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军中军大帐处的袁绍,此时披着金甲金盔,一手押着腰间宝剑,闭目静待。
曹军并没有来偷袭袁军大营,这意味着曹操应该是去救援旗封山了,对袁绍而言,这没什么区别,反正,他都是死路一条。
军营里的庆功宴,也都备好了,今天,要好好犒劳将士们一番。
袁家三兄弟、沮授、逢纪、郭图也都静静的站着,等待着前线佳音。
“不好了,主公,大事不妙!”
一名身上满是血渍、明显刚刚经过血战的军士冲了进来,没来得及跪下直接就摔倒在了袁绍面前哽咽道:“主公!曹军在旗封山上设下埋伏,高览、史焕、高干三位将军都已阵亡,属下等拼死突围,仅回来两千余人啊!”
这个消息就如同一碗冷水直接泼入了沸腾的油锅,把中军大帐所有人都惊住了。
袁绍猛然睁开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轻声质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没等地上的军士开口,又一名血淋漓的军士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跪下作揖道:“主公,昨夜属下等奉命偷袭曹军大营,不料曹军早已设下埋伏!
马延将军身中三十七箭当场阵亡,张凯将军也受一刀两箭,如今在医官处人事不省,我军只回来五千余人!”
这一回,袁绍就像是迎面吃了一拳,脑子有些发蒙,他缓缓摇头,面露惊讶之色,痴痴道:“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突然间,他爆喝道:“曹操此来总共十万大军!前番已折损数万,哪里来的这么多兵马埋伏!”
此时,一名身穿甲胄的黝黑汉子大踏步走了进来,作揖道:“禀主公,末将带兵在长信林守了一夜,不见曹军!天亮前,便引兵回营了。”
哦,明白了,原来曹操没去救援呀,他将所有的兵马都部署在了自己去奇袭的地方。
换句话说,袁绍所有的想法都被对方算计到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偏差一点,都可能兵出奇招。
如果说刚才是吃了一记闷拳,那麹义的话就是给了袁绍一记闷棍,让他有些天旋地转的感觉。
这可不仅仅是在策略上输给了对方,简直是侮辱般的大败啊。
帐内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他们想过无数种结果,要么大胜,要么险胜,可没有人会想到是这样的一种结局。
这不是大败,而是惨败,羞辱性的碾压呀。
就连沮授都觉得背脊发凉,他已然明白从旗封山暴露开始,对方就在布这个局了,他没想到,自己的对手竟然城府深到这个程度。
“主公,完了,完了呀!”
一个惨叫声由远而近。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还有什么噩耗?不可能了吧,难道是曹操趁着我军士气颓丧发动总攻了?
只见第三名满脸血渍的军士一副天塌地陷的绝望表情噗通一声跪在了袁绍的面前,恸哭道:“主公,昨夜曹军夜袭上归,淳于琼将军被斩,我军一百三十万石军粮全部被焚...”
刚才还静的落针可闻的大帐内,瞬间慌成一团,所有人的脸色都瞬间惨白。
几番战败,败了也就折了兵马,稳住军心,可以再战的。
可这百万石粮草被焚了,那将是必败无疑了啊。
作为这支军队最高衔的文臣武将都如此失态,可想而知这件事一旦让三军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三军震动事小,逃兵日增才是最可怕的。
袁绍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嘴巴一张一合似乎要说点什么却没有任何声音,他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命脉,百万军粮竟然一夜之间成为了灰烬。
他只觉得胸中堵着一块石头,上不得下不去,让他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须臾,袁绍的喉头一股温热涌出。
他想强行咽下去,可最终还是从嘴角溢出了一道血水。
“父帅!”
“主公!”
众人赶忙上前扶着袁绍,沮授更是直接把他的金甲脱下,然后拼命给他顺气。
“父帅,跟曹贼拼了吧!”
“对,父帅,我们跟他拼了!”
“主公,下令吧,跟曹贼拼了!”
众人看见袁绍被气到口吐鲜血,都是悲愤交加。
到底是武将出身,他们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愿这样窝囊。
“恨!恨呐~”袁绍大声呐喊,嘴里已经是一片猩红。
沮授一面顺气一面急切道:“主公,上归粮草被焚,我们只剩下大营的几万石粮草了,二十几万大军只够七日之用,趁着曹军还未攻寨,撤吧。
只要回到了冀州,一切都可以重头再来!”
相比于被吓成鹌鹑的郭图,沮授确实忠义,他还在安抚袁绍。
此刻的袁绍,一语不发,目光空洞的看着外面。
他现在想的并不是战还是不战,只是在想,局势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自己可是北方霸主啊,郭图不是说自己是百年不遇的雄主吗,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呢。
“报!”
又一名军士跑了进来。
这一声‘报’让所有人的如临大敌,他们已经被吓怕了呀。
“主公,外面有一曹军信使将此信交于守卫,称是曹操写给主公的信。”
众人松了口气,终于不是噩耗了呀。
袁绍根本不想去看,他现在听到曹操这两个字就气的牙痒痒。
“父帅。”最后还是袁尚跑过去将竹简恭敬的递到了袁绍的面前。
他抬手用衣袂擦去嘴角的血,目光似剑盯着竹简,许久都不愿意去接信。
最后无奈的袁尚,只能自己打开竹简,读了出来。
“本初兄如晤,酸枣一别,已是八年不见,愚弟常念本初兄之雄风,感怀少时之常乐,沙场相见实属无奈,还请本初兄原谅愚弟妄举,叩罪。
心念兄台者非是吾一人,天子亦从许昌至此,盼见贤兄,以感匡扶社稷之功。
后日午时,请兄台阵前会面,信短不能尽言,往贤兄勿失约。”
曹贼!又想玩什么把戏!袁绍只觉得信中的贤兄愚弟让他作呕。
而袁家三子和文臣武将们则是面面相觑,他们也很想知道曹操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时候,他应该在盘算着大举进攻才对呀,怎么还要叙旧了,他怎么还有脸敢跑来叙旧呢。
可是,谁都不敢断言这份信的真实目的,自然也就没人说话了。
过了一会,袁绍似乎明白了什么,黯淡的眸子开始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他浅笑了几声,众人不解。
须臾,他更是朗声大笑了起来,不复刚才的暴怒神色。
“父帅为何发笑?”袁尚小心翼翼的问道。
其他人也都殷切的看着袁绍,希望袁绍能为他们指点迷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