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的反常可以说是大大超乎了众人的想象,他那一声音调不算高的质问颠覆了众人心中典默在曹操面前的分量。
宴客厅内众生相,虽是寂静无声,众人内心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最为焦急的当然是虎贲双雄,他们怔了片刻后交换了一个眼神,毫不犹豫的要站起身来。
没等他们站起,坐在中间的郭嘉一手拉一个,用眼神示意二人不要冲动。
赵云和吕布也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读取到的尽是往日从未出现的不安。
他们几个人都是跟典默最亲近的,心中焦虑躁动。
也有感慨唏嘘的,比如郭图、许攸和程昱,在他们看来,这是君威难测,甭管你昨天有多辉煌,一天时间内就有可能成为阶下之囚,伴君如伴虎是至理的名言。
被不安笼罩的宴客厅内,如果说真的有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那就是曹丕和陈群了,他们甚至恨不得曹操能有更进一步的行动。
这,本来就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了。
曹操与典默在对视,如同针尖对麦芒,谁也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这种气氛下每一息都显得煎熬。
终于,宴客厅内有一个人站了起来,他走到了曹操与典默中间,作揖问道:
“父王,孩儿不明白先生做错了什么您要如此动怒。”
曹昂的话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倒是提醒了笮融,他笑盈盈的站起身来小跑到了典默的跟前,谄媚道:
“公子言重了,魏王哪有动怒啊,分明是魏王心疼军师赶路辛苦,不想要他再受累走上几步呀,来来来,军师请坐,坐下说话。”
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典默被笮融强行按着坐了下去,同时还装模作样的给典默倒酒。
他俯下身子倒酒的时候,用只有二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军师我求你了,冷静,一定要冷静啊!”
做完这一切后,他又跑了回去端起酒杯举向曹操,朗声笑道:“魏王,下官祝魏王万福安康,魏王以天下为己任,下官更要助魏王家和万事兴啊!”
曹操看了一眼笮融,嘿嘿笑道:“还是你说话中听,来。”
曹操也拿起酒杯隔空与笮融碰杯后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后,曹操又像没事人一样扬了扬手,“都愣着干嘛,喝啊,敞开了喝,今天大家可以一醉方休!”
在曹操的示意下,众人讪笑着拿起酒杯开始重新敬酒。
可惜,气氛这玩意,一旦被破坏了,就难以复原,此时的众人表面如常,可内心始终处于一种不安的焦虑之中,就连杯中酒都觉得索然无味了,好似在这里多呆一息都是折磨。
曹操自然也是看出了众人心思,草草喝了几杯后便站起身来不悦道:“好了,诸位也辛苦了,都回去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曹昂则是立刻跟了上去。
二人一走,不少人立刻像是逃离狼窝一样从宴客厅内跑了出去。
也有没走的,虎贲双雄,赵云、吕布、笮融、徐庶、庞统、黄忠、高顺、张辽、李严等人都没有离开,安静的坐在席上。
等到典默起身走到厅中间的时候,他们才围了过来,不过众人都是一言不发,毕竟,这种时候实在不知道能说点什么。
“干什么?”
典默挤出一抹笑,挥了挥手,“都回去吧,让人看了以为我们在密谋什么大事呢。”
众人与典默一并走出宴客厅后,才情绪低落的从不同方向离开了。
拐角处的黑暗中,站着两个人,看着典默在虎贲双雄、赵云和吕布的拥簇下远去,其中一人低声道:
“你怎么看?”
“能怎么看,但愿子寂能劝住魏王吧,否则许昌城内就要血流成河了。”
“何止是许昌城,天下州郡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此而身首异处,我实在不明白魏王怎么能下如此决心。”
“为了留住子寂...”
“可是人心是经不起试探的...”
说到这,二人同时叹了口气,仅仅为了留住一个人,就要搭上几千甚至是几万人命,真的要做到这个份上吗?
都知道你们感情深厚,但做事这般狠绝,让他们还是止不住的背脊发寒。
“刚才没喝痛快,到我府上继续?”
“不了,回去了。”
“也对,听说你带回来一房娇妻,回去好生陪着吧,老夫可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二人相视一笑后,消失在了夜幕下。
回到临时别苑后,许褚、赵云和吕布都是打算陪着典默继续喝酒的,不过被典默打发了,他显得心不在焉,三人觉得他应该是很失望,还是决定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府内,典默坐在凉亭里发呆,典韦则是在檐下来回踱步,显得很焦躁。
“大哥,你能别走了吗,晃的我眼疼。”
“不对劲啊小弟。”
典韦坐到了典默的面前,拧着眉头说道:“以往每次会面后魏王都要拉着你聊到深夜,现在都到子时了,魏王也没来,他可能不会来了。”
“不来就不来呗,安静点不好吗?”典默无所谓的说道。
“不是啊,俺是担心...”
典韦张望了一下四周,靠近典默后低声道:“魏王不会卸磨杀驴吧?”
典默则是一脸坏笑的看着他,“啧啧,大哥啊,你是不是担心魏王要拿我开刀,然后你跟嫂子那事也得黄了?”
“俺没跟你说笑!”
典韦一脸严肃的看着典默,生气道:“真要是这样,俺就带你走!”
典默微微一笑,拍了拍典韦的肩头,安慰道:“放心吧,魏王不会杀我的。”
“当真?”
典默重重点了点头,随后深深叹了口气,呢喃道:“可是,他为了我这般用心,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跟他开口请辞了...”
典韦也听不明白典默在感慨什么,但是他可以肯定,曹操今天的发怒是别有用心的。
只要不是针对小弟就行,其他的,俺也不想管。
“大哥,你找二哥三哥他们喝酒去吧,我还有点事要办。”典默站起身来便要出门。
“别胡说了,大晚上的,俺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出去,要办什么事俺陪你。”
不管典默如何保证曹操对他没有加害之心,让他一个人深夜出门,这种事情典韦是肯定不能接受的。
典默也无所谓,他愿意跟着就跟着吧,反正自己任何的事情也不需要对他保密。
兄弟二人来到了曹操的府邸,通传过后,却是曹昂走了出来,他的脸色不太好,眼眶有一些红润,先是朝着典默行了个见师礼,然后低落道:
“先生,父王说...有什么事情在议政厅内说,现在他睡下了。”
典默皱了皱眉头,看来老曹是铁了心要这么做了。
见不到曹操,典家兄弟只能无奈又折了回去。
“小弟啊,你这...不会是猜错了吧。”典韦刚刚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典默并没有搭理他,摩挲着下巴沉吟道:“不行,必须得劝住他,算了,我见不上他,那就只能让他来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