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睢抵着孟渟的额头,还在调整呼吸,孟渟怕晏睢听不明白他在问他什么,他紧接着又再问了一遍。
“你喜欢我这样吻你吗?”
胡冲乱撞,几次差点儿被晏睢咬到,这个堪称惊险的吻。
晏睢看着孟渟,扬起唇笑了笑,又再肯定地点了点头,“喜欢。”
吻有些过于惊险,可吻他的人实在是太喜欢了。
孟渟点点头,又再啄了啄晏睢的脸颊,很是满意他的答案,他拉开了被子,“快躺进来吧,我们一起睡。”
晏睢被吻出了些火气,但也没到需要再洗一个冷水澡的地步。
他起身将外套脱了,换上柔软的不会膈到孟渟的睡衣,又从另外一边躺到床上。
孟渟倒是想挪过来,可他的伤口起身倒是没问题,挪的话稍稍不好就有可能再撕裂了。
“你挪过来……”
孟渟偏过头,眼睛看过来,就差从被子拿手出来招了。
然而晏睢其实才堪堪躺下罢了,根本没来得及有其他动作,感觉到身侧之人的急切,他随即就挪了过去。
一直挪到两个人紧挨着了,孟渟满意了,晏睢才停住。
孟渟偏头蹭了蹭晏睢的胳膊,也不再说话,偶尔抬眸看一眼晏睢,看看他有没有努力入睡。
晏睢原本是有些倦意,可回来洗个澡出来,那些倦意就散了一半,方才那般热吻,到现在就真的所剩无几了。
他侧过身来,手在孟渟的肩侧的被子上拍着,一下一下,半个小时过去,才睡醒的孟渟倒是被拍出了几分睡意,他眯着眼睛嘟囔着,“你把我拍睡,又想干嘛?”
晏睢拍人的手一顿,眸光扫一眼孟渟那又困又郁闷的模样,无奈叹气,他停下拍人的动作,将孟渟拥得更紧了些,“没有要做什么,就是想哄你。”
他怕孟渟伤口疼,会睡不好,这样哄人,他也不确定能不能让孟渟好受多少,但这是他仅能为孟渟做的了。
“哦,”孟渟应了话,他的头更偎近晏睢一些。
“很多事情烦恼,所以睡不着吗?”
晏睢对着孟渟几乎无法说谎,同样没有说谎的必要,他轻轻应了一句,“是有一点。”
何婉和萧孜对于晏睢来说并不算什么,他们身后的人才是他接下来要对全力对付的。
“那怎么办呢?”孟渟的声音里多出了些忧虑,睡不着睡不好的痛苦,他可是生生忍受了一个多月,有多难受,他是有深刻体验的,他不想晏睢也这样。
“不用……”担心二字晏睢还没出口,孟渟的手就滑到他睡衣的裤子里去了,目标明确,直奔目的地而去。
孟渟抬眸看向晏睢,用严肃的口气道,“闭眼!”
“不用,”晏睢又再重复一遍,他怎么能让受了伤的孟渟给他做这个,那也太混账了。
“乖,你闭眼,”孟渟看严肃的语气不好用,立刻变软了些哄起了人,“只用手没关系的。”
“闭眼,闭眼……”孟渟又继续强调了起来,晏睢不闭眼,他给他纾解完,他还睡不着可怎么办,孟渟已经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晏睢的手落到孟渟的手腕上,倒是想把他拉出来,可是他的身体比他本人要诚实多了。
那只带长长细疤的手,很有标识度,只一碰,晏睢的反应就起来了,根本不用孟渟怎样撩拨。
晏睢偏头看去,对上孟渟的视线,两个人的心跳同时乱了乱。
孟渟眨眨眼睛,晏睢就靠过来,将他吻住了,这和之前孟渟为主导胡冲乱撞,肆意妄为的吻不同,晏睢为主导的吻,缠绵的同时,也有一种不容人拒绝的霸道,直达心门,让人心神摇曳。
孟渟承受着晏睢的吻,还要分神将手上的动作继续进行,这对于他可是不小的考验。
对于晏睢来说一样是如此,孟渟的手……不,应该是孟渟本人对于他来说,有一种越来越强烈的吸引力,他根本不用撩他,只眼神对上,就能让他动情,就能让他想要吻人,想要将人彻底占有。
按理说,他们早就过了蜜月期,可这样的感觉却一日比一日强烈,完全无法为晏睢主观控制、
晏睢的唇离开,他的侧脸贴到孟渟的颈侧,按照孟渟不断给他强调的,闭上了眼睛,用视觉之外的感官去感受孟渟,感受他对他的心意。
心跳加速,身体的热气不要钱似的往外冒,他喉齿间的低喘不时溢出。
听着的孟渟耳朵红了,脸颊红了,脖子也红了,但同时他也更卖力了。
大抵他之前睡那么久养回来的力气又全在晏睢身上用光了,他收回手,眼睛闭上,也在哪儿喘气,不过却是给累的。
晏睢爬起来,先给孟渟清理一下手,然后他又去浴室收拾了一下自己,才重新回来躺下,而之前还兴致高昂,到处点火的人又迷糊得差不多要睡着了。
不过他迷迷糊糊要睡时,还是给晏睢叮嘱了一句,“晏睢,睡觉。”
“好,晚安。”晏睢应了话,侧过身来,再次将人拥住,他偏头在孟渟的额头上吻了吻,然后才再躺好闭上眼睛,但经过这一番,晏睢也想不了其他事情了,
如孟渟所希望的,他很快就睡着了。
晏睢接下去几天都没去公司,就是有事情,他也只抽空去书房,打个电话,或者见一下赶来晏宅的王锋等人,其他时候,他按照他和孟渟说的,陪着他,守着他,等着他好。
孟渟吃药依旧艰难,但他很坚强,也很努力,没有一次将药吐出来,晏睢虽然心疼,但他的慌乱和难过并没有再表现出来,倒是晏蔓嘉和王妈完全看不得孟渟如此,偶然撞见,那俩人一天眼睛都是红的。
晏睢从房里出来,扬手让王妈进去,孟渟吃过药,体力消耗了一部分,又让晏睢给哄睡着了。
“我去书房,一会儿回来。”
“好的,”王妈应了话,就轻手轻脚地进到房间里去了。
晏睢拿着电话到书房里,按照之前未接的拨回去,“舅爷爷。”
晏睢口中的舅爷是黎城许家现在的家主,也就是他奶奶许淑音的亲哥哥许树旻,他和晏睢倒算不上陌生,晏睢十八岁之前每年暑假都会去黎城住半个月,那些时间他都是跟在许树旻身侧学习。
可以说,晏睢如今这般能干,他自己的天资是一方面,许淑音和晏老爷子的教导是一方面,还有就是许树旻的点拨,不说两家亲近的亲戚关系,单单许树旻教导晏睢这么多年,于晏睢就有师之恩。
“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吗?”许树旻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儒雅,像古时候书香世家里走出的真正儒生,斯文有礼,但同时也不能否定他话语里的能量。
“知道。”晏睢做了什么他自己心里清楚,就是许树旻不打电话,他也会联系他的。
“为什么针对闫家?”
闫家可不是海城里的哪个世家豪门,它的根在黎城,是除许家之外,最是显赫的家族,近几年甚至有说法,四大顶尖豪族只怕变成五大,这多出来的指的就是黎城的闫家。
但能让许树旻打这个电话,是因为晏睢这几日的动作明显是在对付闫家。
闫家除了是近来相当强势的家族外,它曾经还是黎城许家的附属家族,闫家现在的家主是许树旻的发小,是晏睢祖母许淑音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两家关系相当亲近。
晏睢到黎城许家时,也跟着许树旻见过闫家的家主闫韫生,一个看起来相当低调的家主,但闫氏在他手中这么些年,发展远远超过他的父辈和祖辈,可见他的能力并没有那般低调。
“海城的事情,舅爷爷应该都知道了,”晏睢保持着语气里该有的尊重,但其实他的神色并没有什么波动,他看向窗外的草地,眼睛微微眯了眯,“从何婉手中买下股票的是闫家。”
“当年我接手晏氏,在暗中挑动旁支的人也是闫家,”若当时晏睢能力不够点,晏氏也不会有现在的晏氏,四大顶尖豪族或许还是四大顶尖豪族,但这里面却不会有海城晏氏了。
许树旻那边沉默了许久,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但他却没有开口和晏睢多说,只一句相当简单的话,就挂了电话。
“我知道了。”
但晏睢也只要他这话就够了,他不需要他背叛发小背叛多年好友来帮他,他只要他两不相帮就可以了。
至于闫韫生为什么会对晏氏出手,这很容易猜,从家族上来说,闫氏甚至任何一个有些资历的家族都会想要更上一层,吞并晏氏明显容易让它达成这个目标。
从情感上来说,晏睢的爷爷夺走了闫韫生青梅竹马的爱人。
但这么多年过来了,他们各自娶亲生子,就是曾经再恨,闫韫生也不至于如此,真正能让他出手无情的还是因为利益。
晏和闫听起来,相当相似,可为什么就不能是闫呢?
这只怕是闫氏家主闫韫生此生最大的执念了,当然要想查到他,对于晏睢来说相当不容易。
闫韫生老而成精,行事滴水不漏,藏得极深,若不是晏睢突发奇想直接锁定闫氏为调查对象,他们或许得遭遇更大危机,才能发现是他,到那个时候,闫氏就也积累足够资本和晏氏来争一争顶尖豪族的位置了。
晏睢放下电话,走回办公桌的位置,继续处理一会儿事情。
他现在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黎城闫氏,还有北城萧家,但到目前为止北城萧家都没什么动作,好像他们不知道萧孜被晏睢和晏禹废了似的。
晏睢也还没有针对他们的动作,他现在全力对付的是闫氏,晏睢虽然自信,但也没有自信到同一时段对抗两个家族的时候,尤其这里面还有一个和晏氏一样老牌和强大的顶尖豪族。
但他也没有畏惧,或者畏缩,他在执意动手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了。
又两天,孟渟在吃了五天药之后,古黎终于开口说他不用再吃药了,他的伤口基本愈合,还不能做剧烈运动,但下床走动是没什么问题。
他终于又能回楼下来吃饭了,不过他要自己走,有晏睢在还是不被允许的,他被晏睢一路抱到了饭桌,吃过早饭,又被抱到沙发。
孟渟也没有拒绝,他感觉得出来,晏睢很喜欢抱他,他也喜欢给晏睢抱,如此他就也想不到必须拒绝的理由了。
晏睢将孟渟放下,孟渟立刻在他的脸颊边吻了一下,“你忙去吧,毛球大黄陪着我呢。”
晏睢揉揉孟渟的头发,又再他的唇上吻了吻,这才直起身体,“我就在书房,你随时可以进来。”
“好,”孟渟乖乖点了点头,然后又拥了一下晏睢的腰,这才放开。
他目送晏睢等他的身影完全不见,他才将目光收回来。
“毛球,大黄,我们都要乖乖的,不能给晏睢添乱。”
晏睢并没有告诉孟渟太多,但他也没有刻意瞒着孟渟,他们二人之间不需要有什么为了对方好,而要刻意瞒着的事情。
孟渟看了好一会儿电视,晏禹才推着何樾从房里出来,他们吃过早饭之后,何樾到沙发边陪孟渟一起看电视,晏禹有事要出去一趟,他去接人。
巴特博士在今天就能抵达海城,未免不必要的意外发生,晏禹决定亲自去接。
而平时早该下来的晏蔓嘉,等他们都走了,她急匆匆就楼上下来,却是换好了衣服要出门的模样。
“我去见一个神经病,中午饭我会回来吃。”
晏蔓嘉留下这个话,带着司机和保镖就走了。
晏蔓嘉口中的神经病,孟渟也听她说过了,就是有一个人特别喜欢她的画,专门赶来海城和她协商,可把晏蔓嘉给气的,但是孟渟还挺为她高兴的。
毕竟晏蔓嘉画不好,人家也不至于这般执着啊。
孟渟回头对上何樾看过来的视线,他笑了笑,“姑姑就是这样,风风火火的,但还是很可爱。”
何樾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蔓蔓很喜欢你。”
孟渟轻轻点了点头,他把毛球放到何樾怀里,然后他转身抱住大黄,给大黄顺毛。
何樾看着怀里被塞的小东西,轻轻笑笑,也给毛球顺毛起来。这两只宠物和它们的主人很像,乖巧可爱得很。
晏蔓嘉坐了一个小时的车到孟渟名下的咖啡厅,见到了那个执意要买她画的人,在电话里听出是个男的声音,说是评选方的评委,还是闻名已久的大画家,晏蔓嘉按照她的了解,就以为是个四五十岁的老男人。
“你是阿莫斯?”晏蔓嘉见到了本人,语气还带着些怀疑,她现在还称不上画家,但对于美术界也不是完全不知道,阿莫斯的作品就在前不久的拍卖会上被炒到了五百多万的价格。
晏蔓嘉还专门去看过他的画展,他作品的价值还没达到极限,等过些年,估计还能被炒出更高的价格,但他对于他本人的信息保护得比较好,晏蔓嘉一直以为他和她年纪差不多的。
“对,我是阿莫斯。”
他认了,晏蔓嘉又瞅了他好几眼才坐下,看着和她家晗晗差不多的年纪,就算更大也不会比晏睢大了,她果然是老了。
“你居然这么年轻……”晏蔓嘉很受打击,长江后浪推前浪,她就是那被拍死在沙滩上的前浪啊。
阿莫斯笑了笑,“认识我的人都这么说。”
他倒是一点儿都不打算心虚,他目光扫到手腕上的手表,也不打算多浪费时间。
“我愿意出一百万的价格买你的画。”
晏蔓嘉看着他心里头不断嘀咕了起来,要说一百万,她的家世也不可能缺这个钱,可是用她自己的画赚一百万,晏蔓嘉还从来没有过,她嘀咕着还是很果断地摇了摇头。
“不行,”但她又加了一句,“那并不是我最好的作品,你喜欢我的画,可以看看别的,你随意挑一副,我都卖给你。”
说实话,让阿莫斯追着买她的画,晏蔓嘉还是觉得挺有面子的,那副是给孟渟的生日礼物,不能卖,其他就都好说了。卖了钱,她要给孟渟和甄晗买礼物,晏蔓嘉想着有些振奋。
阿莫斯接过晏蔓嘉带来的平板翻看了部分,还是摇了摇头。
“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买你那幅画是想把它给我母亲当生辰礼物,画中人的感觉,我很喜欢,除此外,他和我母亲还有几分神似。”
如果不是他母亲几乎闭门不出,也没有照片流露在外,他都怀疑晏蔓嘉是照着她的模样画的。如果不是,那就更能说得上是缘分了,所以他才这般执着,一定要把画买到手。
晏蔓嘉讶异地挑了挑眉梢,又仔细得看了几眼阿莫斯,最后她也摇摇头,“画上的人是我的家人,我也是要送他当生日礼物的,还真是不巧了。”
应该说真是太巧了……阿莫斯要当生日礼物送人,她也是如此。
晏蔓嘉都这么说了,阿莫斯再追着不放,不仅无礼,也无用,他看得出来晏蔓嘉并不缺钱,就是再提高一倍的价格都打动不了她。
他低头看着平板上晏蔓嘉的画,继续划开几下,但随即他的手指顿住,又往回划了一下。
却是一张孟渟拿一支白玫瑰在逗猫儿的照片,他的五官完整地暴露在他的面前,若晏蔓嘉的画,他觉得和他母亲有几分神似,那么孟渟本人除却脸上的线条更明朗些,几乎和他母亲年轻时一模一样。
人有相似,可却不会相似到这种地步啊。
晏蔓嘉看他一直盯着孟渟的照片看,她寻思了一下,想把平板拿回来,她可不想凭白给晏睢招一个情敌,然而阿莫斯抓得死紧,晏蔓嘉抽了好几下都抽不回来。
“这就是我送生日礼物的人,我告诉你,他是我外甥媳妇!”名草有主,已经结婚了的。
阿莫斯的手突然放开,晏蔓嘉抓着平板直接坐回位置,她将平板抱在怀里,很是讶异地看着阿莫斯,隐约觉得阿莫斯的神色有些不对。
“喂,你怎么了?”
他这阴沉沉的模样,有点儿可怕,晏蔓嘉都想打电话叫门口的保镖和司机进来了。
“他今年几岁?”阿莫斯看得出来晏蔓嘉很是戒备,但他也等不到再慢慢去查,他几乎恳求地道,“请你一定告诉我。”
“十八……”她在家里住着,孟渟的事情自然也知道的多,他不是孟家的孩子,是被人贩子拐到那家孤儿院的,年代久远,就是晏睢也还没查出孟渟的身世。
“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晏蔓嘉对自己也有几分捉急,她真没看出来阿莫斯和孟渟有哪儿相像的地方,真不像是孟渟的家人,孟渟才经历那般凶险的暗杀,她绝对不能把他的信息外露出去。
阿莫斯没有回答她的话,他站了起来,对晏蔓轻轻点头,然后就带着他的包,从咖啡厅里出去了。
他一边走一边打电话,“哥,小弟……可能没死……”
这边晏蔓嘉也没继续在咖啡厅里多耽搁,她上了车直接回家来,也才早上十点半,她和孟渟何樾打过招呼之后,直接上了二楼,敲了晏睢书房的门。
“进来。”
晏蔓嘉进来,将包放到沙发上,她走过来,晏睢也才抬起头看她。
“睢睢,我有事要和你说。”
晏睢点点头,晏蔓嘉也不再耽搁,她将一个小时前她和阿莫斯的见面,他们所说的话,她发现的所有细节都和晏睢说了。
“他之前给我打过好几次电话,我能感觉得出来,他一开始就只是想买我的画的……”
晏蔓嘉有点心虚,她的画送去比赛自然没什么问题,可她却将有孟渟模样的画送去了。如今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但大抵,她知道她又闯祸了。
“……我不确定他是不是渟渟的家人,看他的样子很震惊,又很着急。”
晏蔓嘉说完,看一眼晏睢,主动认错。
“对不起,我不应该把孟渟的画送去参赛,更不应该让孟渟的照片被外人看了。”
那张照片是她拍了,打算近期画的,没注意就一直留在平板里了,哪儿想会被阿莫斯看到,还会引起他这样大的反应。
晏睢的确有些生气,但现在还不是和晏蔓嘉计较的时候,他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似乎在思量又似乎警告晏蔓嘉。
“我……我马上打电话把画要回来。”晏蔓嘉被敲得头皮发麻,晏睢黑着脸,家里除了孟渟,基本没人不怕的,她也是相当怕的。
“不用,”晏睢对晏蔓嘉扬扬手让她出去,但话语里依旧带着警告的味道,“下不为例。”
晏蔓嘉拿画参赛的事已经告知过孟渟了,只怕他也在等着晏蔓嘉获奖的消息,这就拿回来,就是孟渟也要失望一段时间,但下一次类似的事情,晏睢绝不容许了。
“是,我记住了,”晏蔓嘉说着拿起自己的包,又回头看了晏睢一眼,然后出了书房。
晏睢拿起手机,拨出一个号码,“给我查一查画家阿莫斯的家庭背景,尽快。”
晏睢这边在查,阿莫斯那边也在查,晏蔓嘉也不是用真名去参赛的,但是她的推荐人却是在油画公会有档案记录的,再一番波折查到晏蔓嘉身上并不难。
她的外甥媳妇,十八岁,已婚,再加上前不久电梯上的那段视频流出,截到一张他五官较为清晰的图,孟渟……晏蔓嘉画里的人是孟渟,晏氏家主晏睢的妻子!
这段时间晏氏经常上新闻,网上的八卦一堆,关于孟渟并不是孟家私生子的事实,还是晏睢自己给举证的,样貌,年龄,甚至背景一切都符合。
阿莫斯在酒店房间里转着圈儿,心里挠爪似的难受,他很想就这么确定下来,但又怕最后白欢喜一场。他更加不敢让他母亲宁舟知道,小儿子绑架被撕票的事情,一直是她心头的阴影,这些年绝对不能触及的伤痛。
阿莫斯原名萧子默,是北城萧家长房的二公子,他出咖啡厅打电话的人,是他的亲大哥萧子昂。他们的爷爷虽然还在世,但现在萧家的家主已经是他们的父亲萧挥民。
他们这一房才算北城萧氏最正统的那一脉,如果孟渟就是他们十七年前被绑架撕票的小弟,那么他的名字应该叫萧子诺,诺言的诺。
萧子默和萧子昂的名字都是他们爷爷取的,唯独小弟的名字是他们父亲萧挥民给取的,意喻他对宁舟始终如一的承诺。
可明明还活着的人,怎么当年全家就都认定死了呢,萧家的祖坟里可是建了墓碑,他们每年清明都去看他,小时候萧子默还带着玩具去,后来渐渐懂了,但这也成为习惯了。
他偶尔有心事也会看他,这些年国内国外跑,隔太久回来,他也会去,可现在很可能被他们祭奠了这些年的人,根本就没死。
但网上的那些资料,也看得他心慌,如果孟渟就是他家小弟,那过得也太惨了,那个李一菲简直不知死活!
萧子默也不知道转悠了多久,萧子昂终于给他打电话了。
“基本可以确定,孟渟就是我们家诺诺。我订了机票,你不要轻举妄动……”
然而后半句话,他还没说完,就被萧子默给挂了。他再打回去,那边已经没人接了。
北城东区萧子昂在他的书房里转悠了一会儿,然后出门开车回到萧家老宅,去见他父亲萧挥民。
萧挥民按照老爷子的要求,正盘算着怎么对付晏氏,目前还没举动,可真要动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该把肠子悔青了。
他们那个三叔这些年惹了不少麻烦,全靠大房给他善后,这次还招惹到他们家诺诺头上来了,被晏睢废了也是活该,根本就不需要两家继续交恶。
“爸,这是我临时查到的。”萧子昂也也不想多废话,他订的机票就在三个小时后,他可不能让萧子默乱来,晏氏晏睢根本不是他能应付得了的。
萧挥民很是讶异地看了萧子昂一眼,他已经好些年没看他这副毛躁的模样,本来还想开口教训几句,可萧子昂已经将资料送到他眼前了,萧挥民也只能先看看再说。
但随意一翻,他的眼睛就瞪圆了,再不久毛躁的人就变成他自己了,他猛地站起来,资料掀翻了办公桌上的茶杯,他也没去在意,“这,这……这是真的?”
萧挥民的声音控制不住有些发抖,小儿子的死不仅是他妻子宁舟心中过不去的坎儿,也是他的。
宁舟身体比较弱,在难产生下萧子默之后就有些被伤着了,说是不易再受孕,可他们有两个儿子了,就也不差孩子,没想等五年后的一天,宁舟突然说恶心,请医生来看,却是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这个完全在意料之外的孩子,他们有多惊喜可以想象。
他们一直还想生个女儿,最后还是个小子,却是个比一般女娃还要漂亮的小子。
别说宁舟心肝宝贝似的喜欢着,就是他也一样,他翻遍了字典才取了“诺”这个字,为了这个取名的权利,他还和老爷子争了好几天。
可没想他们一家子到乡下住几天,保姆私通绑匪,宁舟和小儿子在家中被绑票,宁舟被救回来,小儿子却是被撕票,只留给他们一个血色襁褓,宁舟一病大半年,萧子诺也成为他们心头永远的伤痛了。
但原来所谓被撕票的儿子,其实没死……
萧挥民足足消化了十多分钟,才接受了这个事实,他翻开资料重新找到那张孟渟的高中照片,好些年没红过眼睛的萧挥民,突然眼睛酸涩得厉害。
萧子昂也能理解萧挥民的失态,他比孟渟足足大了十岁,宁舟怀孕的时候,他和子默也很高兴,他也曾感受过胎动,还抱过刚出生不久的孟渟,以为他撕票死了,他也难过了好一段时间。
“诺诺在今年七月和晏氏晏睢结了婚,看资料,他对诺诺还挺好的……”
“好个屁!”
萧子昂突然被萧挥民喷了一脸口水,他无奈退后两步,耳朵被震得都有些疼了。
“我家诺诺才多大,他居然下得去手……”
比孟渟大十岁的萧子昂都没结婚呢,孟渟已婚都快要半年了。
萧子昂也没再劝什么,他又再退后一步,“子默在海城,我订了机票一会儿过去,剩下的事情您来查,妈那边……我们还是等些时候再告诉她。”
至少得等他们将当年的事情查清楚,等他见过晏睢,见过孟渟之后再告诉她。当然,他也料到他因为隐瞒不久后要被痛骂一场的场景了。
萧挥民略略思考才点了点头,“你去吧,把人带回来。”
这话萧子昂可不敢应,就是萧挥民自己出场恐怕都做不到,晏氏晏睢近来可是有打算同时对上他们萧家和黎城闫氏的,这样的人,就他只怕不够让晏睢对孟渟放手。
当然,萧子昂现在更担心的是萧子默会不会把事情搞砸。
“不,你先去,我这边安排好也过来。”
萧挥民恐怕也想到了这点儿,在萧子昂走出两步之后,他又给改了话。
“好的,”萧子昂回身点点头,出了书房,坐上车直接往机场去。
萧家在海城几乎没有根基,唯独算旁支的萧牧他家,前一段时间还因为萧孜得罪了晏睢,萧牧直接在教室里被警察带走调查,萧家唯一在海城的旁支也算败了。
萧子默托他在海城的几个同学,好不容易才弄来了晏睢身边王锋的电话,他耐不住性子直接跑晏氏大厦来等消息,可却得知晏睢已经快一周没来公司了。
他又继续给王锋打了电话,却不是问他什么时候晏睢愿意见他,而是孟渟的情况,晏睢一周都顾不上来公司,岂不是说他们家诺诺伤得很严重?
“你家夫人的伤到底如何?为什么不去医院?私人医生靠谱吗?我这边有认识国外的医生可以给你介绍……”
王锋在晏宅的楼道里接到萧子默的电话,都要被他几个问题弄晕了。
“对不起,这是总裁家里的私事儿,我无法知道,另外总裁这段时间行程比较紧,无法和您见面。”王锋话落,萧子默那边沉默好些时候才应了话。
“好吧……”萧子默的语气相当不甘……
他又沉默了会儿打算把电话挂了,那边却听了完全意料之外的声音。
“你来找晏睢吗?他在书房里。”
“好的,夫人。”
能被王锋叫夫人的还能是什么人,那是孟渟,是他家诺诺的声音!
但他还想要再听,王锋应该是发觉电话还没挂,就给他按了。
萧子默相当激动,但也没再继续给王锋打了,他再给萧子昂打电话,他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两个小时后就会抵达海城,他见不到晏睢,可他哥萧子昂肯定有办法。
他们这边调查得这么快,晏睢这边也不慢,王锋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看阿莫斯的资料,其实只要提及是萧家,晏睢大抵就都清楚了。
但他还在看,是因为他也需要为孟渟查一查十七年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或许就能弄清楚孟渟被送到孤儿院的真相了。
王锋之前在电话里已经告诉过晏睢萧子默想要见他的事情,也按照晏睢的要求拒绝了,但他进来之后,还是将萧子默之前那番奇怪的问话,再告诉晏睢一遍。
王锋默默为晏睢擦把汗,他们家夫人性格太好,人也太漂亮,一不小心就招了这么多的桃花,电话都打到他这儿,挑衅都挑到晏睢面前来了,不可谓胆子不大。
晏睢没有对这番话做任何表态,他让王锋过来是有其他事情。
他们大致聊了近一个小时,王锋才从书房离开,可才被关上的门,再次被打开,进来的是孟渟。
晏睢抬眸看过来,孟渟立刻就对他笑了,“我想你了,进来看看你。”
他说着坐到沙发边,趴在沙发背上,脸朝着晏睢这边,还真按他自己说的,他就是单纯想晏睢,进书房来看看他。
晏睢低头看了一眼文件,就将它们推开,起身朝孟渟走过来,孟渟的目光也依旧跟随着他。
“我看你,你做不了事情吗?”
孟渟好像不能理解晏睢不继续做事儿,跑来他身边做什么。
晏睢轻拥着孟渟坐下,将人牢牢抱在怀里,他感觉到了一些危机感,但他还没见过萧家人,也还不是告诉孟渟的时候。
“我也想你,过来抱抱你。”
这个答案对于孟渟来说,十分具有说服力,他偏头在晏睢的脸颊上吻了吻,“嗯,我给你抱。”他只给晏睢抱。
晏睢闻言在孟渟的脖子上吻了一下,他们又这样干抱了十多分钟,晏睢才重新去做事儿。
孟渟也没离开,他还趴着看晏睢,等快到吃饭的时间,他们才一起下楼去。
巴特博士已经被晏禹接来了,不过手术方案他和古黎还要再研究一下,时间定在两日后。晏禹和何樾都等了那么多年了,就也不在乎多等着一两日,自然是越周全越好。
古黎和巴特没过来主宅吃饭,他们都住到侧栋里,两个人很有话说,甄晗吃完饭又过去“偷师”。
饭后,晏睢带孟渟散会儿步,但也没走多远,孟渟虽然好多了,却还不能剧烈运动,就是散步也必须有度。
他们没往草地走,直接到后院来了。
两排枫树已经开始染红,天空只留一线浅白,可依旧不影响这片风景的绚丽。
孟渟握着晏睢的手,看一眼面前的景色,又看一眼晏睢,如此往复,最后他终于放弃了。
“我看不出来你想什么……你想我干嘛就告诉我吧。”
晏睢满腹思绪听孟渟这么说,还是忍不住笑了笑,他停下脚步,将孟渟拉到怀里,轻轻拥住。
“不用你做什么,只要你好好地在我身边,不生病,不受伤,每天都开心,这样就好了。”
晏睢都不知道他这话说得有多温柔,孟渟靠在他的怀里,突然觉得鼻尖有些酸酸的。
他回拥住晏睢,许久才应了一句,“我保证不会再让自己受伤了。”
他受伤生病了,晏睢会吃不好,睡不好,会耽搁很多事情在家里陪着他,他都已经知道了,他舍不得晏睢如此,他的保证是绝对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