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郭嘉的营帐后,曹操双手负背而行,路上,他随口问道:
“子寂,你觉得公达此计有几成把握?”
“眼下敌弱我强,照理说诈降的得手机会不大,不过蔡瑁本就是谄媚之徒,反复之人,因为打了败仗而被剥夺了军衔,生出了异心,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是按照典默自己的心性是不会相信任何人的投降的,他是一个不习惯把胜负的天秤寄托在一个不确定的因素之上的人。
但诸葛亮和周瑜会怎么想,他也不敢确定。
如果是按照原著里,荀攸这一计其实是妙计,只不过行计的蔡中蔡和是猪队友,两下就被周瑜看破了。
曹操颔首道:“孤还想着,若是能用蔡瑁引诱江东渡江偷袭粮草,想来是可以大赚一场的。”
或许是因为亲眼目睹了江东水师的战力,又或许是曹操对自己的步骑才能真正放心,他在有意的想把战斗拖到陆地上来。
典默笑着摇了摇头,“魏王,就算他们真的相信,来偷袭的肯定也是吕布或者刘备的人,哪里能轮的到江东水师呢。”
“是啊,孤有些想当然了。”
曹操自嘲一笑,旋即有些纳闷的盯着典默,问道:“对了子寂,孤去过辎重营,看到他们中夹带了几十车的泥土、硝石、火油还有白色的粉土,子脩说那叫石灰,你大老远把这些东西拉来干什么。”
典默耸了耸肩,“有些东西是关键时刻用的上的,有些嘛,纯粹是带过来以备不时之需的。”
其他的不说,光说硝石和火油,如果突然有了好计划,等你从后方运来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随着老曹的军队数量提升起来,典默都已经习惯了,每次出征就会让曹昂把这些东西带上,保不齐什么时候会用的上。
曹操点了点头,随后又道:“石灰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的。”
“石灰...”
典默还真不知道怎么去解释,想了想,道:“我正在研究它的用处。”
曹操一怔,摇了摇头,呢喃道:“大老远拉来还不知道干嘛用,又胡闹了。”
......
江东这头,正在大摆庆功宴,营中摆满了鸡肉、羊肉,还有一整坛子的酒。
其实江东是真的挺穷的,一直以来,孙策也是带头节省,多出来的钱,都是用来打造战船、军械什么的,像今日这样的盛宴,别说这些军士了,就算是孙策也没吃过几回。
但孙策也不是弄了个全军犒赏,除了与他们一并出战的水师,其他人是只能看着的,就更别提吕布带来的人马了。
没办法,穷啊。
当然,穷归穷,像亮子还有吕布这些人还是得请过来的。
“哈哈哈,这一仗打的痛快呀,狠狠的灭了曹操的威风。”
黄盖拿起酒杯,笑的虬髯拨乱,道:“主公,今天我就倚老卖老了,敬这几个小辈的。”
孙策拨了拨自己的两撇小胡子,笑道:“公覆叔请便。”
“你们几个,拿起酒杯来。”
黄盖拉上程普、韩当几人走到年轻一辈面前,道:“文向、承渊、文珪你们几个没有给江东丢脸,我可是瞅着了,你们几人连破曹军十余艘艨艟和赤马,自古江东子弟多俊杰,我敬你们!”
“还有兴霸!”
程普把一旁的甘宁拉了起来,身上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叮铃声,他拍了拍甘宁的肩头,语重道:“好小子,一艘赤马冲入乱阵之中如入无人之境,我们这些老骨头都比不过你,来,当敬你一杯!”
“多谢了程将军。”作为水匪出身的甘宁就不知道什么叫谦虚,抱起酒坛连干了三大碗,豪气万千。
孙策向他投去了赞赏的目光,小霸王可是很少有佩服的人,太史慈算一个,两人打的头盔都掉了,今日之后,他甘兴霸算一个了。
兴许是因为历史被完全改变了,甘宁的归吴之路有些巧合,是周瑜几番谋取豫章没能得手,从水路返回建业的时候遇上了甘宁。
因为在荆襄不得志的甘宁重操旧业,又想打一场秋风,便在船上与陈武、潘璋、凌统几人战到一起,以一敌三却不落下风,当即让周瑜看呆了。
之后嘛,免不了一番吹捧拉拢,还真让周瑜把他给哄了回去。
但甘宁到建业之后,一直就没什么表现的机会,直到昨天与曹军水师的大战,一双铁戟舞的出神入化,战场之上无人可挡,真正的一战成名。
别说是孙策了,就连曹操都对他有些忌惮。
他太耀眼了,以至于所有人都开始向他敬酒,就连客居于此的诸葛亮也上前敬了他一杯。
如果说,军帐内有谁没有敬酒,那就是吕布了。
他握着酒杯虚空而停,双眸有些空洞,怔怔的看着甘宁,四十五岁的吕布,在这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的身上,看到的满满都是自己年轻时候的模样。
曾几何时,他也如同甘宁一样,单枪匹马出入万军丛中如入无人之境,谁听了吕奉先的名字不抱头鼠窜呢。
那些曾经的辉煌,就好似帐外那江水,滚滚而去不复返。
世人好像已经淡忘了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看着酒杯中的倒影,连他自己都觉得好陌生。
是啊,自从跨江之后,他就被孙策从丹阳赶到了豫章,还要连番遭受他们的进攻,他们早就忘记了他们要攻打的城池可是由天下第一武将温侯吕布把守的呀。
难道他们真的就不害怕吗?
今天,他终于明白了,吕布会老去,世间也会有无数的甘兴霸出现,英雄迟暮,也不过如此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陷入到了无尽的绝望之中。
除了自己的威名不复从前,自己的未来也同样阴暗。
他心里很明白,曹操胜了,自己会被吞并,就算是联盟胜了,凭着他这点兵马和已经迟暮的威名,又能如何呢。
军帐里的狂欢对于吕布是压抑的,他叹了口气,走了出去,痴痴的看着奔腾的长江。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扭头看了一眼军帐,里面的人依旧是狂欢,他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呢喃道:“我真的老了吗。”
是啊,就连他离开了军帐,也无人过问半句。
这种可有可无的存在感让人空虚,高高在上的傲气是不会允许他继续逗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