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墨故渊已是提剑而去,白离痴痴相望,耳边仍是他盘旋的话语。
“你和那小子什么时候认识的?”不知过了多久,身旁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白离这才恢复意识,紧张朝一旁看去,脸色略带惊喜道“哥,你醒了!”
白歌此刻脸色仍旧苍白,只是在先前那一击重创之下稍有好转,见白离目光充满担忧,白歌示意其将自己扶起,并轻声说道“剑呢?”
白离一愣,继而缓缓从随身咫尺物当中取出放到白歌面前,白歌细细看着那把质朴无奇的古剑,直至目光停留在剑柄之上,那里赫然刻有“长留”二字。
“哥,依先前那气息所见,和当初我在彩云涧外,被长留雁山所施法困住的气息一模一样,想必是那人故意隐藏在暗处借机偷袭。”白离道出心中答案。
“长留雁山......”白歌轻吟一声,对于此人自己还是多多少少有些印象。
作为长留山掌门的关门弟子,一向以骄横跋扈,目中无人行事。不过传闻其道法稀烂,根基虚浮,不过是命好入了长留,才让他有了嚣张的资本。
只是白歌眼下不这么认为,能当长留掌门的关门弟子,会是平庸泛泛之辈?当日沧海一遇,自己加毒崆峒派孙大同,当时可就是雁山一剑将其右臂斩下,不然那孙大同要是再耽搁片刻功夫,恐怕毒素就会蔓延全身了,可见那雁山心性之狠。
只是另白歌极为费解的是,倘若那人真是雁山,为何他也会这蚀骨云烟?且自己修习至今一直都以青灰色现行,那雁山却是一种诡异的猩红色,其中煞气浓郁,只闻气息便让人心生晕眩,作呕反感,究竟那小子是从何习来?
莫非这蚀骨云烟之势不只一种形态?一想到此处,白歌忽然一顿,脑中仿佛想起什么,紧接着目光一亮,有些快意的舔了舔嘴唇,轻轻一笑,顺手将那把古剑收入自身。
白离见白歌眨眼就换了一副模样,心中有些担忧,正欲问道,那白歌已是朝自己笑着说来“先前问你话,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白离转首看了看天边,此刻正和灵陶陶交战的墨故渊,又垂首默然道“初入发鸠,他在仙界几人手中救过我一次,后来为了找寻乾坤塔一路有所交集,所以认得。”
白歌眼见自己的妹妹低着头,只言片语交代了大致,也并未再追问,只是抬首看了看上方两人相斗的如火如荼,一时有些诧异。
半空之上,距离上一次和灵陶陶沧海之战已过去十数日,从墨故渊入得发鸠之后,在青师府中得曹青衣剑气馈赠,又将其细心敲打炼化,后又在比翼鸟所栖息的湖底得到上古大神羿的指点,加上其每日不断刻苦修炼,是以今日的墨故渊再战灵陶陶已是比起上次更加有所经验。
天虹谷焚心玄火决,乃是天虹谷第一代谷主从九幽玄火鉴当中悟得的心法,此后仗着玄火威力,开山立派,一路延续至今。
焚心玄火决共分四层境界,其中以玄火团数可观境界高低,分别是九重,二十七重,五十四重,以及神人之境八十一重。传闻若是真能勘破那最后九九八十一重,便可成为这世间真正的神明,法力无边,呼风唤雨。
如今那灵陶陶已是步入第二层境界,可演化二十七重,此人如今不过百岁左右,可见天资。
发鸠之上,虚空剑影更迭无数,随着墨故渊手中轩辕而起,那剑花仿若天幕,层层笼罩包裹灵陶陶而去,让人眼花缭乱。
若真以为只是纯粹的好看那便是小巧了轩辕剑的威力,作为上古神兵,又是一柄煞气极为厚重的神兵,灵陶陶每一次接下都要耗费自己不少心力,其剑气锋芒凌厉,更能搅碎他周边的护体真气,隐隐约约中似乎还夹杂了一丝腐蚀之力。
灵陶陶蹙眉不解,究竟此人是何来路,明明一身正气凛然,可手中利器却又这般凶狠。在墨故渊的手中,那把剑仿佛就是一件趁手的兵器而已,而他并未被那把古剑反噬,难不成他的修为已经可以驾驭此等神兵?
灵陶陶虽有疑惑,可眼下大战自己岂可掉以轻心,九幽玄火鉴在手,一次次扬起横扫而下,将身前剑气尽数搅碎。
墨故渊挥剑驱使,招式不断,打得酣畅琳琳,心中无端生出一丝快感,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体内微妙变化。此刻的他只想一直战斗下去,只想一直打下去,无关胜负,乃至生死。
墨故渊的状态同样让灵陶陶有所察觉,见其神色冷冽,且一身剑气不断攀升,灵陶陶自知墨故渊或许是把自己当作对手有意磨炼自己的剑气。
当下不甘落后,气沉丹田猛喝一声,双手高举而起,手中九幽玄火鉴兀然脱手而出,在其头顶急速旋转。下一刻,灵陶陶整个气势猛然间飞涨而上,身上火焰涌动不绝,其身后虚空开始出现阵阵涟漪波动,仿若有数个漩涡在后缓缓形成。
当初沧海一役,灵陶陶不过是修为道法使然,以他可以演化出二十七重玄火的实力,九重玄火使出自然轻而易举。
只不过如今灵陶陶并未直接祭出二十七重玄火,而是此刻借助九幽玄火鉴的威力,将身后九重玄火催发到极致,漩涡当中的火苗之势,隐约已有阵阵白光,连着周围空间都渐渐扭曲。同样来自上古神兵的九幽玄火鉴,再加持玄火威力之后,又会是如何恐怖。
墨故渊眼见那灵陶陶终于肯使出看家手段,脸色莫名一阵兴奋,双目泛红,却不是走火入魔的征兆,反而有着阵阵期待和刺激的异样。
一向冰冷坚硬的轩辕剑此时竟是从手心传来丝丝温热,墨故渊低头望去,见轩辕剑体表流光涌动,本是一把黑的出奇的铁剑,此刻分外的耀眼夺目,仿佛披上一件战袍,熠熠生辉。
“你也想和我痛痛快快打上一场么?”墨故渊笑道。
剑不会说话,只是一道争鸣而响,四方动荡。
墨故渊周遭,无数剑影突然尽数停止掠动,纷纷立在原地,其中便是墨故渊一人手执轩辕,缓缓而起,剑影犹如虎口,气势滔天。
站在对立面灵陶陶,此刻身居火海之中,身后玄火奔腾,九道火龙肆意游绕在后,灵陶陶手握玄鉴,仿若审判。
“好强的气势,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可以和灵陶陶僵持到如今这种境界,此人究竟是何来历?为何以前从未听过。”白歌仿佛是在问自己的妹妹,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白离昂首看着苍穹,人间万物,仿佛早已不复在前,眼里的光芒尽是那如同太阳一样的存在,白昼焰火。
他说她是住在月亮里的神仙,那他此刻就是她眼里的太阳,唯一,炽热。
不远处的另一侧,氐人一族几人望着半空两人凝聚的气势,为首的柳烟尘目漏欣色,微微点头道“这叫墨故渊的小子还不赖,和那家伙有点像啊。”
早已恢复神智的辰砂和大长老李博然见状,纷纷朝身旁几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李博然憋着气,红着脸接道“要不族长你出去见见?汲清上次回来好像是说起见过某个家伙来着。”
“嗯?”柳烟尘转首撇向李博然,后者一大把年纪的老头猛然一缩脑袋,将辰砂拉过,挡在自己身前,脸色慌张。
“族长......”辰砂小声呢喃了一句,有意替李博然求情,谁让他是自己的舅舅呢,眼下也只能厚着脸小心翼翼,略带讨好的目光看向柳烟尘。
“嘁,瞧你那出息。”柳烟尘嗤笑一声,不再理会。
氐人几人长呼一口气,搁以往谁要是不小心说漏了嘴,通常都没啥好果子吃啊,如今大长老有意提起,族长居然不生气,真是天方夜谭了。
一旁羽涅兴致勃勃,恨不得此番大战也有自己一番伟岸雄姿在上,可他也明白墨故渊有意锤炼自己的剑意和境界,当下只得在一旁助兴呐喊道“不愧是我兄弟,有我几分风采。”
同样围聚在一方的仙界几人,望着半空之上两人愈演越烈的趋势,三女表情各异,子佩虽是不喜那墨故渊,可眼下灵陶陶如同天神一般居高临下,这不禁让她眼里看得极为得意,满是仰慕。
青容却是眼里透露着丝丝羡慕,以及她看灵陶陶眼底闪过的担忧之色,深怕两人交战会让他受到重伤。刚回归小队不久的落葵却并无两女那般眼色,看着两人就欲杀个火热朝天,双手捧着脸颊,一副迫不及待之色。
离战场稍微有些偏远的一侧,此方杂草密林横生,此时有一人从树后缓缓显现半边身影,眯着眼望着战场上的两人,目光炯炯,更多是寒光森森。
“哼,他日我倒要看看你们本事究竟有多高。”
墨故渊举剑遥指灵陶陶,道“一夫当关,万剑归一。”
而后,剑影倾泻,如大江奔腾,尽数朝前涌动而去,墨故渊此刻身影如剑河里一颗流星,去势千钧,飞流而往。
灵陶陶战意激昂,一手劈下玄鉴,身后虚空仿佛被火龙撕开裂缝,一道道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不绝于耳,响彻天地,灵陶陶只轻轻一点,率先站在一道火龙的额前,奔赴而去。
天地动荡,整个发鸠都为之一震,本应晴朗风和的发鸠,此刻竟是乌云密布,雷声不断。发鸠久居深海,千年未有雨水落入岛上,此时天上竟是落起了小雨,小雨密密麻麻,从上而下,不消一会,已是倾盆大雨而来。
“族长,这......这是......”望着眼前莫名而来的异象,辰砂有些震惊说道。
柳烟尘望着头顶上的一幕,自己亦是蹙眉不解,难不成两人所施展的道法修为太过庞大,这发鸠无法承载两人的攻势?柳烟尘正欲看个究竟,紧接着耳边又响起一道磅礴响声,比起之前,此刻声音却是延绵不绝,久久徘徊。
“不对,不是两人攻势所造成的!是发鸠即刻就要脱海而上!”柳烟尘猛然提醒众人说道。
周遭,海水开始朝着天际奔涌,众人望向四周,已有数十道连接天际的龙卷风此刻飞速旋转,将发鸠四周海水抽离而上,那落下的雨水正是天上而来的海水。发鸠之上,犹如被人打开了一个瓶口,海水倒灌,汹涌不绝。
“发鸠要现世了,白离,我们快走,眼下之境已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白歌拉起白离,化作流光朝上远遁而去。
白离身不由己,再次回眸看向身后,那里,甲光蔽日,阴云漫天,墨故渊仗剑天地之间,游走火龙之中。
可他身影太过渺小,除去那剑气浩荡,随着距离拉远,白离渐渐迷了双眼。