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这里接近尾声了,但苏哈并没有利用投降的呼罗珊人拿下铁门关。
这不现实。
铁门关城类似于孙秀荣第一次带兵出征时遇到的突骑施人的石堡,城堡就建在河面上,中间开有洞孔,可直接从河里取水,铁门关作为一座守捉城,有三百精锐士卒把守,他与其说是建在河面上,实际上是用河上的一座唐人建造的石拱桥连接着两岸的城堡。
不过是石桥的顶部也封闭了,看起来浑然一体一般。
这座石桥修建不易,孙秀荣不想将其毁掉,但两岸的小型石堡就不在此列了。
这一次,苏哈的部队采取了新的攻城方式,他的人同时在距离两座石堡约莫百米的地方挖掘地道。
当然了,唐军是不会就这么干看着你挖的,但他们的人数实在太少,碎叶军又威名在外,于是便缩在城堡里不动。
三日后,铁门关的援军到了,而碎叶军的地道也挖到了两座城门下面。
两声巨响过后,两座城堡垮塌了,连同里面的士兵也烟消云散。
听到巨响后,前来救援的骑兵知晓大势已去,忙不迭地跑了。
此后,碎叶军在石桥两端新建了城堡,每座城堡方圆四里,可容纳军民两万,孙秀荣决定在此地设置铁门关郡,管辖西到史国绿洲,东到识匿五国绿洲之间的山地。
拿下铁门关后,迁到此地的弓月部就能安安稳稳放牧了,矿山事件基本结束后,孙秀荣干脆将猛虎营全部调到了这里,同时让猛虎营在城堡附近的河面绿洲地带开垦荒地,这样的地方自然不能按照每人五十亩或三十亩来运作,不过每人十亩还是需要的,至少要保证在战时能满足自己的作战需要。
猛虎营的都尉孙孝恭成了此地的镇守使兼太守,眼下他手下的民户除了一万户的弓月部,便是零零星星在此地游牧的牧户了。
其实,按照正常做法来说,眼下大食是碎叶军的头号大敌,因为并波悉林可以随时动员几十万大军前来攻打他,当然了,几十万大军需要的粮草在此时是一个惊人的数字,并波悉林就算想要这样做也需要经过几年的细细筹划、实施才行。八壹中文網
无论如何,在这种情形下,应该搞好与高仙芝的关系才是,但孙秀荣想了想还是没有忍住。
那种在一切条件具备后才出手的做法是他不想要的,何况,单论科技实力,碎叶军已经碾压周边所有的势力了,掣肘他的无非还是人丁不多罢了,如今拿下除了拔汗那和石国之外的几乎整个河中后,他的户口增加了两倍,如果还不能及时出手,如何能让投靠他的部族、奴户安心?
当然了,最关键的一点自然不是这些。
聂叙丹樨事件发生后,他的子女被很好地安置在怛逻斯,这一幕被逃到拔汗那盆地的象雄人、吐火罗人、粟特人瞧在眼里。
如果没有高仙芝全无政治头脑、顾头不顾腚的以“不臣”之名入侵、分解拔汗那,并纵兵在拔汗那大肆劫掠,虽然有聂叙丹樨的事件发生,这些人还是会选在在四周都是大山,中间一处上好绿洲盆地的拔汗那国继续住下去,没准再过个几十年,他们都成了拔汗那人也说不定。
但高仙芝的入侵成了压在他们身上最后一棵稻草。
对于拔汗那,虽然被高仙芝瓦解了,但唐军并没有像安西四镇那样驻军,只在西鞬城保持了少量军力,打的主意自然还是纵横跋扈,拉一个打一个的班超那一套。
这样的情形让身在拔汗那国的逃人纷纷开始迁徙到北面的怛罗斯河谷以及南面的康郡,迁到康郡时由于中间还隔着哥舒迷奴的东曹国,难度就大得多。
何况,就算哥舒迷奴允许他们经过东曹国去石国,石国也不见得允许他们继续南下。
人口,不单是孙秀荣看重,石国也很看重。
故此,绝大多数都是北上去了歌舒郡。
不过在后世塔吉克斯坦占据的以杜尚别、泰尔梅兹、库尔干秋别绿洲地带,也有大量逃亡到此的吐火罗人、象雄人以及南亚信仰佛教却被吐蕃人攻破家园的人。
将这些人吸引到新设的铁门关郡耕种、放牧、做工才是孙秀荣想要达到的。
加上那色波城的佛骨,相信有大量的佛教徒会越过铁门关前往朝拜,乞史城、那色波附近的平原上已经载不下太多的人口了,于是东边的铁门关郡就成了上佳的选择。
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显示出碎叶军绝对强悍的一面,让他们知道自己完全有能力遮护他们的安全。
果不出孙秀荣所料,拿下铁门关后,几年之内,东边高仙芝新设的识匿镇没有一点动静,原来频繁深入苏尔汉河流域捉生的迹象也几乎灭绝了。
在根除俘虏里的不安定因素后,昭武州的各项业务开展的更加迅速了,不过事情不可能全部朝着孙秀荣料想的那样进展。
见到碎叶军用原来的光明尊者赠与的祆教教义用汉语翻译后印成书籍在河中大肆流行,解释权也掌握在各村的村长以及城里的虞侯军手里后,以前全力支持孙秀荣的祆教中上层开始不满了。
此时,吐火罗的大起义方兴未艾,扮成大食教大伊玛目普哈丁的原光明尊者正在赫拉特主持那里的讲经团,以及不停地动员从呼罗珊本土过来的圣战者,尚没有机会理会河中的事情。
而真正的普哈丁,前大食教大伊玛目眼下却在哥舒迷奴的俱战提城开始重组河中的祆教势力,他首先要面临的是将五大使者、圣女以及各城祆寺主持把握在自己手里,虽然得到了河中的消息,但尚无法顾及到这个。
孙秀荣的策略非常高明,他首先要控制的是乡村,那里的人数最多,在分田地、三成赋税、三成士兵、两成学童以及头一遭见到祆教教义的全方位加持下,完全控制住乡下只是时间问题。
何况,在有意无意间,“能够掌握高级火的光明使者才是真正的光明使者,是天堂入口的引路人”这一理念在河中开始流传了。
这对已经在城里占据一定地位的祆寺主持的打击很大,因为他们找不到任何理由去辩驳,除非它们不信仰祆教,民间称谓的拜火教。
祆教的大神自然还是阿胡拉.马自达,这一点全无问题,但琐罗亚斯德(就是尼采嘴里的那位查拉图斯特拉)的诞生让他拥有了先知的地位,但孙秀荣这样能够最大程度利用“火”为己用的人出现,在拜火教徒眼里渐渐有了接近琐罗亚斯德的地位。
再不济,他也是琐罗亚斯德每一千年所生的三个儿子中的第三个——真正的光明使者,天堂入口的引路人!
引路人,这可比稍显虚无的阿胡拉和琐罗亚斯德更加现实,这在从未见过祆教教义的奴户祆教徒心目中更是如此。
于是,就连祆教的重地河中也有了分化的迹象,这一切,都是孙秀荣愿意看到的,就如同他在大夏时代整合萨满教教义一样,眼下又有了整合拜火教的机会。
当然了,现在还只是露出了迹象而已,对于大多数祆教徒来说,传承了千百年的传统依旧牢固地禁锢着他们的头脑。
不过对于孙秀荣来说并不着急,一个流传了千余年的大教不可能旦夕而废,他看中的是第二代。
传统,再是牢固,在“新生”的人口里依旧有大量的缺口。
这就够了。
在俘虏“逃亡事件”里,康县人、十五岁的康孝荣的表现也引起了孙秀荣的注意,原本他只是实施计划的、众多布置在树林里的少年兵中的一个,但他在跟着欧尼斯等人逃亡途中的良好表现也是让碎叶军真正的目标阿巴迪最后露出真容的关键因素。
于是,在那次事件后,才十五岁的他破格被纳入到猛虎营三百人的虞侯军队伍里,虞侯军,除了外出侦查,还有考功、考纪、监军的职责,实际上都是由完全忠诚于孙秀荣的人担任的,担任虞侯之后,前途一片光明。
孙秀荣预料的不错,设置铁门关郡后,大量的人口从大唐设置的识匿镇过来了,一开始,识匿镇镇守使田珍并没有理会,不过随着出走的人口越来越多,他也着急了,不过随着猛虎营频繁出现在识匿镇境内,田珍还是按下了一颗狂躁的心。
到天宝九年年末时,以乌兹别克斯坦卡什卡达里亚州、苏尔汉河州三座主要城市,西面靠近绿洲的吉佐尔(吉国)、东面的柏伊森、南面的高尔达克为中心的铁门关郡已经进来了大约五千户移民。
这就够了,后世的苏尔汉河州最精华的土地还掌握在大唐手里,眼下的铁门关郡只是掌控着山地部分,以山间河谷的有限能力,满足万户的牧户,五千农户在此生活完全可以了,再多土地就承受不了了。
到年末时,除了新设铁门关郡,从河中奴户中新招募的十四个少年兵营头在训练半年后已经成军了,虽然还不如老碎叶军精锐,但独当一面还是可以的,十四个营头,那就是四万人,加上以前的十一个碎叶军营头,加起来就是七万人。
虽然孙秀荣不像大食那样的穷兵黩武,也不像唐军那样极为精简,但七万人的规模在他眼里至少能守住河中了,或许还有余力反攻。
河中,昭武州,随着铁门关郡的设置,各行各业都走上了正规,碎叶军将达逻斯的那一套完全复制到了这里,稳住广大的乡下后,城里有大量的驻军,就算还是祆教徒占优也不怕。
河中,一个全新的时代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