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小兽(1 / 1)

聚会地点在远郊灵秀峰山顶的温泉山庄。

当天,聂铮白天整天在外边忙,一直到下午四点后,童延才接到聂铮的电话,“我半个钟头后到家,咱们就立刻出发,你赶紧准备。”

童延可是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场合,“我穿什么合适?”

很快,听见聂铮回答:“便装就行,不用太正式。”

聂先生这从外头回来点个卯就赴约的架势也果真不正式,甚至没特地更衣,只是把衬衣的扣子解开两颗,配着浅驼色的长裤,总裁成了度假中的总裁,闲适随意。不过,究竟是天生的衣服架子,这样随便穿穿就有t台的效果。

童延却没敢太随意,礼服不至于,讲究还是该讲究的,他在穿搭上一直算聪明,挑是一件不算修身的衬衣,造型师替他选的,从设计上来说就是下摆不用扎进裤子里那种,面料柔滑飘逸,洋溢着年轻人独有的肆意浪漫。

聂铮打量他一阵,颇为赞许地嗯了声,又感叹:“长高了些。”

童延很得意,“昨儿量181。”

不过,一公分都能看出来,老板眼睛有毒吧?

聂铮迅速眼光,“走吧。”

不只是长高一公分的问题,男孩原本略显单薄的身架子丰实了些许,就连脸庞和下颌的线条也硬朗了些许。

成长每天都在发生,在不远的将来,男孩即将出落成男人,可他的肩膀能挑起什么样的人生,他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十八岁过了一半,童延还有他本身的偕趣和率真。

车开上盘山路,他一路都在就聚会参与人员问东问西,紧赶着做功课似的。

聂铮见状安抚道:“就当是去度假。”

童延忽地笑了,自我解嘲地说:“对我就是紧张。”

脑袋立刻朝聂铮凑过来,佯装苦恼地说,“待会儿怎么做才能显出,我不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

聂铮挺喜欢这份率真,“跟着我,跟紧我。”

第一次参加金字塔上层的聚会,童延紧张在情理当中,难得的是,紧张但不局促,还能自嘲着开玩笑。

这孩子真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给点机会,哪都敢闯。

而童延也不是真来度假,古老头让他懂得观察形形色色的人,难得聂铮今天肯带他来这种他本身够不着的圈子,他不眼观六路才是傻逼。

车到温泉山庄门口时,真瞧见了个不寻常的:前边一辆豪车稳稳驶进山庄大门,车尾有个男人追了几步,被门口安保人员拦住了。

男人年轻英俊,身上大牌穿得斯文得体,看起来也是豪门样,就这样,还被半点情面都不留地拒之门外,落了个形容狼狈。

“那是?……”童延下意识地问。

聂铮也看清了追车那一出,但谁的车,他一向没心思记,被拦门口的这位,他也没什么印象。

这时候,司机说:“您可能不知道。这位先生是陈家二小姐的前夫。当时陈小姐被感情冲昏头,一定要嫁给这个凤凰男,陈家二老管不住,明知道这位先生是图财,也只得让女儿嫁了。”

“两年后,陈小姐自己清醒,离了婚,这位先生人财两空被打回原形又不甘心,到现在还想方设法往各种聚会上闯,就是为了傍点什么给自己翻盘。刚才他追的那辆车是魏太太的,他可能又缠上魏太太了。”

童延听明白了,这就是一丢了饭碗的软饭男。

不得不说,人有时候就真是操蛋的奇怪。

童延前些日子尝过被权势压头是什么滋味,并愤恨得咬牙切齿,今天来也抱了点心思,看那些以势压人的东西怎么把自己装得人模狗样。当然,其中不包括聂铮,聂铮对他有恩,这个不一样。

但这个时候,他突然站在得利的一方,即使这个利仅是他可以从容进出聚会,他竟然觉得那个跟自己处境相似的男人,被拦在门口,挺活该。

童延脑子有点懵,就这么混混沌沌地跟着聂铮下车,又跟着聂铮进了酒会会场。

宴会厅小楼前的庭院被灯火点缀得满眼繁华富丽,衣香鬓影间穿梭的,都是平日里只有在电视和杂志上才能看得见的名流。

聚会主人是个不到三十岁的男人,见聂铮来,忙上前招呼,招呼完,又看着他,等聂铮介绍。

聂铮对男人说:“这是童延。”

又看向他,“这是赵先生,你可以叫赵叔。”

童延没真套近乎管人叫叔,匆匆招呼,又听姓赵的男人对聂铮说:“给你准备的阳台在二楼,秦佑在那边,你先去哪?”

聂铮看起来没有在楼下多留的打算,“秦佑那边人多,我先去二楼。”

不一会儿,他跟聂铮一起到二楼宽大的阳台,落座在靠栏杆的高脚凳,庭院中来往宾客尽收眼底。

童延这才明白,聂铮这是专找了个地儿给他看人。

隔着一张方桌,聂铮坐在他对面,轮廓被灯影勾得格外深刻。

聂铮双眼灼灼地朝他望着,“你想了解这个圈子的人,无非了解利益两个字,这个圈子比你想的更冷漠,人情不是没有,但不能指望,唯有利益才是维系一切关系的根本。”

“看到了吗?那对中年夫妻,丈夫是gay,妻子也有自己的情人,但他们依然相敬如宾,还不像是在外人面前装出来的,为什么?他们是完全基于利益的结合。”

这不就是各玩儿各的吗?

童延顺着聂铮的眼神望过去,楼下,景观池旁边,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正在跟人笑语晏晏地交谈。

男人手扶着女人的腰,眼神温柔地追着女人的一举一动,殷勤但不露骨,女人说话时则时不时地回望男人的眼神,连相视一笑都非常有默契。

这要是演的,得是影帝影后级的演技。

童延心神却一直被门口那软饭男给拉住了,那是位曾经的豪门女婿,也算是从草根爬进上层圈子过,后来却被一脚踢出去。

这类事件对他这种曾经指望靠大腿上位的人来说,算是个挺添堵的反面典型。

于是他问聂铮:“能说说追车的那位?”

聂铮缓慢收回的眼神随即投射到他的方向,“陈小姐的前夫?”

童延说:“对,就是他。”

聂铮微微蹙眉,“冷漠点说,首先他是为财富跟陈小姐结婚,陈小姐则为了感情的满足,陈家二老肯拿出这笔财富就是在跟他做交易,这时候这男人是什么?消费品。”

没毛病,也是个卖的。童延点头,“是。”

“接着,他做了陈家的女婿,依然没能把自己个人价值提升到能跟陈家互利的程度,陈小姐的感情需求不再,陈家二老当然再没有为他消费的必要。”

“可能这两年内,他连把自己从单纯的消费品变成投资品都做不到,对这个圈子其他人来说也谈不上价值,所以他出局。”

聂铮大致明白童延为什么追着问这个,行,今天就从抱大腿的角度来分析人为什么要自强。

眼下童延有东风可借,更应该明白抓住机会强大自己多么重要,现在固然有他在,但他要是不在了呢?

这一番话过去,童延陷入思索中,但所想跟聂铮引导的完全不是一回事:那个软饭男是个消费品,当时他爬聂铮的床,也就是拿自己当了个完全的消费品。

这特么就真是蠢到一定程度了,不怪聂铮总说他顾头不顾尾,就连抱大腿他都没找到正确的姿势:

他除了一张脸,连一部拿得出手的戏都没有,却直接找上聂铮准备沾甜头。

圈里其他睡上去的人是怎么睡的?从副导演和各种剧组相关人员开始睡起,几年过去给自己睡出点实绩,再捧着实绩爬大金主的床找投资。

当然,像明煊那样的也不是没有,但几率跟中彩票差不多,指着明天中彩票吃饭,这特么算不算脑残?

不过他也算是中了彩票,到如今这个地步,聂铮居然还肯拉他一把。

不对,最开始,他还是把自己硬塞到聂铮床上的。

童延心里拧巴了一会儿,故作轻松地问,“追车男跟陈小姐结婚算是交易,那要是,他还强卖呢?”

聂铮一愣,到这个时候才明白童延想到了哪。

但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他也不想再提,于是严肃地说:“没有假设。”

同时,门口传来侍者的声音,“秦先生。”

童延闻声转头,见传说中本城最不能得罪的男人之一已经跨出了阳台,他立刻站了起来。聂铮只是用眼神迎人,坐着没动。

秦佑气质非常优雅,但气场冷得彻骨,略微点头示意他坐下,自己在侍者拉开的椅子上稳稳落座。接着,顺嘴就接了他刚才的话:

“强卖的,就让他一辈子出不了头,给人看看交易是什么规矩。”

一辈子出不了头……

童延后怕得一头冷汗,屁股落回去险些没坐稳,“……!?”你牛逼!

聂先生用手掌扶住额头,莫名地有些尴尬。

秦佑甩掉一群人亲自上楼找聂铮,明显是有正事,有些事不方便当着童延的面谈。

又在原处坐了半个钟头,吃了点东西,夜色渐沉。

聂铮吩咐人去叫宴会主人的助理,趁秦佑接电话,又对童延说:“待会儿你先跟人去住处,好好泡个澡。”

这是聂铮今天带童延来的另一个原因,童延腿还在恢复中,泡温泉益处良多。

他们下车就来了酒会,住处还没去看过,不过聂铮早跟主人说过要两栋屋。专程叫宴会主人的助理带着童延去自然是怕随便叫来的人不靠谱。

童延依然不能久站,正好也累了,爽快地应下,就跟着那助理走了。

但本以为靠谱的人,偶尔反而不靠谱。

时间退回一个钟头前,就在童延刚跟着聂铮上楼时。宴会主人赵先生兴致高昂地找到秦佑:“我跟你说,前些日子听说聂大哥跟你好同一口可能是真的,他今天居然带了个漂亮孩子。”

秦佑眼皮都没抬一下,“然后呢?”

赵先生说:“他跟那孩子像是还没成,今晚上我打算推一把,聂大哥那人就是太板正了。”

秦佑说:“那你就去,只管去,你最近确实缺个人给你紧紧皮。”

于是,童延找到住处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幢远离尘嚣、被竹林围拥着的独栋木屋,一看就是超级vip的架势。

赵先生的助理将他一直送进卧室,把手上两份行李一块放地上,“祝你和聂先生晚上愉快。”

说说说什么来着?这屋除了外边的客厅,里头就是一大床房。大床房的尽头,浴室只用玻璃隔开,里边什么都看得通透。床头精巧的木盒里头还备了套子和润滑剂。整个房间都充满不了描述的气息。

童延舌头差点打结,“聂先生安排我俩晚上住这儿?”

男人说:“是。”

娘欸!老板怎么突然开窍了!!?

这是要睡他呢还是要睡他呢?

童延神思不属地泡澡。也是!虽然第一次是他强按牛喝水吧,可男人后来比他主动多了,而且第二次,绝对是聂铮比他嗨。

接着恍恍惚惚地冲凉,想得越发明白了,难怪聂铮一直让他一个屋檐底下住呐,果然还是想上他的。

腿一阵痒,童延打开抽屉,好在药盒配置齐全,连风油精都有。

他顶着一脑子的懵,坐在沙发上慢慢涂。

艹的!就凭聂铮拉拔他的那一把,他今晚上被睡了,那也是报恩,哪来的那么多想法。

于是,一分钟后,童延揣着报恩的心思,光溜溜地躺上了那张大床。

怎么办?他上次还说老板器大活不好,今晚挨过这顿后,要不要夸奖夸奖替聂铮挽回一下男人的颜面?

不过,因为报恩夸聂铮活好,这到底是太有良心还是太昧良心……哈哈好,不能笑……

不对,妈的,聂铮也嘲讽过他勾引人自己还不硬,是不是?

听见窗外有人说话,应该是那位回来了,童延心里万鼓齐鸣,迅速把手伸到被子里很敬业地握住自己,这次他先把自己撸硬了!

聂铮被送到屋子外头,见是独栋就觉得有些不对,只当是童延的住处被安排得远了些。

开门进屋,接着径直进卧室,这一看眉心突突地跳,童延背对他侧躺在床上,被子盖到胸,整副**的肩背都露在外面。

他知道这里头有鬼,但童延干嘛把自己扒得这么干净,聂铮大步往床头走,走近些才发现童延肩缩着,人还在发抖。

心头一凛,到床边站定,把被子掀开,床上的人顿时蜷成了一团,倒嘶着气。

童延抬头望着他,眼睛里头水光闪烁,神色悲愤欲绝,一副要哭出来的可怜样,龇牙咧嘴,“嘶——”

聂铮这才发现男孩满头都是汗,有上次中药事件在先,连忙坐到床头把人搀着起来靠自己身上,心里一阵焦灼,“谁给你喝了什么?”

但下一秒怀里的人就用力挣扎起来,童延颤抖的声线拼凑成几个字,“我去……洗手间。”

这一句话说完,童延身子就开始朝床下挣,这么个情形,聂铮想到这孩子还没好全的腿,只得把人打横抱起来,“别动,带你去。”

抱着人大跨步地往洗手间赶,见童延手一直捂住关键部位,聂铮意识到什么,“你伤到这儿了?”

话刚说完,就瞧见童延神色更加悲愤,与此同时,聂铮嗅到了一股,不算浓烈的风油精气味。

五分钟后,聂铮站在洗手间门口,胳膊抬起撑着洗手间的门,“好点了?”

隔着玻璃和垂帘,里边水声哗哗的,同时传出童延气急败坏的声音:“没有!”

这孩子又一次爬床,聂铮本来想教育他两句,但在男人关键部位被风油精灼痛的惨烈面前,对的错的全都烟消云散,全都不值一提。

聂铮又敲敲门,“你腿不能受凉,我进来给你送件衣服。”

屋里人声气更不好,快哭出来似的,“来啊——”

聂铮推开门,看见男孩张开腿坐在马桶上,手中拎着个水管正对着**冲水,委屈巴拉的。

憋了一口气才忍着没笑,这风油精到底是怎么弄那去的?

用衣服搭住男孩光着的膝盖,听见童延说:“我不会废了吧?”

聂铮直视惨状,瞧得连自己都疼,“你确定不找大夫?”

童延眉头拧成一个结,“现在一秒钟不让我冲水,我就去死。”

聂铮递给他一瓶沐浴露,“油性的东西你要不要用这个洗洗?”

大半夜,兵荒马乱。

兵荒马乱过去,什么都不用想了,还讲究个什么,就一张床上睡了吧。

聂铮洗完澡出来,见男孩把头扎在枕头里,一副没脸见人的样。

知道童延嫌今晚丢人丢得大,聂铮上床,伸手替他关了那边床头的灯,“振作点,没在长辈面前光过屁股的小孩儿,人生不圆满。”

枕头堆里传出一个声音,“你懂事后在长辈面前光过屁股?”

聂铮躺下来,把自己这边灯也关上,嘴角抽了下,“人生难免不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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