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真痛得死去活来,可除了飙泪,别无法子可舒缓这痛楚。这样过了半个时辰后,痛楚才渐渐消减。
他挣扎着翻身爬起,一条宽敞的通道,展现在他眼前。没错,他已被送出小界门,逃脱昏暗阴沉的陵墓世界。
他狠狠地吁了口气,顿时感到一阵心旷神怡,仿佛坠入仙境般的感觉。其实这通道内的空气,比起陵墓世界好不了多少,污浊得根本无法呼吸。
通道很长,白小真一气飞奔二十里后,这才无路可走。也并非通道已到尽头,而是出现坍塌,将通道堵住了。
他双臂一抖,化形出暴龙爪,扒拉着石头前进。越前进坍塌越严重,通道已被完全毁掉。
这就不是一般的麻烦了,明明沿着明显的痕迹挖过去,挖着挖着,却又突然了无痕迹。
掘进十多里后,已完全找不到通道痕迹了。原因也不难想到,多半是地层出现大扭曲,前面通道已被大挪移了。
本来凭着灵府内储存的灵液,他能够维持一个月不呼吸。可这样不断掘进的话,消耗量就是三倍不止了。
白小真决定放弃追寻通道痕迹,而是径直往上掘进。他有绝对的信心肯定,陵墓世界就在天崑高原之下。
他没使用任何工具,纯粹以化形手抓碎岩石。挖着挖着,上方原本坚硬的岩石,突然变得软玉一般。
白小真将魂丝凝聚成索,并与弑神矛印结合,徐徐戳向前方。弑神矛慢慢戳穿一丈软岩壁,扎入空穴之中。
白小真随即施展灵眼神通,仔细查探起来。只见这空穴形如竖立的鹅蛋,高约九尺,最宽处约五尺。
石蛋壁呈乳白色,初看像钟乳石,细看却比钟乳石细腻光滑,且有朦胧光泽。白小真见识并不多,只能猜测其为白玉髓。
石蛋底部更是隐约发光,有一团如羊脂般的白玉髓,竟在缓慢转动,形成漩涡状。
白小真小心翼翼地探出魂丝索,去触碰这团白玉髓。甫一触及,一股强劲的寒意,即刻传入元灵,并随之传遍全身。
超乎想象地,白小真却未因此连打寒噤,或浑身哆嗦成一团。相反,他竟感到无比的心旷神怡,甚至有点血脉贲张。
这是无与伦比的好东西!
白小真自然是大喜过望,顾不上多想,当即将魂丝深深螫入。这一下,可就有点爽过头了。
如坠万年冰窟一般,冻得他元灵几乎结冰。幸好,这种极寒之感非常短暂,随之而来的,竟是无与伦比的痛快之感。
郎中曾对他提过,世间最好的灵髓,就是生命元髓。因为是从白玉髓中孕育而出,因此也叫白玉元髓。
毫无疑问,这肯定就是生命元髓。
白小真当即扒开岩石,直到距离石蛋壁一尺左右,又小心翼翼地以精血化形,钻出一个孔眼来。
他将魂丝索化作吸管,开始收取生命元髓。人体内最大的空间,莫过于肠胃,尽管这两处地方,并不适合储存珍稀。
他先用符印链条,去加固五脏六腑,将其祭炼成储存法器。然后,将一只锦囊吞入腹中,再将元髓收入锦囊。
这锦囊是织女亲手编织,且经过多番祭炼,已是半法宝等级。饶是如此,依然无法将元髓完全封存。
元髓进入体内后,一边释放无穷生机,一边转化为磅礴的灵气。不消片刻,五脏六腑已被撑得鼓囊囊。
白小真只能见空隙就灌注,充分利用体内每一寸空间。至于能否保存下来,反而无须考虑了。
很快,他已全身都被撑得不行了。即使施展血肉化形,使躯体不断膨胀,也赶不上元髓的发散。
在白小真看来,整团元髓也不过一大海碗,当然是全部收取了。不料这一大海碗元髓,转化为灵液都达一丈方,更莫说发散成灵气了。
收取最后一滴元髓后,白小真原打断立即离开,连白玉髓也不敢贪图了。可身躯过度膨胀之下,莫说叫他继续挖石头,就连挪动都非常困难。
此刻的白小真,更像一条受惊的巨鲀,不但躯干胀得像皮球,就连四肢也圆鼓鼓的。没法子,惟有就地炼化这些元髓,他才能脱身了。
白小真在忙着祭炼脏腑,而他的躯体,却在不知不觉中飞速成长。元髓提供了无穷生机,但生长同样需要养分,他马上就饿得发慌。
此刻白小真身边,勉强能吃的东西,是葫芦公等人赠送的种子。可这些种子,可谓粒粒担负着历史使命,当然是不能吃的了。
也就是说,根本没东西可供他吃,惟有拼命吸收水气,以水分来滥竽充数。
十二个时辰后,白小真终于将元髓封存起来。既然已耽搁了,那就不妨再耽搁一阵,于是将白玉髓当陶泥一般,拍在自己身上。
白玉髓粘性极大,像树胶黏在身上的感觉,看上去却又像羊脂白玉。
石蛋壁足有一尺厚,但由钟乳石形成的白玉石,占去了九寸。真正的白玉髓仅占一寸,可就这层一寸厚白玉髓,已足以令他富甲一方。
继续往上掘进五百丈后,白小真感应到水流波动,估计是地下河。于是朝波动方向掘进,挖到百丈开外,挖通了地下河。
逆流而上十几里后,进入一处溶洞。白小真的心跳,忽地提速好几倍。
溶洞口已被水淹没,并且这水还散发着恶臭味。白小真不禁眉头紧蹙,他感应到浓郁的死气,莫非他并未脱离陵墓世界?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白小真以灵力罩护住全身,一头扎入臭水中。
潜行百多丈,且一路扒拉石块之下,白小真钻出了洞口,进入一条大河之中。
河水流速很慢,要不是他感觉非常敏锐,肯定认为置身于深湖之中。河水也很脏,能见度非常低。
白小真半刻也不想停留,当即快速径直上浮,同时将灵力罩撑开,以防遭人黑手。
河很深,上浮超过千丈后,这才冲出水面。放眼一看,置身所在,竟是深达三千丈的大峡谷中。八壹中文網
白小真被深深震撼了,莫非到了仙界?如此气势磅礴的大峡谷,在人间界莫说见过,简直连想象都想象不到。
他顾不上多想,当即催动法力急速上升。很快飞到大峡谷上方,并踏足于西岸之上,身子滴溜溜一转,观察起四面环境来。
大峡谷的西岸,要比东岸高出三百丈以上。而从谷底水流来判断,走向则是由北往南。
一跺脚,白小真拔身而起,向东方飞掠而去。一路所见,竟是一片荒凉。
此时虽是深夜,白小真视线仍可达千丈之外。而且,他闭上双目的话,用灵眼甚至能看得更清楚。
只要他乐意,视线甚至可穿透泥土,看到藏身于洞穴的小动物。
小半个时辰后,白小真终于看得一个村庄。村里所有房屋都已倒塌,除了老鼠和蟑螂,连人影也不见一个。
突然,他看到一团白影,在五十丈外飘过。这肯定不是人影,但也不像传说中的鬼魂,更像是一团雾气。
忽然间,白小真竟感到饥肠辘辘。他记不清已多少天没进食,自从吸收元髓后,他一直感觉不到饥饿,直到看到这团残魂,却突然就饿了。
白小真向残魂飞掠过去,直到面前,残魂依然毫无反应。他一手抄住这团残魂,竟有种将其吞噬的冲动。
最终,他克制住这股冲动,凝神观察这团残魂。只见氤氲雾***,有蚂蚁般大小的亮点,并且这亮点也有反应,正在一个劲地颤抖。
这就是人的灵魂么?
白小真的灵魂告诉他,这就是人类的灵魂,而且它很想吞噬这个灵魂。
当然他决不能吞噬!他若吞噬他人灵魂,那就像书上所讲,他将成为一个魔鬼。
白小真轻轻一扬手,将这团残魂送出五丈之外,然后看着它飘走了。
接下来,他又连续看到几团残魂,在村子附近飘来飘去。这些残魂的出现,竟引得他更加饥肠辘辘。
葫芦公的玉牌上有记载,说凡人魂魄一旦离体,马上就会魂飞魄散。即使是修士的元灵,未生成灵体也即育出灵婴前,也无法长时间离开主体。
陵墓世界之所以出现尸妖,就是因为那里的人死后,魂魄依然可以常驻尸体。但是,若魂魄离开尸体的话,照样会灰飞烟灭。
刚刚白小真所见,显然与此违逆。难道人间界的环境,比陵墓世界更适合魂魄生存?
他下意识摇摇头后,继续往前飞掠。此刻,他没心情去探究这个问题,现在他最想知道的,就是这里究竟是不是母星?
又飞掠二十里后,来到第二个村庄前,同样是一片断垣残壁,人迹全无。
猛地一跺脚,白小真如离弦之箭般射出,冲向御龙县城。一刻钟后,他冲进一大片废墟之中。
这座县城虽然不大,却是方圆三百里最繁华之地,可此时除了断垣残壁,就是遍地比人还高的杂草。并且有大半个废墟,还半淹没于水中。
穿过一大片翠竹林,白小真登上城南边缘的翠竹岗。岗顶上,昔日屹立不倒的那座老屋,早已变成一堆碎砖烂瓦。
白小真翻瓦砾查勘时,翻出了一只壁虎。这壁虎似乎不惧怕,又或者已无力逃走,总之它只是慢吞吞地蠕动。
他将壁虎吸到掌心,“小壁虎,今日咱们能够见面,也算是一场缘分了。”
意念一动,封存的元髓被导出一缕,化为元气注入小龙体内。早已老矣的壁虎,顿时焕发出无穷生机,肌体更是肉眼可见速度重生。
仅仅片刻,壁虎表皮自行爆裂并脱落,露出一身粉红色肌肤,竟如新生婴儿一般。原来一道无法消除的大伤疤,更是无迹可寻。
小壁虎显得非常亢奋,用它的小脑袋,不断去摩挲他的手掌。
白小真为小壁虎起名叫小龙。并决定帮它聚灵,不过他从未施展过此法术,出于谨慎起见,他要先查阅葫芦公所给玉牌。
他将小龙放到肩膀上,然后轻轻一运气,吐出一只锦囊来。进界门之前,他本携有一只储物葫芦,却在界洞的巨钟震荡中,化为齑粉了。
本来,他也打算将储物葫芦藏入体,但织女坚决反对,要他换用锦囊藏入体内。
储物葫芦可大幅度缩放,同时也可将一般物品压缩,比如食物、丹药和魂膏之类。锦囊却只能封存物品,无法将其压缩。
织女反对储物葫芦入体,是担心通过界门之时,一旦储物葫芦失控,极可能将他活活撑爆。
现在回想起来,在巨钟震荡之下,这种可能性至少是九成九。
白小真将玉牌贴上眉心,魂丝探入后拟态为灵眼,查阅葫芦公留下的功法。不消片刻,已将聚灵之法熟记于心。
将玉牌收进锦囊后,白小真张嘴一吸,又将锦囊吸入腹中。随之将小龙抓到掌中,灵力笼罩,开始为它施法聚灵。
为低等动物聚灵,本来就非难事。何况以他少灵圣境的修为,不过一念之间而已。
“小龙,从今日起,咱们也算是道友了。”白小真笑道。
夜幕降临后,白小真这才走出树林,大步往东北方向走去。走了十里泥泞路后,终于走上一段较干爽的官道。
再走片刻,树林中突然冲出一群官差,“衙门办案,马上跪下,双手举过头顶!”
白小真的第一反应,就是杀了他们。不过最终,他还是将杀意压抑下去。
“滚,或者死。”白小真远眺前方,冷然道。
一名官差戟指白小真,“你他娘……呃呃……”
这官差刚骂了半句,已被一股无形之力裹罩,然后如搓面团般挤压,即刻连吐两大口血。
一群官差顿时噤若寒蝉,有几个精明之人,更是悄悄往后退。
突然,右面传来很和气的声音,“小兄弟,有话好好说!请问阁下深夜赶路,究竟有何贵干?”
白小真徐徐转身,只见一名看似捕头的中年人,立于十丈外,正和和气气地说着话。
此人肥肥白白且笑容满面,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官差,倒更像一名掌柜。
白小真也拱拱手“在下只是来此地查看一下,还请官爷行个方便。”
正所谓掌不刮笑脸人,他毕竟小时候是读书人,自小四观就端正。别人讲礼貌,他当然也会斯文。
中年捕头笑容可掬回礼,“在下卫宝良,若在下没猜错的话,小兄弟应该是有亲友,在三年前的天灾中蒙难了?”
“在下只是路过,看到整座城都毁了,一时好奇而已。”白小真淡然应道。
“嘿嘿,兄弟,这里是特殊禁区。按规矩,小兄弟请随在下走一趟吧,放心,只是问几个问题罢了。”卫宝良显得通情达理道。
“我没这个闲情!你说了这么多废话,也该让路了!”白小真冷冷应道。
“呵呵,小兄弟切莫冲动!其实是这样的,凡是此次天灾的幸存者,官府都会妥善安置。小兄弟,请随咱们去安置营吧。”卫宝良干笑道。
白小真笑了,“我还未死呢,就想拿我去活挖心肝?”
卫宝良脸色不变,只是轻轻地摇摇头,“小兄弟,你虽年少,但也不可乱说话,污蔑官府,可是大逆不道之罪!”
“我呸!一个垃圾官府也配谈道?出招吧,死胖子!”白小真不屑骂道。
卫宝良的一张胖脸,终于变了颜色,他冷哼一声,随之大手一挥。一帮官差随即行动,从四面扑向白小真。
四名官差舞动手中锁链,企图将白小真缠住。他一抖身,背上出现一双鹰翼,同时斩向四名官差。
这四名官差看不到鹰翼,只感应到有暗劲袭来,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已被齐齐拦腰斩为两段。
就在这一霎,卫宝良的十八节鞭出手了。快若闪电,鞭节击中目标后,这才发出破风声。
白小真竟来不及闪避,只是本能地一偏头,让鞭梢抽在肩膀上。他的灵钟罩,也在被鞭梢抽中之后,这才浮现出来。
“啪”的一声,十八节鞭如击铁木,对白小真没造成任何损伤。不过心灵上的创伤,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卫宝良这一鞭,未能将白小真抽伤,却令他几乎泪奔。
白小真冷不防被抽了这一鞭,难免会感到莫大的羞辱,堂堂一名法圣境者,居然被一名凡人抽了一鞭,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其实,灵钟罩之所以反应迟钝,是因卫宝良使用的是武技,而非神通。
灵钟罩是神通的凝聚体,是道则的体现,自然对各类神通反应敏捷。武技却不是神通,而是力量、速度和技巧的结合。
当然了,武技练到极致,同样可发展为神通。只是卫宝良离那个范畴,实在相距太远,却正因为如此,反而给他钻了个空子。
卫宝良可不是傻子,当即飞身急退,随之转身撒腿狂奔。倾力一击的一鞭,却犹如给对方挠痒,此时不逃,难道要等对方出手再跑?
当头的一跑,下面的当然也跟着跑。可未等众官差转身,一股疾风已突兀而来。
惨叫声顿时此起彼落,像刀刃般锋利的疾风,眨眼间已将十几名官差腰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