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软走到自己院子门前,目光扫过挂在屋檐上的几颗铃铛,只是看了一眼。
随后推开了门。
院内整洁如新。
与她离去之时没有两样。
阮软愣了愣。
大概也能想到是谁在自己离去的这段时间里打扫着这里。
她捂了捂自己的胸膛。
低下头。
只觉得还是有些胸闷气短。
一抹悲意不受控制的在心间流淌。
她知道,又是那十多年的记忆在作祟。
真是的。
不知道这段记忆为何会如此顽固。
在她恢复了大半的记忆冲刷下,依旧能够影响她的心情。
刚刚面对安然的时候,她那般态度。
看着那男人的神情,
只觉得胸口多了座巨山,险些就要喘不过气来。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因为这不是她绝大多数时候的状态。
她本人绝对不会为了区区情爱就放弃追求大道的。
偏偏现在的她为了保证自己灵识的完整性,不能将这记忆抹去。
只能将它如一滴水一般溶入汪洋一般的其他记忆当中。
虽然是冲散了。
但论其根本,这段记忆以及以及当中所蕴含的情感依旧存在。
要想淡化影响,大概只能靠时间去磨了。
阮软摇摇头。
将心绪压下。
不急的,她的寿元无限,时间还很漫长,想要淡忘掉一小段记忆还是很容易的。
与那男人将所有的因果全部斩断。
此后怕是再也不会再相见了。
她要与这个世界去争大道,寻超脱。而他不过芸芸众生中的一员,生生世世都是要活在地上的。他们二人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呵...”
阮软抬起眸子,往屋内走去。
“该断的,一定要断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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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贱人!”
“我原来也只是嘴上说说!”
“没想到她还真的忘恩负义...不要五哥哥了!”
“她怎么可以这样?”
“她的良心被狗吃了?”
“果然是贱婢生的野种!”
“一门心思攀附!”
“眼里只有荣华富贵,没有半点情意!”
“这种贱人当年就应该把她拉去浸猪笼!”
“贱人!”
“不行!气死我了!”
“五哥哥!,你带我一起去吧!”
“我一定要骂死这个小贱人!”
“奶奶的!”
“平生罕见如此鲜廉寡耻的野种!”
“我倒是要看看...这贱人能无耻到什么地步...”
安蓉凑到安然跟前,满脸气愤,愤怒的挥了挥拳头。
安然脸色惨白,眸子里满是血丝,看了安蓉一眼,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
“好啦...我都没生气,你生什么气呀?这不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吗?”
“你才太监...啊不对!你还没生气呀!”
“你看看你这黑眼圈,都跟个熊猫似的了。”
“昨晚一整晚没睡吧?”
“五哥哥!”
“你是要去见那个小贱人吧?”
“带我去吧!”
“要是...”
“要是她欺负你怎么办?带我去,我也可以给你帮忙助阵...”
“哈哈,她可是修仙者...一百个你我加在一起都打不过她的...你和我去有什么用?”
“乖,别闹。”
“这是我和她的事情。”
“你就别跟着掺和了。”
安然摸了摸安蓉的脑袋。
旋即向着院外走去。
安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不满的挥了挥拳头。
“哼!!!”
“不带我去,你连个帮腔的都没有!还不是被欺负?!!谁要那个小贱人打架了?帮你骂她还不行吗?”
她目光扫过院内,忽的眸光一闪。
看向那棵几仗许的梨树,枝头已经有几分越过隔壁的院落去了。
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嘿嘿,你不让过去,我就偷偷的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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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
坐在蒲团上的阮软瞬间睁开了眸子。
看向院门口的方向。
皱了皱眉。
“怎么自己找来了?”
“不是说过几天我会去拜访吗?”
她站起身,走到院门口,打开了门。
便见到苍白消瘦的安然站在门口。
目光落在那几串铃铛之上。
他伸出手,将那铃铛腹中的棉花取了出来。
看向阮软,笑着道。
“之前,阮软妹妹走的时候,和我说把我家门前的几个铃铛挂到你这边来,等你回来,就把棉花取了,这样我就能知道你回来了。”
“想来妹妹是忘了吧?”
他又拨弄了几下,铃铛发出悦耳的声响。
“...”
阮软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这话。
“既然来了。”
“那就进来坐吧。”
“好吧...”
安然眸子黯淡了几分。
跟着阮软进了院子。
她又搬了两把椅子,两人便面对面坐在了院子里。
安然看着面前这熟悉到极点的面孔。
嘴唇张了张,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其实他有很多话想要对阮软说,这一年来积攒了太多太多。
可眼前的人...
阮软没有什么表情,同样沉默着,没有说话。
短短一年,原本亲密无间的两人,相对无言。
过了半晌。
终究是安然先开口了。
“阮软妹妹这些日子在仙宗可还习惯?”
“伙食应该没有亏待你这个仙尊吧?”
“我瞅着你都长高了些,肤色也更加白净了些。”
“也不知是不是经常不出门,窝在屋里修炼...”
“多出去走走才是。”
“人开朗些。”
“现在我都快不认得你了...”
“我在仙宗很好,五公子不必为我担心的。”
阮软礼节性的回应着他的关心。
一声五公子。
安然脸色僵了僵,但没有对此说些什么。
“如此便好啊...这样我就放心了。”
“...”
“阮软妹妹...”
“你现在真的真的变化太大了...”
“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呀?”
“可是对我有什么怨言?”
“怎么...”
“怎么这次回来如此生疏...如此冷漠了?”
“你应该知道的...我与你说过。”
“我觉醒了以往的记忆。”
“性子有所改变也是正常的。”
“我以前就是这样的性子。”
安然瞪大了眸子。
果然如此吗?
先前梦之遥已经提醒过他一遍了。
当时他还认为不至于如此吧?
可是没想到才短短不到几个月,这一切就成真了?
他目光看向阮软。
“那你现在还是阮软吗?”
“还是说,你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如果你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阮软呢?”
“我自然是阮软。”
“阮软是我的第九世,这一世全部的记忆我都有。”
“...”
“还是阮软?”
“那便好...”
“既然还是阮软,和我的那些记忆也还在...”
“那就没有什么的...”
“她现在只是性子变得冷了些?”
“也是,都是仙人了,性子冷些也正常的。”
“只要还是阮软...那我们过往的感情就一定还存在的。”
安然这般想着,眸子未亮,嘴张了张,还想再说些什么。
却被阮软打断了。
“算了...”
“不说这些不重要的事情了。”
阮软很是轻描淡写。
“说起来,你上次救了我一命,我都还没有好好感谢过你。”
她从怀中拿出一个木匣子递到安然跟前。
“这...这是什么?”
安然疑惑的目光看过来。
“一本功法,我自创的,无价之宝。”
“算是我给你的一点小小的补偿。”
“关于你身体的情况。”
“我刚刚用灵识扫了扫,还能撑几年。”
“届时我会想办法为你医治,以现在我的修为不是不能做到,但是并不保险。”
“到时候,你的身子恢复了,能修炼了,就连这功法,你能够到大乘巅峰。”
“甚至运气好的话,能够成为真仙。”
“当然,这也只是补偿的一部分,后续还会有的。”
“...”
安然看了一眼那木匣子。
却是将它推了回去。
摇了摇头。
“我不能收...”
阮软皱了皱眉头。
“为何?”
她不太理解。
但凡是修过仙的人都知道一次保送进大乘巅峰,有望仙境的机会是有多难得,这样的东西若是放在外边,必然会引起天下所有修真势力的战争。
“因为你说这是给我的补偿。”
“我不需要你的补偿。”
“我救你都是我自愿的。”
“我从未想过能从你这里获得半点好处。”
“当然,你若是以别的名义送我,我还是会收的。”
有机会成仙?
安然确实有些心动,但是他心动的原因不是什么成仙本身,也不是追求什么虚无的大道。
他看了对面的阮软一眼。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
“我会找其他东西给你的。”
“你若是用什么想要的,可以和我说...”
阮软却是将那木匣子给收了起来。
她来此是来断绝因果,以筹备以后的超脱。
若是真按照什么别的名义送安然东西,那就白白又增添了因果,南辕北辙了。
“...”
“还有一件事...”
阮软正伸手抚向储物戒指,好似是要从中拿出什么。
却不想眉头一皱。
手瞬间改变方向,按到了胸口之上。
“嗯?”
“阮软!”
“你这是什么?”
一直看着阮软的安然自然不可能发现不了她的一样。
忙担忧的站了起来。
想要伸手去拉她。
却被她一把躲过。
“不...”
“无事...不要紧的...”
“可是修炼出了什么岔子?”
“这次你们仙宗有没有长老跟来?”
“要不要让人家来看看?”
“无事!”
“安然...”
“我要修炼了...”
“你走吧...”
阮软眉头越来越紧,一双手紧紧的按在胸前,胸襟都被捏得皱纹满满。
眸子看着安然,目光冷冷,带着些许不耐烦。
“阮软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
“我若有事,自己会解决的!”
“你再怎么也帮不了我!”
“...”
安然愣了愣,嘴角的苦意却越发明显。
旋即点了点头。
“那...那好吧...那我先走了...”
“明日我会再过来看你的...”
安然转身离去。
等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院子。
阮软的脸色顷刻间阴沉了起来。
“为何反应会如此之大?”
她原打算刚才将她和安然那张婚书拿出来。
通知他解除婚约的。
可是这个念头刚刚升起。
内心一抹极度的怨念和悲伤沿着脊柱直冲脑海。
竟然让她那一瞬间宛若一个窒息的凡人一般。
无法呼吸。
心和肺好像被一只大手搅和在一起。
从未经历过的剧痛。
想要做的事情,想要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呵呵呵!”
“有趣!”
“不过是我几十万年记忆中小小的一段...竟然能违逆我自身的意志...”
“好!”
“很好!”
“看来不将这段记忆彻底镇压,我这因果算是断不了是吗?”
阮软眼中闪过一抹怒火。
“呵呵!既然如此...那就镇压了再退婚吧!”
她冷笑着站起了身。
朝着屋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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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
安然推开门。
安蓉正脸色铁青的站在院子里,头上还挂着一片树叶。
安然笑了笑。
“这是做什么了?”
走过去将她头上的树叶拿下。
“五哥哥!”
“你不会还对她心怀期待吧?”
“什么?”
“你们俩说的话,我刚刚都听到了!”
“她说她是阮软,但是肯定不是以前那个阮软了。”
“至少不是喜欢五哥哥的那个阮软了。”
“五哥哥为什么还要这么和颜悦色的对她?”
“不管什么转世、记忆这些话,我也听不懂...但是她肯定就是变心了!”
“五哥哥你不会还抱着幻想。”
“期待着她以后一如既往的喜欢你吧?”
“期待着她以后来能嫁给你吧?”
安蓉眼眶红了起来。
“她那个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喜欢你的样子?”
“可是呢?”
“不然我能怎么样?”
安然脸上的笑容收敛了,眸子也逐渐没有什么光彩起来。
“我能怎么样?”
“我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