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南醒来时,首先闻到一阵花香。
芬芳馥郁,萦着一丝扑面而来的甜,是熟悉的玫瑰香气。
微光乍现,厚窗帘已经被拉开了,只余白色纱幔垂落在木地板上随着清风微微飘动,鸟儿的叫声从窗外传了进来。
床头上的玻璃花瓶里插了一大束玫瑰,染着新鲜的晨露。
郁南脸压着柔软的枕头,嘟起一小块脸颊,直直地看着早已经起床的男人。
宫丞正在站在落地镜前穿衣服。
郁南可喜欢看宫丞穿衣服的过程了,一件一件的,一丝不苟,每一个细节都要求完美,连褶皱都会抚平,特别有仪式感。
宫丞比例也很棒,脱衣有肉穿衣显瘦,标准的倒三角身材。
他就这样静静看着,宫丞却从镜子里发现他醒了。
两人在镜子里对上了视线。
宫丞领带打到一半,直接扯下来扔开,转身长腿一迈上了床。
郁南说:“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我都没有印象了。”
宫丞趴在他上方,俯身看着他:“有人口水流得我一肩膀都是,还说没有印象?”
郁南才不信,而是问:“花是你去剪回来的吗?”
“嗯。”宫丞低低地应了一声,低头含住他的唇瓣,仔细地亲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放开,“早上起来先过去花圃看了看,怕你过去会不喜欢。”
带郁南去看自己的花圃,就像是带郁南去看他的秘密一样。
因为除了园丁,那里从未有任何人踏足,这个举动就变得有些神圣了。
“你的东西我都喜欢。”郁南被吻得呼吸不平,含情脉脉地与他对视,“你的房间我很喜欢,你的书柜我很喜欢,你的床我也很喜欢。”
宫丞之前是没想到郁南肯独自来宫家大宅的。
可是他不仅来了,还接受了这里,让宫丞心中沉甸甸,复又低下头去吻他。
一个月多不见,眼看就要擦枪走火。
有人却在外面敲门。
宫丞收了心思,摸了摸郁南的头去应门。
佣人们毕恭毕敬地进来,推着滚轮衣架,原来是为生日宴订做的衣服送过来了。他们还送了两杯咖啡,礼貌地放在小圆几上,全程不发出一点声音。
等他们都走了,郁南才从床上爬起来:“还有一套我的衣服?”
他光着两条长腿,赤脚踩在地板上。
那衣架上挂着两套西服,其中一套的尺码要小一些。
地板凉,宫丞把他按回去坐好:“和我的是同款,按你上半年的尺寸做的,试试看合不合适。”
郁南低头,宫丞已经给他穿好了拖鞋。
这个男人做起这些事情来并不显得卑微,举止自然又不容抗拒,仿佛他本来就该如此。
不过郁南关注的重点在同款西装上:“那不就是情侣装了?”
到时候他们穿成这样一出现,不就都知道他们是一对了吗?
郁南微微脸红。
其实,但凡是来参加宴会的人,都是认识宫丞的人,又怎么会有人不知道他们是一对呢。
郁南没有想到这一点,对他来说和当场出柜没什么区别,不过,他并不介意向众人展示他和宫丞的关系。
“当然。”宫丞从他身后抱住他,“不能只有迷你版的我们穿,我们本身也是应该要穿的。”
宫丞手中拿出那个小郁南。
当初郁南让学姐帮忙做了一套情侣装,现在两个小人都还穿着呢。
郁南接过小小的自己,从还没整理的行李箱里拿出另一个小小的宫丞,两个小人一起放在小圆几上,倚着咖啡杯,甜蜜又温馨。
宫丞当然不仅是出于这一层简单的意义才这样做。
他要让郁南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身侧,向所有人宣告他们是郑重的,这样一来未来有可能出现的猜疑、调侃都不会降落到郁南头上。
他需要他的爱人被所有人尊重。
郁南灌了一口咖啡,舔舔嘴巴:“快帮我试试,我都搞不清楚顺序。”
宫丞笑:“第一次穿西装?”
“是啊。”郁南脱去卫衣,露出大片玫瑰纹身,就那么光着去取衬衣,“我还没有遇到过要穿西装的场合……”
宫丞差点忘了,他的小爱人今年年纪都还很小。
郁南回头:“宫丞,你能帮我打领带吗?”
油然而生一股老牛吃嫩草的感觉,宫丞优雅道:“荣幸之至。”
*
宫家大宅苏醒是很早的。
郁南睡得不算晚,和宫丞一起下楼时也才八点多,但是一路上都可以看见开始工作的人,宫家上下为了迎接第二天的宴会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
两人先去了餐厅,宫一洛已经坐在那里了。
主位上还有一位体态丰腴的女士,肯定就是大太太了。她看上去上了些年纪,却保养得当,让郁南想起他的继母宋阿姨,可这位女士身上少了些温婉,多了分飒爽,想来因为是当家主母,又要管教顽劣子的缘故。
郁南还没有和她见过面,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除了宫一洛,这是他第一次见宫丞的家人,他知道宫家人丁单薄,父亲和大哥都已经去世,所以家里一切都是这位大太太在打理。
感觉到他的紧张,宫丞捏了捏他的手掌:“不怕。”
郁南被牵到餐桌旁,听宫丞淡淡地开口:“大嫂,早。”
大太太看了他们一眼,笑眯眯地说:“不早啦,你们起来得晚而已。”说着,她看向郁南,“是叫南南吧?昨晚我想看你来着,任叔说宫丞不在就得把你藏起来,你怕生。”
郁南脸红了:“您好。”
大太太嗔怪:“这就不对了。”
宫丞替他拉开椅子:“叫大嫂。”
郁南福至心灵,赶紧乖巧地补了一句:“大嫂。”
宫一洛听到这一句差点呛死。
郁南比他还要小两岁,却管他妈叫大嫂,他这辈分也是低得没谁了。
“乖。”大太太出乎意料地和蔼可亲,佣人递来一个盒子,大太太涂着蔻丹的手将盒子轻轻推过来,“初次见面,这是送给你的见面礼。”
郁南惊讶,他向来不擅长处理这样的场合,有些受宠若惊。
宫丞则做主将盒子收了。
郁南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有给您准备礼物。”
大太太说:“没关系,你能不嫌弃宫丞过去做的事,还跟着他回家来,就已经特别不容易了。”
郁南:“……”
宫丞挑眉,看了嫂子一眼,惹得嫂子冲他笑,还对郁南说:“吃过早餐随便去逛逛,家里就我们这几个人,不要见外。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和我提,和一洛提。要是宫丞欺负你了,也可以提。”
宫家食不言寝不语,一顿早餐吃完,气氛却算得上轻松。
宫丞先带他去了玫瑰花圃。
郁南以为很近,实则距离大宅还有两公里距离,不过也属于宫家的范围。
这里实在是很大,简直算是庄园,整个起伏的后山、草坪、溪流,都是宫家的后院,普通人很难想象这样的家世。
不过这些都不是宫丞要给郁南看的。
他们坐车到了花圃门口,一大片绚烂映入眼帘。
除了大红色的玫瑰,还有粉色、黄色、白色,甚至还有紫色。
花圃有专人打理,可以看见几位正在劳作的园丁。宫丞告诉郁南,这些花除了平时送往大宅,大多都会送去宫家捐赠或资助的老人院、福利院等,以往他闲暇时也会亲自来剪一剪枝,不过近几年已经很少来了。
身处与这样的花田里,很难让人不觉得浪漫,郁南拍了几张照,和宫丞一起摘了不少花——他对手作一直很有兴趣,上网查了一下这些花可以用来做什么。
“啊,我们可以用这些花做一些玫瑰花茶。”郁南搜到了资料,“或者玫瑰精油呢。”
“做精油?”宫丞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有什么用处?”
郁南站在花海里,干净纯澈,五官却精致昳丽,好像玫瑰花变成的精灵。
宫丞忍不住将他搂进怀中。
郁南对着网页念道:“功效很多啊,洗澡可以放一点,镇定、舒缓、减压、催——”
他忽然闭嘴了。
宫丞低头一看:“催-情。”
郁南的耳朵红了:“这个,胡说八道的吧,玫瑰还有这种功效呢?”
“有。”宫丞在他耳旁说,“比如,只要我的小玫瑰一出现在我身边,我就特别受不了。”
宫丞好像变得越来越流氓,郁南身上燥热起来:“我也是。”
宫丞怀疑自己听错了:“嗯?”
郁南压下他的头,在他唇上亲了下:“我说我也是……那、那我们就不要做精油了,就做一点花茶吧。”
众目睽睽下,宫丞在自己的玫瑰园被人轻薄了。
他失笑,还了郁南一个吻。
两人回到大宅,生日宴的策划人来了,要和宫丞对最后一次流程。
看到他们从外面回来还待了那么久,宫一洛简直佩服宫丞对郁南的耐心,他奉命带郁南去宅子里逛一逛,这一次他可不敢怠慢。
上次来郁南就觉得这里像个迷宫。
宫一洛就不一样了,他是在这里长大的,基本上都算熟悉。
“其实晚上我都不敢出来乱走的。”宫一洛告诉他,“因为有点恐怖。”
走到三楼,他们正好经过一条特别长的走廊,曲折弯绕,似乎看不见尽头。
“我小的时候不听话,我小叔就把我扔到这里。”宫一洛说,“新来的佣人胡说,说这里有一间闹鬼,谁都不可以进去,把我吓得半死。”
郁南也怕鬼,闻言耸肩:“那我们就不要去了吧。”
宫一洛笑他:“都说是佣人胡说了,那里是我爷爷的书房,里面的书很多很多,小叔小的时候也经常进去找书看呢。我带你去看看。”
郁南松一口气。
走过阴暗的走廊,推开房门。
房间里的光线却好极了,宽阔得足有一百多平米,墙壁做了满墙的书架,还放有方便拿书的梯子。
书桌后挂着一张弓箭,宫一洛对郁南介绍:“我爷爷会射箭,这是他送给我小叔的,我小叔十几岁的时候也拿过箭术的奖。我爷爷说他什么都好,他会骑马、会射击、会格斗,就是没有经商的天赋。其实是爷爷误解了,他走了以后我小叔就开始接班,做得比我爸爸还出色,但是再没机会玩这些了。”
听到宫丞以前的事,郁南很感兴趣。
原来还有这么多关于宫丞的事他不知道。
宫一洛说完就要去取给他看。
刚走到书桌后,忽然顿住脚步:“咦,这是什么?”
宫一洛把放在墙角的东西拿起来,好像是用牛皮纸包着的一幅画。
他自己家里的东西他当然来的粗鲁,三两下就撕开要一看究竟,等纸皮撕开,里面的画露出真容。
郁南神色便凝固了。
宫一洛也想到了什么,他早就知道郁南和宫丞是怎么认识的了。
全是因为这幅画。
宫一洛开始慌张:“呐,郁南,你、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小叔会修复这个,真的和路易一点关系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