司马懿无法拒绝的理由,他也确实明白曹丕是什么意思。
话给你撂明白了,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可以继续装病,没关系,但是你知道了这层内幕还想置身事外,那就是痴人说梦了。
退一万步说,曹丕今天就算一无所获,按照他这种性子,未来夺嫡失败了,自己肯定是在幕僚名单之上的。
他大概没料到曹操的儿子竟是这么个狠人,为了把他绑在战车上,直接把命都给豁出去了,被惊吓的除了生咽口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仲达先生,我这药方如何,能治你的风痹吗?”曹丕似笑非笑的看着司马懿。
微微弓起身子的司马懿重新瘫在了枕头上,现在的他,看上去倒是真像得了风痹。
只是片刻的思忖,他就知道,这场风波,已经躲不过去了。
而且,不仅是他,一旦功败垂成,司马家都有可能因此招来灭门之祸。
所以,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辅佐曹丕,并且是只能胜,不能败。
等呼吸逐渐平稳下来,司马懿叹了一口气,掀开被子从床上站了起来,朝着曹丕拱手作揖道:“在下愿效犬马之劳。”
“先生无需多礼。”
曹丕笑盈盈的将他扶起后,恭敬道:“从今往后,我必视仲达先生为师,听从教诲。”
“公子言重了,请坐吧,在下为公子奉茶。”
司马懿有气无力的做了个请的手势后打开了楠木门招呼道:“长文兄,请入内拜茶吧。”
站在梧桐树下的陈群心头一颤,公子入内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竟然就把仲达给拽起来了,了不得啊。
他快步的走了进去,随后将楠木门再次关上。
三人围在一张紫檀木的圆桌,品茗着府上的新茶。
作为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曹丕不打算对他有什么隐瞒,毕竟此行本意就是要借助他的奇才。
二人将许昌城内的布局,包括颍川士子,荆襄蔡家,蔡夫人,甚至是准备策反的典默身边之人这些底牌全部都揭开给司马懿看。
同时,把这段日子里发生的事情,如典默被曹操的打压,襄阳遇刺,收缴青釭剑这一系列事件详尽的告诉了司马懿。
二人都是颇为得意的看着司马懿,在他们看来,现在的风向和局势都对自己极为有利的。
可听完二人的话后,司马懿一脸讳莫如深,眉头拧成了一团。
“怎么了仲达,莫非你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当吗?”陈群与曹丕对视了一眼后,开口问道。
司马懿深吸了一口气,惴惴不安的说道:“公子,这件事只怕不是你们表面看上去的这么简单,在下可以断言,魏王打压典默是做戏给你们看的。”
“请先生示下!”曹丕不安的问道。八壹中文網
“这件事,牵扯太大...有可能对公子极为有利,也有可能会把公子拉下水...”司马懿拿着发烫的茶杯,看着眼前缭绕的热气,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