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悠悠,云烟荡去,出现在舞惊鸿视线下的是一座恢弘高大的玉殿,几个凌空婉转,崇灯已是带着舞惊鸿安安稳稳落在了大殿外的广场之上。
舞惊鸿眼里困惑,凭借自己的记忆,她记得这里曾是师父和自己说过的紫竹峰,是师父的师兄文竹长老修养之地。
“师父,这里是紫竹峰吧,可是来找文竹长老的么?”舞惊鸿下意识问道。
崇灯笑着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很快,崇灯的到来引起紫竹峰所有的弟子注意,很多人都对自家这位修为高深的掌门好奇不已,除了山中资历较老的弟子外,很多新拜入各座山头的弟子都还未来得及见过这位传说的神人,当下纷纷拥簇了过来。
文竹一脸不情愿的现身而来,看着崇灯眉目和煦,笑脸相迎,当下就知道他来估计是没什么好事。
“掌门大驾光临紫竹峰,有何贵干啊?”文竹照例走个流程,开口问道。
崇灯耸了耸肩,开门见山说道“听说前些时日我的弟子在和你门人切磋的时候落了下风,听其它弟子说,我通天峰一脉道法比不得你紫竹峰,这不想来找你商量商量,看看我通天峰是不是这些年真的退步了。”
话语一出,在场所有人无不诧异,人人交头接耳,有幸灾乐祸的,也有满怀期待的,看这位掌门的意思,好像是来此找文竹长老秋后算账的啊。
舞惊鸿愣愣站在崇灯身旁,她昂着头,看着师父淡然自信的模样,这一刻,她终是明白师父来找自己的目的。
文竹脸色一阵青白,回过头,径直看向了人群中一位胆战心惊的弟子,可文竹并没有出声责怪什么,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掌门这是来兴师问罪了?”
崇灯义正言辞说道“明明是来商讨一二,何来兴师问罪,你不要胡说八道。”
舞惊鸿听得此话,瞬间畅怀不已,不禁掩嘴轻笑了起来。
文竹懒得和他抠字眼,当下整个人气势一凛,焕发出前所未有的朝气,大声笑道“如此也好,你我二人从迈入还虚境以来,已经数百年没有切磋切磋了,你别说,我这一把老骨头还真有点不得劲了。”
说完,文竹又转头向着那位最先挑起事端的弟子喊道“虚竹,虽说口舌之利不是真本事,可最后事实的确是咱们紫竹峰强压通天峰一筹,这一点你小子还是很不错的嘛。不过你比小舞早上山半年,要是下一届门派比试还能胜过小舞,我可以考虑考虑把你面壁思过的时长缩短一半。”
站在人群中的弟子听闻,哪怕此刻仍旧有些提心吊胆,仍是壮着胆子回道“得了,师父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那丫头翻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舞惊鸿眯起眼,这个叫虚竹的,自己这次是记在心头了。
文竹大袖一挥,随着一道疾风拂过,在紫竹峰的峰顶之上,兀然显现出一片磅礴壮观的竹海,竹海延绵百里,如天上山水墨画,霎是景秀。
文竹一马当先,凌空踏纵,向着当中飞去。
崇灯揉了揉舞惊鸿的小脑袋,轻声笑道“等会看好了,有人敢教训我的徒弟,那我就去教训他的师父,看谁以后还敢欺负你。”
舞惊鸿拼命点头,眼里俱是师父的光彩。
虚空之上,山水竹画之中,崇灯身形飘渺,上下齐飞,幻影更迭,一身风姿展现的淋漓尽致。在场除了那位虚竹弟子一直目不转睛看着文竹长老外,其余弟子皆是将目光锁定在掌门身上。
看着崇灯出手间的气象,独茧独丝,在文竹长老的攻势下,游刃有余,迂回闪避。不时还能谈笑风生,指点一二,众人只觉自家掌门不仅脾气温和,举手投足间更有一种潇洒自如的气势。
舞惊鸿此刻眼里笑开了花,她只知道自己拜入的山门叫长留山,是山上修仙之士梦寐以求的地方,听人说掌门师父很厉害,可她却从没有见过。
眼下看来,好像自己的师父真的如传闻那般,是天上仙人,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她觉得好极了,好像只有如此,自己才是师父能亲眼相中的弟子。
那一场比试,同样也不出意外,文竹灰溜溜的从竹海中遁出,身上有不少地方挂彩,急忙罢手向着崇灯囔道“不打了不打了,再打下去我这宝贝竹海可就遭殃了。”
崇灯拍了拍手,笑道“如此一来,还是我通天峰技高一筹啊。”
文竹笑骂说道“你这臭小子,谁给你惯的臭毛病,若不是师父当年逼迫你去通天峰,这紫竹峰哪里轮得到我当家作主。”
崇灯赶忙扯开话题说道“既然已经替我通天峰找回场面了,那么也到饭点了,我们还是先吃饭要紧。”
文竹苦笑,知道崇灯心中所想,顺手将一众弟子遣散,便吩咐人前去备膳。
“师父,我不饿。”
“师父饿了呀。”
“师父不是说到了一定境界就可以辟谷了么?”
“话虽如此,可这不是到了紫竹峰嘛,这山上的竹笋可好吃了,为师可是惦记很久了啊。”
舞惊鸿哑然,看着师父对自己促狭的眨了眨眼,已是心领神会。
那一天晚上,师父和文竹长老两人都喝的很开心,期间文竹长老亦是对自己念叨许久,无非是一些好好修行,脚踏实地,不要辜负了师父对自己的一片心意和栽培。
这些舞惊鸿自然知晓,虽然脸上没有表露,可眼中流露的不耐还是让崇灯和文竹看出端倪。那眼神分明就是在告诉文竹,这还用你说?我师父的教导我肯定不会让他失望,您老还是快吃点菜,少磨磨唧唧了。
文竹愕然,只得朝崇灯竖起拇指,一脸倾佩,崇灯则是理所当然接下这一举止,极为坦荡。
席间,那位名为虚竹的弟子也被文竹叫了过来,虚竹年少心性,争强好胜是同辈弟子间常有的事情。
“师父,我其实也没想去教训这丫头,是这丫头自己来找我单挑的,没得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啊。再说了,她还是小女娃,我已经很给面子了,是这丫头非要死皮赖脸和我犟,最后只能把她打扒了。”虚竹夹起一块红烧肉,有滋有味的咀嚼,口中咕哝说道。
文竹看着这位心性豁达的弟子,脸上虽有责备之意,可眼里却满是宠溺和欢喜。
崇灯仔细看了几眼,亦是不着痕迹点了点头,此子根骨自资皆是上乘,的确是一块修道的好玉,值得雕磨。
舞惊鸿死死抿着嘴巴,一口口嚼着口中饭菜,眼光却是狠狠的盯着那得意洋洋的虚竹。
虚竹似乎有意看不见她的眼神,又一口菜咽下,紧接着挤眉弄眼向文竹小声说道“师父,刚吃的太快,这会咽得慌,你那竹叶青我能不能喝两口啊?”
文竹一巴掌拍在这小子的后脑勺上,怒道“混账玩意,毛都没长齐就想着喝酒,谁给你胆子,哼。”
虚竹讪讪一笑,本以为自己替他涨了一回脸,讨要喝上两口应该不成问题,谁知道师父这么不给面子,真是让自己伤心啊。
一旁崇灯见状,径直撇开文竹,将一只瓷碗摆放在虚竹面前,笑道“哪有男儿不喝酒的,我长留山以剑闻名山海,门中弟子更是经常悬壶济世,仗义人间。这酒可是必需的,有酒有剑,诗意年华,才是青春盎然,少年最好的样子嘛。”
听得此话,虚竹眼光一亮,想要趁势附和两句,可转念一想这可是长留山的掌门,一时只得微微点头,不敢放纵自我。
“来,就这一碗,喝完不够,我再给你倒,甭担心你师父,你要有这个本事,今晚倒是难得可以陪我好好尽兴一场。”崇灯拍了拍虚竹肩头,缓缓笑来。
虚竹兴奋不已,只是怕自己师父担心,如实回道“劲酒虽好,也不能贪杯,我就润润嗓子,可不敢喝醉。”
文竹捻须,眉开眼笑,这便是自己最为喜爱的弟子。
酒过三巡之后,说是少喝的虚竹仍旧有几分醉意,在几人准备收拾告辞离去的时候,虚竹猛然间从座位上站起,看着即将远去的师徒二人,他大声喊道“喂。”
舞惊鸿一顿,这字眼应该是在叫自己吧。
崇灯拉着她转过身,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少年。
虚竹涨红了脸,他伸手指着舞惊鸿,憋了半天,应是憋不出半句话来。
舞惊鸿瞧他不顺眼,就欲拉着自己的师父离开。
“喂。”
舞惊鸿这会真恼了,她回眸怒道“喂什么喂,我叫舞惊鸿。”
虚竹一愣,酒意瞬间去了大半,莞尔,他咧嘴一笑,带着轻傲的眼神看去,道“今儿个我师父被你师父收拾了,我可告诉你,甲子后的门派比试,我可是要替我师父找回场子,你可要小心了。”
舞惊鸿怒道“下次比试,看我不揍的你屁滚尿流。”
语毕,她立马意识到自己口误,掩嘴惊慌的看向崇灯,后者不为所动,只是颇为欣赏的看了一眼过去。
虚竹愣了愣,倒是没想到这小女子会语出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