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你说这些,倒也不完全是拿自己的悲惨经历,来安慰你。”
“我只是想告诉你。”
“你所受的苦难。”
“普遍而又大量的存在于这片土地上。”
“过去如此,未来如此。”
“我华夏有史以来,除贞观文景,没有哪一年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可是就算是这样悲惨的事情,这片大地上的人都好像习惯了一般。”
“最终只是化作史书上短短一句,岁大饥人相食。”
安然语调风轻云淡,一双眸子炯炯有神。
“可是...”
“不该是这样的。”
“这片大地上的人们。”
“是如此的勤劳智慧。”
“吃苦耐劳、善良淳朴。”
“他们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他们应当安居乐业,应当吃饱穿暖。”
“应当不再受战乱屠戮,应当有良臣贤相带领他们走向更好的未来。”
顾彘将思绪从个人的悲哀上挪开,思索了一会。
问道。
“那为何会如此?”
“为何我们这些人应当更好却没有更好?”
“因为科技不兴。”
“因为贪官污吏太多,良臣贤相太少。”
“因为时代的局限性,将这个时代的所有人的视线框住。”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人性贪婪。”
“...”
“那应该如何改变呢?”
“如何让这等凄惨的事情不再降临在我们的头上呢?”
“我应该如何做?!!”
“恩公!”
“我想改变这一切!”
“今日,我娘亲因为这场饥荒死了,但是我不希望这天下还有更多的人如我一般再经历一场血亲离别之痛,再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安然赞许的看了他一眼,又摇摇头。
“这是整个天下的事情。”
“个人的努力和奋斗太过渺小。”
“唯有走上高位,以权力调集很多很多志同道合的人与你一起做事,才有可能改变这一现状。”
“那...您是想要做这件事吗?”
“是的。”
“但是我的地位还不够高,或者说卑微如蝼蚁。”
“恩公!”
顾彘忽然抓起安然的手,激动道。
“我就是你口中志同道合的人!”
“我想帮你!”
“我想帮你一同改变这个该死的世道!”
“我可以跟着您吗?”
安然却摇摇头,眼见着顾彘眼眸低垂下去。
安然又解释道。
“我自然是希望更多志同道合的人能帮我的。”
“但是你不能跟着我。”
“因为我如今也是自身难保。”
“你跟着我,很可能反受其害。”
“你可以先自己独自努力。”
“若是日后,志向依旧没有改变,我会需要你的帮助。”
“甚至,如果我失败了,你也可以接过我的担子...”
“那...我应该怎么做?朝哪个方向努力?”
“去读书、考取功名,出仕!”
“你的地位越高,能够调动越多的人,对我帮助越大。”
“我观你言辞,并非如乡野村夫那般粗鄙。”
“许是令慈在家为你蒙过学?”
“确实如此...可是以我如今的状况就算识得几个字,也怕...”
顾彘苦笑着。
“无妨。”
安然摆摆手。
从怀中拿出某物塞到顾彘手中。
顾彘打眼一看,却是一惊,那分明是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恩公...这...”
“就当是提前投资与我志同道合的同行者好了。”
“莫要心生负担。”
安然笑了笑站起身。
“我不能在此久留,先走了。”
“你...好生努力吧。”
“希望下次见到你,你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安然走到不远处的孤坟前,拜了拜。
这是一位可敬的母亲。
随后,在顾彘呆滞的目光当中,飘然远去。
而就在安然身影都快消散的时候。
顾彘忽然冲着他的背影大喊道。
“恩公!”
“恩公!”
“还未问过恩公高姓大名?!!”
安然并未回头,只是高声回应道。
“我姓安,表字且吉。”
“又年长你几岁,若有幸还能相遇,你可以叫我且吉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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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垂平野阔。
原野之上。
姜泠珑依偎在安然怀中。
低垂着眼。
显然是白天的事情对她刺激太大。
从安然回来之后,都不太说话。
“怎么怏怏的呀?”
“这可不像咱们的小公主呀?”
安然柔声问道。
“...”
姜泠珑往安然怀中拱了拱。
“安然...”
“白天的时候,你看着好平静...”
“怎么难道是认为我太过冷血了?”
“没有...”
“你忘了?这样的事情,我幼年时也经历过。”
“见过太多太多。”
“安然...”
“或许见过太多,我都快麻木了。”
“但是这样并不好。”
“原想着一定要让这样的惨剧不再发生。”
“或许在宫里待久了,都已经快遗忘了这世间还有这等苦难。”
“光光只是嘴里喊得声音大,行动没见几分。”
安然神情有些低落。
姜泠珑抿了抿嘴。
搂住他的脖子。
“不要这么说。”
“安然,你已经在你能力范围内做的很好了。”
说来也是好笑。
原是安然想着安慰一下心情低落的姜泠珑。
反而却是姜泠珑安慰了他。
安然摇摇头。
“尽力了又如何?”
“但是还做的远远不够。”
“河北距离京畿近在咫尺。”
“如此大的灾荒,我不要说做了些什么,连知都不知道。”
“亏我还说想让这天下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现在想来,只觉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