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老太太入土为安,剩下童延母子两个。
对童延来说,这是平生第一次,相依为命的感觉这样强烈。
上午在片场刚下一场戏,想到童艳艳一个人在家,心里头有些不安稳,童延在候场的一片坐下,给童艳艳打了个电话。
“你待会儿出去洗头?……那行……你干脆午饭就在外边吃得了,自己一人份的也不好做。”
小田在一边听了全部,等他放下手机,小心地问:“你什么时候回聂先生那儿去?”
反正不是现在,童延把电话揣口袋,“等一段呗。”而且聂铮自己也跟他交待过,好好在家住几天。
就这样坐着,心里还是不安,又掏出手机,翻出童艳艳的号码再次拨出去。
“哎,今儿降温,你出去多穿点儿……”
等他把电话挂了,小田说:“小童哥,你真孝顺。”
童延眯起眼睛叹了口气,这也不全是孝顺。老太太说走就走,他可真是吓怕了,这事儿说起来挺没道理,但他就是管不住自己,总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把童艳艳也弄丢了。
心里头神神叨叨是一回事,正事还是不能耽搁的,童延发了一小会儿呆,拿起摊在腿上的剧本,翻找到他下场戏的那一页。
空旷的摄影棚,不知从哪刮来一阵透凉的风,童延打了个寒颤,把外套裹紧了些。
秋天来了,这一年的秋天格外肃杀凄凉。
即使没刻意张扬,童延家里人去世的事儿还是被剧组其他人知道了。不管关系远近,知道点事儿的大都宽慰童延一句节哀,包括男主演。尽管被这人孤立过,就冲这节骨眼上的问候,童延决定不往心上去。
倒是奉承男主演顺便踩童延一脚的那位十八线尴尬了,估摸着尴尬之下愈发决定把贱人当到底。
童延在化妆室第二次听见十八线嚼他舌根,还是对着男主演,“奕衡哥,就您大度。谁家没点事儿啊?可您看他那样,抓着机会就博同情,这是给谁看呢?”
你他妈家里出点事博同情给老子看看!
童延心里一阵烦躁,想着下场戏是他的,怕耽搁酝酿情绪才没撕破脸吵。
妈的,古老头可还在外边等着看他下场戏呢。
这一条拍的是童延终于看清女配的真面目,痛心疾首地跟女人摊牌。这一天他十分在状态,痛苦表达出去了,隐忍的情绪也收住了,表现得当,一点不突兀。
古老头看完全场,从片场出去才对郑总监说:“一天一个样儿。”
郑总监笑着说:“这可多亏您。”
古老头打起了机锋,“全靠我也没用。”
郑总监哪能看不出,“您放心,我有打算。”说着从兜里摸出手机调出页面,递到古老头面前,“既然演技这条路,他能走得通,下面就这个角色了。”
古老头端着电话看了一会儿,“哑巴?”
郑总监点了下头,“年轻帅气的哑巴黑客,还是个悲情人物,能锤炼演技又能提高人气。”
这是部电影,电影拍摄从时间上来说比电视剧宽裕得多,时间宽裕,演员就更容易出细节。
古老头满意,但也不满意,“哑巴,你确定时间能充裕到他把角色摸透的程度?”
郑总监笑了,压低声音说:“也不怕您知道,这部戏男主演已经定了周煜。”
古老头:“哦?周煜。他签云星果然是为了转战大银幕?”
郑总监应了声是,接着解释:“这是视帝转型大银幕的第一部戏,周煜本人很认真,公司也很看重,到时候拍摄进度会慢一些,进度慢嘛,大家都好说,童延也有的是时间慢慢琢磨。咱们就等着他慢工出细活,演好了,明年拿去冲奖试水也是可以的。”
古老头喜形于色,但还是摆摆手,“他还需要历练,一口吃不成胖子,我的想法,三年内能入围陪跑。童延才十八,还年轻嘛。”
是啊,年轻意味着人生还有无数种可能。十八岁,又不是童星出身,换别人也就刚刚挨着娱乐圈的门,童延现在这状况已经很可喜了。
但从片场出去才一个钟头不到,郑总监又遇上了件不太可喜的事儿。
车在市区晃荡,路过一间连锁量贩门口的时候,他眼神朝外边一甩,正好瞧见一男一女在路边广场拉扯。
男的身材魁梧,脸上有道疤。至于那女的,包臀连衣裙把人穿得妖妖乔乔的,可不正是童延妈?
广场上人不多,男人拖住童艳艳的胳膊不让走,童艳艳横眉竖眼像是在骂人,抬腿就把鞋跟在男人脚背上踩。
前面就是红灯,这一片不好停车,但郑总监也打算强行停车,无论如何,一女人被人当街纠缠,坐视不理总不像个人。
可事实没给他违章的机会:童艳艳趁着男人吃痛,明明都走出去了几步,回头见男人还在原地没动,又转身自己拉住了男人的胳膊,看样子还问长问短地关心上了。
郑总监不忍直视地把车开出路口,得,打情骂俏。
童延妈这是赶在大街上跟老主顾打情骂俏。
怕童延后腿太壮,不够她拉?
接着,童延要上个综艺节目,录制地在中部的c市。他出发前一天下午,郑总监去了趟片场。
“小田陪你去。alina的名片你收好了,细节我都跟她敲定了,她跟我们有长期合作,录制中有任何问题,你都可以问她,她知道怎么做。”
童延把名片揣包里,“行,我知道。”
郑总监特意留心他眼色,问:“上次办事的时候,来磕头的那男的是谁?有刀疤那个。”
办事指的是给老太太办丧事,童延听见刀疤男就不怎么舒坦,笑了下,“那是以前的邻居,放心,我们跟他没什么来往,以后也不会来往。行,不多说,那边叫我上戏了。”
郑总监望着童延的背影,忍不住拧起眉,什么叫不会有来往?童艳艳昨天还跟那男的还在马路上拉扯,拉扯那地儿就在娘俩租住的小区旁边,说不定人都引家里去了。
显而易见,童艳艳还瞒着童延。
烦躁,这事儿跟童延自己说还没用,这孩子一到自己亲娘面前脑子就犯晕,怕是怎么也不忍跟童艳艳把话说透。
郑总监出了片场,思虑再三,从兜里掏出手机。
翻出一早存好的号码,拨了出去,很快,那边传来女人的声音,“你找谁?”
郑总监说:“我找童女士。……我是郑昭华,您还记得吗?”
童延这晚回家之前也给聂铮打了个电话,说的无非是他要去外地录节目的事儿。
聂铮听完,吩咐他:“注意你的腿,不适合的环节不要上。”
他不参加游戏都是一早商量好的,聂铮这是在敲打他,不要在事急从权时自作主张。
童延痛快应了,“放心,我明白。”
片刻后,又听聂铮问:“家里怎么样?”
童延说:“挺好,老太太病了这么久,我跟我妈都有准备,没什么缓不过来。”
缓得过来的是人死如灯灭,缓不过来的是留下的人怎么活。童延现在的状态,满心都是他妈,一会儿不见音讯就心里发毛。
童延晚上回家时,家里已经准备好了晚饭。
满满一桌子菜,全是他爱吃的,而童艳艳眼神有些木讷地在桌边坐着。
童延脱下外套,甩一边,“今天做饭这么早?”
他妈眼神还是直的,没答。
伸手在女人面前晃了晃,“哎!”
女人突然回神,吓一跳似的,忙起身,“哎,你回了?我去盛饭。”
童延顺手就把他妈按坐下,“我去!你这是发什么呆?”
进厨房,盛出两人的饭,又带了两个小碗喝汤,童延把自己双手都塞得满满的。
到餐厅,东西被童艳艳接过去,“我刚才在想你奶奶。”
母子俩坐下吃饭,童延真是饿了,狼吞虎咽吃了不少。放下筷子,想到自己要出门两天,舍不得,脑子里突然冒出个主意,“我明天一早就走,你跟我去呗?现在订票还来得及。”
这念头生出就一发不可收拾,“我要出去两天,你跟我去呗。”
童延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大概是有亲人去世,如今他心里头着实害怕子欲养而亲不待。
童艳艳像是愣了一会儿,手指用力推他脑门,“跟老娘闹什么呢?你都多大了,这辈子都离不开娘不成?”
他心里又有些发毛,“不离就不离。”
童艳艳呸了一口,“说什么笑话?以后,你还要娶媳妇儿……”
越说眼神越黯淡,“小混蛋,才一眨眼的功夫,你怎么就长这么大了?”
童延顺势往他妈肩上靠,“我且没到娶媳妇儿的岁数。”
女人用手摸他的头,眼睛直直朝前方望着,自说自话:“你记着,以后找媳妇儿找性子温顺、不给你气受的。日后成家了,你这一天到晚在外晃的性子也要收敛……,我儿子出息大着,还愁找不到个知冷知热的人。”
童延嚼出些不对,按住他妈的手,“说这个干嘛?你这是怎么了?”
童艳艳眼皮跳了两下,很快眼神垂向他的脸,“没什么,楼下超市家的儿媳儿特凶,怕你也找个那样的。行了……一边儿去,老娘去洗手间。”
看着童艳艳的背影,童延觉得今天这气氛莫名凄凉,但他自己这些日子本身就有些抽风,所以没多想。
次日晨,他登上去c城的飞机,没勉强童艳艳跟着他去。
此时,童延还没想到,这一去一回,他面临的将是多大的风波。
两天后是周末,聂铮难得空闲。
上午,自己开着车出去,刚出院子,接到郑总监的电话,“你在哪?能来接我一趟?”
难得说服郑总监去郊外见夏姨,聂铮只能不厌其烦。半个小时后,到了郑总监留下的那个地址,见这不着调的异母哥哥就站在路边,把车停下了。
郑总监开门上了副驾座,乐颠颠地说,“要不是我车坏了,还逮不着抓你当司机的机会。”
这地段离郑总监住处还远,倒是就在童延母子的租住地外面。
聂铮顺口问:“你怎么在这儿?”
郑总监呵地一笑,没直接回答,“拜托你,等童延回来,赶快把他召回你家去。”
聂铮望着前方的路面,“现在不合适。”
显而易见,童延外婆刚走,家里就剩下孤母一个,陪几天也正常。
郑总监舌头立刻迸发出逆天能量,“可别照顾那位女士的感受了。童延那个妈啊,不是我说,心是好的,可眼界在那,除非待着不动,一动就得拖童延后腿。我跟你说,就前些天,他妈还跟以前的主顾来往……”
“前些日子,我实在看不过眼,把她叫出来坐了一会儿。”
聂铮手顿了顿,“你跟她说了什么?”
“还不是让她多注意些。童延扛着那点事儿已经够辛苦了,她就别再裹乱了。别说我当面掀人家老底太过分,这些事总得有人跟她说明白,童延事业上升,她是直接获利者,她连听老实话的委屈都经不起?”
聂铮迅速回到重点,“所以,一大早,你怎么在这儿?”
郑总监说:“还不是她叫我出来的,哎!她约我在这儿见面,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千恩万谢地托我照顾好童延,还给了我点东西,我没收。有这个心她管住自己就够了。”
聂铮眉头微动:“什么东西?”
郑总监浑不在意,“不是说我没收吗,就一小信封,她往我兜里塞。”说着,顺手摸了下上衣口袋,脸色变了。
片刻,手拿出来,掌心摊着一片钥匙。
聂铮只瞟了一眼,立刻调转车头:“你真是……!”
很快按了下手机,接通女秘书,“柳依,你找几个人……对,先待命。”
大清早把人叫出来说了段托孤似的话,还把钥匙留下了。童延妈,这能是怎么回事?
十分钟后,两男人到了童延家门口,敲了敲门,没人应。
郑总监飞快地把钥匙插进锁孔,打开门。果然,房间都收拾得整齐干净,但人去楼空,桌上,有童艳艳留给童延的一封信。
童延搭乘的飞机在九点落地,十点过后,车进了市区,他摸了下包,发现自己没带钥匙。
赶紧打电话给童艳艳,一次,关机。两次、三次,还是关机。
第一反应就是他妈应该还没起床,但离家越近,心里越是空落落的。
下车,火速冲进院子,上楼,出了电梯,发现他家大门虚掩着。
童延心里一个咯噔,伸手拉开门,进屋后一愣,郑总监在沙发上坐着,而阳台栏杆边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是聂铮。
顺手放下行李包,笑着问:“郑总监,聂先生,你们怎么来了?”
郑总监脸色不大好,而聂铮扭头朝他看着,眼色也相当暗沉,没说话。
童延没换鞋就继续往里走,看见桌上的信,眼睛被烫了一下似的,把信纸拿起来,一目十行,唇角笑意越来越浅,也越来越僵硬。
信上,童艳艳对他说,一辈子没出过本市几次,想出去走走,归期不定。但矛盾的是,就以后的事,对他交代得事无巨细,可不像出去一两天的样子。
有这两位在这儿,童延大概明白了什么,就带着那脸僵硬的笑,朝阳台和沙发的夹角走过去,看一眼郑总监:“我妈呢?”
郑总监把头垂下了。
很好,果然脱不了干系,这人前些天问过他老张是谁。
童延眼光又移向聂铮,语速突然变得急促,“聂先生,我妈呢?她走多久了?”
聂铮转过了身,两手扶住他胳膊,“你冷静点,她刚出去一个半小时……”
“我没法冷静!”童延双眼灼痛,一把甩开聂铮的手,疯了似的吼出来。
他错得多离谱,老板就是老板,真是安生日子过久了,他居然过出了小白花那等不着调的习性,明明知道童艳艳的过去对他前途来说是阻碍,那一晚,他居然把聂铮当成了倾吐对象。
“我的错!”童延说:“把自家事搅清楚是我自己的事,我不该劳烦你们。”
聂铮目光渐深,薄唇抿了起来。
这是不高兴的前兆,但童延也顾不得了,口不择言刺透根本,“不,我这样的情况,原本不该妄想打入你们那个圈子。”
几乎是瞬间,聂铮眼光猝然转冷,就这样死死地刺在他身上,几乎要把他穿透,眉如两道刀锋,瞬间,神色阴鸷得骇人。
童延也顾不上男人表情气场有多吓人,转身朝着大门大步而去。
刚到门口,步子停住了:童艳艳拎着行李出了电梯,身后还跟着刀疤脸老张和聂铮的女秘书。
顷刻间,童延挤压的担忧和愤懑全部爆发,手扯住他妈的胳膊,开口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嘶叫出声,还夹着哭音,“你去哪了!?”
童艳艳顿时泣不成声,“是我糊涂……”
母子相见,失而复得,接下来就是对着饮泣。
童艳艳都回来了,童延的气性也没持续多久,终究不忍心一直对他妈声色俱厉,没一会儿,就抱着他妈不说话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男人健硕挺拔的身影从他们身边擦过去,真的只是冷冰冰地擦身过去,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落在他们身上,而且连电梯都没等,直接进了安全楼梯。
童艳艳见了,赶快推开童延,抹着泪说:“你是不是错怪聂先生了?”
童延脑子还是懵的,愣了。
童艳艳直把他往安全梯推:“快去追,追上道个歉,聂先生是好人,是他派人找我。我在车站不肯回来,也是他打电话劝我,这样会让你没法自处。”
童延这才回神,他刚才让聂铮躺着中枪了。
又朝他妈看了一眼,才惶然无措地跑进楼梯间,一脚跨几阶地往下窜,追下三层楼,终于看见聂铮的背影。
童延气喘吁吁地跑到聂铮身后,“聂先生,刚才是我误会你了。”
聂铮目不斜视,脚步不慢不快,但每次踏下去就非常有力,回答没有一丝情绪:“无所谓。”
童延亦步亦趋地跟着,“对不住,我就是个猪脑子,遇到跟我妈有关的事就转不开。”
聂铮唇角的线条崩得更加冷峻,这次干脆没说话。
一直出小区门,看着聂铮上车,童延索性也拉开另一边的车门自己也跳上去,聂铮没赶他下去,神色覆了冰霜般的冷,但眼神非常平静,平静到让他觉得连道歉都多余。
一路上,车里的安静令人窒息。半个钟头后,车在聂铮别墅的院子里停下。
见聂铮下车,童延就跟着。很快,跟到了书房门口。
聂铮推门自己进了房间,在男人反手关门的时候,童延伸手用力把门抵住,“聂先生。”
两相对视,也就是一刹那,聂铮平静如水的眼眸中忽然闪过一丝冷意,童延只觉得胳膊一紧,他整个人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扯进屋里,“嘭”一声,门在身后关上了。
他就被聂铮强扯着向前窜了好几步,而后,整个身子被男人一把掼倒在沙发上。没等他反应,手被聂铮铁钳般的手反剪在身后,腰身被男人的膝盖抵实压住,动弹不得。
然后就是金属卡扣碰撞的清脆声响,他扭过头,聂铮单手解开皮带,抽出来,单手折起握着。
聂铮灰蓝的双眸没有任何情绪,童延闭上眼睛,这次,聂铮是真打算用皮带当鞭子抽他。他有错在先,他认了。
可就在童延身后,聂铮顶着将要炸开的脑血管,看着男孩紧绷的肩背,用皮带抵住男孩的下巴,“告诉我,你错在哪。”
童延声线瑟瑟发抖,“我不该误会你。”
不对,聂铮想,这根本不算个误会,他是个商人,童艳艳要一直给童延添麻烦,他也未必就没有隔开母子的心思,他只不过没付诸实施。
他手一用力,不算坚硬的皮带边嵌进男孩的脸颊,“你错在哪?”
童延说:“我应该处理好自己家的事,一早就跟我妈说清楚。”
还是不对。
聂铮被沸腾的热血翻涌到头晕,这是他许的,他纵的。
虽然怒火难平,但再开口时,他也是真心求教,“告诉我,你错在哪。”
童延颤抖的声线拧出了几分倔强,“看准了走那条路,我就不该犹豫,遇到什么事都不该犹豫。我妈走了,去找就是了,我不该连不走这行的话都说出口。”
对了!聂铮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童延真刺到他的那句话是什么?
“我原本就不该妄想打入你们那个圈子。”
不对!还是不对!要是为了日后的荣华,连亲生母亲都能舍弃,简直枉生为人,那就不是这只全心护着窝的小兽了。
自己相依为命的人突然不见了,童延情绪失控,多正常。
聂铮依然怒焰高炽,但也越来越茫然,理智分析,童延今天做的一切他都能理解,那他究竟,在气什么?
知道童延错在哪,一鞭子抽下去,那是教训。
可要是不知道,哪怕只弹一个手指头,那都是泄愤。
聂铮终究放开童延的手,腿也从男孩背上移开,垂下的胳膊把皮带也扔地上,忍着喉头火烧般的疼,“行了,你回去。”
童延吃力地翻身坐起来,“聂先生……”
聂铮抬手揉了揉额角,极力把声音压得和缓了些,“不用道歉,你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