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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安全是一个有钱人,是一个有人生追求的有钱人,是一个凡事一定要做到完美的有人生追求的有钱人,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凡事一定要做到完美的有人生追求的有钱人。
同时,他也是一位办公室里挂满了锦旗,光荣、著名、优秀的心理医生。
从事这个行业的原因,并非是他对心理学、救死扶伤感兴趣。相反,他没看过任何心理学著作,也不在乎任何人的死活。选择成为心理医生,是因为他发现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人的烦恼都可以拿钱来解决,而他又刚好极其有钱,只要简单粗暴地给病人的卡上打一笔足够让其满意的钱,心理问题便基本上都能解决掉了。
于是在他意识到自己生来就应该干这个后,便从完美的、无可挑剔的纨绔摇身一变,成为了完美的、无可挑剔的心理医生。
“说说你的情况。”办公室里,江安全与一名病人相对而坐。
“我是做程序员的,前段时间被裁了,然后一直找不到新的工作……就焦虑、失眠,每天打不起精神,甚至都感觉产生幻听幻觉了……”一名三十多岁的地中海发型男子说明自己的情况。
江安全双臂环胸,刻意地沉吟一声:“说白了就是钱的问题。”
“是……”
“你觉得你有多少钱,就可以不这么焦虑了。”
“可能……一百万?车贷房贷就都好说了,我也有充足的时间去找工作,或者试着创创业。”
“一百万……”江安全拉开办公桌的抽屉,在里面翻腾了好一会儿,找出了张银行卡,“这是张一百万余额的卡,拿去用。”
男子愣住。
“噢对。”江安全想起了什么,又拉开另一个抽屉,拿出了两份合同,“拿完钱把合同签了。”
“这是什么……”男子先接过了合同。
江安全把卡放在了男子跟前:“就是个保密合同。签完合同拿完钱,你要是把这件事传了出去,就得反过来赔我一百倍。”
“但是这、这,哪有这回、您是在开玩笑吧?”男子嘴上说着不相信,身体却很诚实,顺畅地拿起银行卡塞进自己的钱包。
“我哪有功夫和你开玩笑,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去查。”江安全道。
“这……”男子想起江安全的家世和履历,“您之前的那些病人都是这么解决的吗?”
“是的。”
“那您这也太……相当于专门给人送钱啊……”
“也没几个钱。”
男子犹豫片刻签下字,起了身,顿时觉得浑身清爽,之前的各种不适感一扫而空:“您真是个好医生……我可以送您一面锦旗吗?”
江安全转动椅子,双手摊开,扫了一圈锦旗挂得满满当当的办公室。
男子明白了江安全的意思:“懂了,您的意思是已经很多了,不差我这一面了。”
“我的意思是我不介意再多一面。”江安全道。
把恢复生龙活虎状态的中年男子送出门,江安全来到窗前,大力扯开窗帘,享受上午最为温和的日光的沐浴。
“完美。”他整理了一下衣领,为自己从医生涯零差评一事感到骄傲。
“来电话啦。”
手机铃声响起,江安全瞥了一眼,发现是‘江正义’打来的,不耐烦地接起:“我的工作非常顺利非常完美,我是不会接手家里产业的,你就不要劝我了。”
“还接手啥呀傻儿子,咱家破产啦。”
“哈哈哈哈……小老头子还是那么幽默。”江安全咧开嘴笑了几声。
“老爸啥时候骗过你?打电话就是通知你一下,看到你做医生做得这么好,老爸也就放心啦。”
“你把话说清楚啊,咱家那么大的家业,怎么就这么草率的破产了呢?你和我妈有什么打——”
“嘟……”
“喂?”
“咚咚咚。”
就在江安全想给江正义打回去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先前来的那位地中海男子不由分说地锤开了。
“你敢骗老子!”男子进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张银行卡扔向江安全,“卡根本用不了!”
江安全闪身一躲,脸正正好好迎上了银行卡。
“啪。”清脆响亮的一声。
“怎么就用不了了?”捡起地上的银行卡,左脸浮现出长方形红印的江安全强装镇定地问道。
“用不了就是用不了!就你这坑蒙拐骗的还好意思找我要锦旗?你信不信我哐哐两拳把你揍得满地找牙?”男子挽起袖子气势汹汹地向江安全走来。
“等一下!”
江安全溜到办公桌前,把抽屉里二十多张银行卡都拿了出来:“这些你拿去挨个试试,总会有能用的!”
“我拿几十张银行卡跑银行去查?你当我傻子呢?!”男子来到办公桌前,挥起了拳头。
“再等一下!”
满头大汗的江安全举起手机:“你容我给我爸打个电话。”
“合同可是签了的啊,这一百万我反正是要定了!”
“冷先生,咱们先坐下说。”江安全心有余悸地把男子安抚着重新坐下,为其贴心地倒了杯水,“情况比较复杂,我得先了解一下。”
“行,你打,我就坐这儿听。”冷先生没喝水,翘着二郎腿,一副要和江安全好好算账的架势。
江安全拨通江正义的电话,点了免提后,把手机放在了办公桌上。
“喂?怎么啦宝贝儿子?”
“江正义你把话说清楚了,咱家怎么就破产了?!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江安全对着手机气愤地问道。
“事情是这样的,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江安全和冷先生对视了一眼。
“这是你爸还是你儿子,怎么这么不靠谱……”冷先生眯起眼睛。
“让你见笑了。”江安全露出尴尬的笑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问:“江正义,我旁边有客户,你给我好好说话。”
“哈哈哈哈开个玩笑,总之破产啦,全完啦。”
“你怎么听上去这么开心的样子?”
“那破都破了,还能咋办?”
“那你和我妈……”
“我们现在已经到了国外,想趁这个机会好好旅旅游什么的。”
“都破产了你还有心思旅游,还不带上我?”
“儿子,老爸相信你可以把烂摊子收拾好的。好了,不说了,和你妈去买比基尼。”
“嘟——”
冷先生冷视江安全,冷冷道:“说吧,怎么办?”
“……你也看到了,我家忽然破产,这一百万……”江安全是一个力求把每件事做到完美的人,他着实掏不出这笔钱,也不希望看到自己完美的从医生涯沾上一个污点。
“……那就算了吧,你现在混得比我还惨,我也不好意思坑你一把。”冷先生心软了,不打算追究江安全。
“那你的病情……”
“好了,好多了。”冷先生道。
“嗯?”
冷先生耸耸肩:“本来都觉得我的人生一片灰暗了,谁能想到你蹦了出来,搞得我都想给你捐点钱了。”
“见笑。”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比起来还是你更难一点,希望你能坚持下去。你坚持下去,就是对我最好的帮助了。毕竟那么大的公司破产了,你要是能挺过来,我也没什么理由被小小的裁员打败。”冷先生拍了拍江安全的肩膀,“行了,我也不浪费时间了,继续去找工作,日子还是要过起来的嘛。”
“谢谢你。”江安全很感动。
“加油。”冷先生再次离开。
“呼……”江安全躺在椅子上吐出长长的一口气,思绪陷入难以接受破产的虚幻感中。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他是个力求每件事都做到完美的人,同时也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这么多年来,他只做自己自认为能做好的事情,现在没了家庭的依仗,他或许什么都做不了了。
不再完美,不再无可挑剔。
“来电话啦。”很久很久,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闭着眼睛的江安全摸索着接通了电话:“喂。”
“儿子?”那边是江正义的声音。
“怎么了?”
“今天愚人节你不知道嘛?”
“嗯?”江安全睁开了眼睛,“你什么意思……”
“公司好着呢,没破产,就是你妈撺掇着我让我逗你一下。”
“哈哈哈哈……小老头子还是那么幽默。”江安全咧开嘴笑了几声,内心稳了很多,不过是没有为此那么开心了。
“你怎么反应这么平淡?难不成你知道了?”江正义问。
江安全沉默了几秒:“早就知道了。”
“我就说你肯定会知道,你妈非觉得你平时不玩手机,不关注资讯,能唬好一阵子……”
听着电话那头老爸和老妈争论起来自己是不是很傻,江安全的目光渐渐瞥向了桌子上散落的几十张银行卡。他把手机放在了一边,默默把那些银行卡收好,又默默把墙上的锦旗挨个摘下。
一个小时后。
“你妈其实说得有道理,只不过是在实行的过程中,我这边没太跟得上,扮演得不太像……”电话那头终于分出了胜负。
江安全也已经把原本一眼望去全是红的办公室恢复了原样:“节日快乐。”
“快乐快乐,逗你玩最快乐了。”
听着那头热热闹闹的声音,江安全挂断了电话。
“咚咚咚。”过了会儿,敲门声响起,约好的第二位病人来了。
“请进。”
一名女士走了进来:“请问是江医生吗?我是和您预约了的那个。”
“张女士对吧?请坐。”江安全坐得端正,一脸微笑看着女士,“说说您的情况吧。”
“我最近炒股亏了三十万,把家里好不容易攒的积蓄都亏没了……”
“说白了就是钱的问题。”听完张女士描述的背景情况和自己心理上出现的问题,江安全心里有了答案。
“……是。”
他照例拉开了抽屉,只是在挑余额为三十万的银行卡时,手停住了。
“啪。”抽屉被合上。
张安全为看上去饱受困扰的张女士倒了杯水,像是在和张女士说,也像是对自己说:“我想……真正困扰着的,或许不是钱。它没有那么重要,不会解决掉一切问题,也不会击垮所有人……”
他摇了摇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走到了洗手间,将手上的粘液冲洗干净。
如果是梦,手上的粘液从何而来,又怎么可能有和现实中一模一样的感觉。江旭安一时间难以判断,他望向镜子里的自己,因为刚刚的恐怖惊吓,他现在有些精神衰弱,看上去头发乱蓬蓬,有些颓废的样子。
可这些都不重要,他发现自己的脖子上居然戴着黑人老头给他的吊坠。
吊坠……不是被……放在书房的书桌上了么……
江旭安站直身子,他从摆放物品的小台子上拿起一个装着沐浴露的玻璃瓶,将玻璃瓶攥在手里,小心翼翼地走出卫生间,将家里的灯全部打开。
他怀疑家里有人进来了,有人趁他睡着在搞鬼。这样就可以解释手上的粘液怎么来的,吊坠怎么会出现在脖子上。
江旭安在神经高度紧绷的状态下找了几分钟,但并没有发现自己家里有其他人。
那么一切不科学现象就难以解释了……
江旭安坐在床边愣了好久,此刻,他的耳边好似还萦绕着那个怪物的悲鸣。
他将吊坠从脖子上摘下来,放在床头柜上,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凌晨两点。缓了一阵子,平复下来后,他再一次入睡。
这次没有奇怪现象发生。
早上八点,江旭安起床,洗漱之后边吃早点边回忆昨夜那个逼真的梦。他回忆着那个像乌贼、章鱼的触手怪物,和黑人老头当时在放映厅里投映的图片里的怪物很是相似。
巧合?
或许正是因为对图片里的怪物影响深刻,才会下意识在梦里梦见这样的一个东西。
江旭安没有再深思这方面,医院采用的是轮班制,早上八点到下午四点、下午四点到晚上十二点,十二点到早上八点。江旭安上的是早班,上午九点上班,晚上七点下班。
他现在收拾收拾也该上班了。
穿好衣服带好东西,最后拿起床头柜上的吊坠,江旭安出了门。乘坐公交车在八点半抵达了医院,进去之后就碰见了准备查房的张翘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